第47章 鬼差
許惑看着咎靈的手心, 那塊揭開的磚,裏面是一塊絕美的小..棺材?
沒錯,磚裏放了一塊紅色半透明的大琥珀,竟是一顆血珀。
手電一照, 血琥清澈透明, 內裏封印着一只蝴蝶, 一只絕美的金斑喙鳳蝶。
蝴蝶三厘米大小,全身是濃郁的墨綠,雙翅帶有不少金綠、金黃的斑塊, 腰上還有一圈黑色線條, 好像系着一縷頭發一樣。
千年前,大自然形成的蝴蝶标本, 說是千年幹屍也并無不妥。
咎靈篤定道:“這裏面的确有靈魂。”
“我也感受到了。”有錢确認,“而且它的身上有玉簡的味道, 可是玉簡被藏在哪裏呢?”
“把她放出來就知道了——”
咎靈的捏着血珀的手指,慢慢使勁。
“卡——”一聲微響,一大塊血琥頓時出現數道裂痕。
咎靈托着血珀, 拈起一塊較大碎片,小棺材被打開, 下面完好的蝴蝶露了出來。
果真是最美蝴蝶, 金斑喙鳳蝶猶如墨綠的畫盤,點綴勾勒着幾抹豔色,高貴美麗的無與倫比。
咎靈将蝴蝶遞了過來:“哥哥,你試試用真氣來促活。”
許惑走上前去, 手指掐訣, 指尖凝結出一絲青色的真氣, 随着他的運行, 青色真氣慢慢的滲透進蝴蝶的身子。
蝴蝶标本好似枯木逢春,越來越有生氣,越來越美麗。
忽然,蝴蝶觸角微微一動,接着,蝴蝶翅膀慢慢扇動,它竟然活了過來。
咎靈手指點點,指向蝴蝶。
瞬間,蝴蝶發出了少女的聲音,“拜見各位大人。”
“你是什麽?”咎靈問道:“是死是活?”
蝴蝶靜默半晌,好像在回憶,最終慢慢道:“我是阿鹽。”
咎靈想了想,“阿鹽?鹽水女神?”
“是。”蝴蝶展開美麗的翅膀,羽翼柔嫩,姿态輕柔。
“你就是廪君射殺的鹽水女神?”許惑吃了一驚,不想傳說中千年前死亡的女神,竟然活在蝴蝶身子裏。
“是。”聽到廪君這兩個字,阿鹽的聲音哀戚了些。
咎靈好奇道:“你怎不入輪回?”
阿鹽的聲音更加黯然:“廪君是大英雄,所殺之人皆魂飛魄散,難以再次投胎。”
這樣都要殺了鹽水女神麽?
“那你怎會被封在琥珀中?”
“是阿峰化作一株松柏,用松脂封鎖住了我的身子和靈魂。”阿鹽聲音帶着苦澀。
“阿峰又是誰?”
阿鹽娓娓道來:“他是我一起長大的阿哥,從小對我關懷備至..”
阿鹽出生在鹽水河邊,長大後一直呵護着鹽水周圍的生靈,被生靈們親切稱作鹽水女神,而阿峰是附近的山神,從小到大,只對阿鹽言聽計從。
山中歲月長,林深不知處,兩人青梅竹馬,朝夕相伴。
阿鹽和阿峰時常一起在小溪中摸魚,一起追着野兔兒奔跑,一起在夜晚看天上的星星,年輕的小兒女,總是那麽的無憂無慮。
阿鹽快樂的像個小精靈,對任何人都帶着善意,而阿峰只對她一人好,對她的好是奮不顧身,哪怕為了她去摘下懸崖上孤芳自賞的花朵,哪怕在冬日裏破開冰去捉阿鹽愛吃的魚兒,他對她早已情根深種。
那一日,一隊人馬經過鹽水,據說是巴族五姓的人,阿鹽作為鹽水的主人,捧着鮮花瓜果,去迎接遠方來客。
客人的首領巴務相被族人稱做廪君,在他們的口中,廪君是足智多謀又骁勇善戰的勇士,阿鹽對他好奇極了。
“我想見見你們的廪君。”
于是衆人排開,正當中,出現了一個身着獸皮的少年。
少年身姿挺拔,就像鹽水河邊最高的大樹,少年氣勢剛健,好似大山裏面最堅硬的巨石,他的眼睛那麽的亮,好像天上的星星,他的笑容那麽的炫目,令阿鹽的心髒劇烈跳動,就像春日非要越去上游的魚兒,一直撲騰個不停。
“這裏有魚有鹽,我願跟您一塊生活。”少女羞澀的笑容,好似陽光裏跳蹿的水珠兒,晶瑩又脆弱。
廪君不願當衆拒絕少女,何況少女是他見過最美的女子,他接過她手中的瓜果。
遠處的阿峰驚呆了神情,半晌後,他雙唇緊閉,低垂了頭。
少女是鹽水的女神,愛上的是巴人的英雄廪君。
而阿峰什麽都不是,只是一個無用的小山神,整日與豺狼虎豹打交道的男人。
當夜,阿鹽帶着赧然的笑容,偷偷鑽進了廪君的帳篷。
而遠處,阿峰抱着一只小狼崽子,守在帳篷外面整整一夜,黑夜中的孤單背影無人問津。
之後,白天阿鹽變成蝴蝶,飛在廪君左右,夜晚阿鹽恢複成少女,伺候在廪君床側。
可是,一天天過去,廪君的臉色卻越來越悲傷,時常人在身旁,眼光看着遠處,終于有一天,他對着少女說:“我将成為國君,所以我要帶領我的族人去尋找沃土。”
少女的溫柔再也無法阻擋廪君前行的腳步。
可是阿鹽不信,她始終認為,廪君一定會回頭,會一直守候她的身邊,就像,就像阿峰那樣,無時無刻不守在她周圍。
她的朋友們也不信,那些昆蟲一起飛到過天空,遮天蔽日,阻擋廪君前進的方向。
于是,廪君割下自己的一縷頭發,親手交給了阿鹽,說他願意和她一生一世在一起,少女哭了,是欣喜若狂的淚珠。
就在這個夜晚,阿峰頭一次将少女攔在廪君帳篷前,“你不能再去見他了,他想殺了你。”
“不會的,這是他才給我的頭發,他說會愛我一生一世。”阿鹽展示着腰間的發絲,少女辛福的微笑,令人嫉妒令人心疼。
而在他們身後,帳篷內廪君的臉色陰沉,看向阿峰的目光帶着瘆人的決斷。
再之後,一切和傳說中一樣,廪君踩着巨石,拉彎巨弓,對準了阿鹽。
蔽日的飛蟲,都驚慌失措,紛紛飛去警告鹽水女神。
“不會的,他永遠不會将箭頭對準我。”阿鹽始終相信廪君。
當亮晃晃的長箭射過來的時候,阿鹽沒有任何的躲閃,她帶着早已洞悉的微笑,張開了雙臂,迎向長箭,箭頭刺入,鮮血飛濺,彌散在空中,淋漓進水中。
阿鹽嘴角帶着鮮血,卻依舊笑的溫柔:“務相,你瞧,以後再沒有人擋住你的路了。”
漫天昆蟲哭泣,散開了蟲群,水中魚兒哭泣,托起阿鹽的身體。
廪君的箭會要人魂飛魄散,阿鹽如同泡沫,即将彌散世間。
“不——”阿峰的哀嚎撕心裂肺,他終于從廪君的牢籠裏跑了出來,他渾身是血,哭着,叫着,執着的,瘋狂的..沖了過去,撲在水裏,抱起阿鹽,抱緊他的少女。
“別為我報仇!”阿鹽的眸子依舊美麗,清透的瞳孔正在擴散。
恨恨看了廪君最後一眼,阿峰抱起阿鹽,進入荒無人煙的林子。
之後,阿峰集全部的山神之力,把自己變成了一株蒼老的松柏,用松柏滴落的松脂凝固成琥珀,将阿鹽封了進去。
“你不會消失,你将用另一個方式,永遠活在我的眼淚裏,永遠——”
血珀是松樹帶血的眼淚!
“他們三個都很慘,可是好像也都沒做錯。”咎靈擰巴着小臉,有些不明白。
許惑嘆了口氣,“在大是大非面前,有的時候,人也只能做出違背意志的選擇。”
“我不管,不管什麽時候,我都只要和哥哥一起。”小咎靈在這裏篤定發了誓。
世間忽然沒了光芒,四周一片漆黑,一陣陰冷的寒氣升起。
淩霄堂內的學生開始紛紛鬧騰起來:“停電了嗎?”
“怎麽忽然好冷呀?”
“哈哈,你別忘了你人在天峰,怕個毛。”
“應該是電閘跳了,很快就亮了。”
不一會,燈光重新亮了起來。
而咎靈手上的蝴蝶垂在血珀上,好似枯萎的玫瑰,已經沒了氣息。
“不好,剛有鬼差來拘魂了。”咎靈立即反應了過來。
許惑頓時驚奇:“鬼差?拘魂?”
“不行,玉簡還沒拿到呢。”有錢不服氣。
咎靈氣鼓鼓道:“追——”
天峰上也是有步行街的,按道理說夏天的深夜不說燈火通明,也該有一些燈光。
此時,除了遠處一兩盞路燈還亮着,整條街起了霧氣,顯得陰森森的。
許惑帶着咎靈從學校一路疾速奔跑,追到了這裏。
前頭幾家女裝店門口的霧氣最濃,霧氣內朦朦胧胧還有個黑影。
這個黑影難道就是鬼差?
“等一下。”許惑試着對着黑影大叫。
霧氣中黑影緩緩轉回頭。
許惑心裏一驚,磕磕巴巴協商道:“那個,請問,能不能放過,你剛拘的魂魄呀..”
話還沒說完,黑影已經轉回頭去,對他不予理睬。
“壞蛋敢不理哥哥?!”
咎靈頓時氣成河豚,低頭看向手裏捏着的有錢,“來個兇的樣子。”
有錢頓時渾身閃起光芒,光芒散去,狗尾巴草變成了一根通體漆黑的長鞭,鞭體很長很粗,鞭體猙獰,還生有一排倒刺,像是侏羅紀時代角龍背脊上的棘,這種帶刺的鞭子入肉必見血。
咎靈舉起有錢。
“嗚嗚——”長鞭在空中劃出一道曲線,又如長蛇忽然抖動,抽出了恐怖的破空聲。
聽到聲響,黑影身形一滞,慢慢轉過身來。
許惑把咎靈拉到了背後,低聲道:“這可是鬼差,你躲着點,見勢不好趕緊跑。”
第一次面對傳說中的人物,許惑肯定膽顫,不過這事他也不願袖手旁觀,見鬼差既然能聽人言,那應該就能商量。
咎靈被許惑藏在背後,他習慣性的抱着許惑的腿,心裏樂開了花,忍不住嘀咕:“好喜歡哥哥。”
黑影自陰寒濃霧中走出,來到燈光範圍內,這竟是一個穿着西裝的男人。
西裝男子走近了,露出一張蒼白的臉,神色陰晴不定,他緩緩開口道:“鄙人是這座城市的黃泉引路使魄候英,請問,閣下是哪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