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來歷

幽冥深處, 有一塊覆蓋着火山灰的貧瘠丘陵，這裏寸草不生，處處充斥着死亡的氣息。

一只三頭地獄犬流浪了很久，不經意來到這裏, 此刻已是饑腸辘辘。

忽然, 它眼睛一亮, 荒蕪的空地中，有個白白胖胖的人類小孩在緩緩爬動。

小孩很是年幼，爬都爬的搖搖晃晃, 吃力的爬到巨石旁邊坐下, 肉嘟嘟的臉蛋泛起紅暈。

見小孩又胖又嫩，三頭地獄犬心中狂喜, 忍不住靠近了些，看清了小孩的樣貌。

小孩的确是人類孩童, 生的特別粉嫩，只不過，小孩的腦袋上居然還生有兩個粉嫩嫩的小犄角。

這要三頭地獄犬有些猶豫, 接下來的一幕更令它驚訝。

小孩可能餓了，抱着石頭開始啃, 小嘴張的很大, 能見到嘴裏牙都長齊了，口水順着石頭不停滴下。

這顯然不是普通的人類幼崽，這麽小牙都齊了，可他的牙也不是食肉動物那種尖牙。

這種乳牙, 去啃堅硬的石頭, 牙齒都要磕碎。

“咔嚓——”

一聲脆響, 小孩竟将石頭啃下來一塊。

地獄三頭犬吓了一跳。

“咯吱咯吱——”石頭嚼在嘴裏, 小孩開心極了，“咯咯”笑了起來。

這是個怪物幼崽，可是看着小孩肉乎乎的小身子，再感受一下餓癟的肚子，三頭地獄犬還是準備捕獵。

小孩坐在石頭前面，滿嘴石頭渣子，還傻乎乎在樂呵。

忽然，一道黑影掠過，小孩身子被帶的直接仰面摔倒。

巨大黑影籠罩在他上空，地獄犬那粗大的左前腿，死死踩到了小孩的胸口。

躺在地上的小孩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迎面見到三個腦袋都張着血盆大口，正中那個頭，已經咬了下來。

眼見小孩要血濺當場，三頭地獄犬的嘴巴卻咬不下去了。

小孩上下抓住它的鼻子和下颌，以三頭地獄犬恐怖的力量，它的大嘴居然無法合攏。

地獄犬立即知道這個孩子是他不能敵對的，他的智商并不低，畢竟有三個腦袋呢，這時候撤退是最明智的辦法。

空氣中有血腥味傳來，小孩子腦後的地面，有鮮血湧了出來，顯然是被撲倒的時候，小家夥的腦袋磕到了。

原來小孩力氣大，但是身體依舊很軟。

聞到血腥味，地獄犬的眼睛瞬間紅了，它瘋狂的撕咬，撕碎，一口咬在小孩的胳膊上。

小孩子的胳膊頓時鮮血淋漓，可是地獄犬卻驚恐的發現，它右邊那顆頭下的脖子也被小孩咬住了。

“咔嚓——”地獄犬一個脖子瞬間被咬斷，堪比精鐵的骨頭被咬碎了。

“嗷嗚——”地獄犬疼的差點暈死過去，不住的掙紮起來，卻死活掙脫不開，小孩卻在此時，抱住了它左邊腦袋下的脖子，“咔嚓——”另一顆腦袋下的喉管被咬斷了..

地獄犬魂飛魄散，一時間血流成河，它拼命掙紮，卻越來越無力，漸漸的，它沒了力氣。

這時，滿嘴鮮血的小孩子，笑嘻嘻抱着它最中間腦袋，咬了下去。

不久後，在一片血泊中，小孩腆着圓滾滾的肚子，心滿意足的舔着手指。

“孩子——”一個聲音自天地間傳來。

小孩放棄手指，眼珠滴溜溜的轉，到處找尋發聲之處，不過他聽不懂，畢竟他今日才出生。

忽然，一道黑色形似光線的能量，自高空射了下來，直直打入小孩的頭頂百會穴。

頓時，小孩雙眼清明，開了靈竅。

“你..你是誰？”他的聲音尚且稚嫩，語速也有點慢。

“我是你的母親。”

“母親？”

“我是後土，掌陰陽，育萬物，也被稱為大地之母，我創造了你，從這個方面來說，是的，你是我的孩子，除了噎鳴，你是我的第二子，你暫時叫做阿咎吧。”

“母親，我餓——”

“我既然生了你，就不會餓着你，這裏是幽冥，到處都是食物，去吧，你想吃什麽就吃什麽。”

随着後土語音落下，遠處烈焰中，走來一群東西，有飛舞着的鬼魂，有行動冗重的妖怪，還有他剛吃下去的三頭犬……那紛至沓來的腳步表示——食物走了近來。

在阿咎開心的笑聲中，地獄只剩下原始的欲望，血腥味濃烈到令人作嘔。

烏頭坡洞府中，咎靈将額頭離開玉簡，神情有些難以置信：“我出生自幽冥，以惡靈為食——”

有錢點頭，“我也來自幽冥。”

許惑吃驚不小，“還有什麽？”

咎靈沉默半晌，繼續将玉簡放在額頭。

“咣——”一陣悶響，堅硬的石牆被砸裂，巨大的羊頭怪在石牆前面搖搖欲墜，“轟——”倒塌在地。

它背上豁開個大口子，血從傷口湧了出來。

烏蒙蒙的天空，雨水還落個不停，雨水混着血水，淌成了一條血溪，血溪蜿蜒不停，彙聚到一條更寬的血河，血河中，猩紅的血水不斷翻湧，拍擊着一座屍山，屍山堆砌的很高，全都是殘破肢體，手腳、頭顱……見之作嘔。

血色霧氣中，搖搖晃晃走出一個少年，少年裹着獸皮，頭上生有兩個犄角，美豔的不似真人，可他卻毫無美人的自覺，穿的破爛，渾身浴血。

見到屍堆，他嫌棄的唾棄，“真惡心。”

他慢慢來到迸裂的石牆邊，捂着腰間傷口，艱難坐了下去，“差點死的就是我了。”

少年就是阿咎，十幾年來，他能吃能打能鬧騰，把幽冥攪的血雨腥風。

就在剛才，他滅了一整團的怪獸，他也受了嚴重的傷。

雨水打在身上，他毫不在意，倚在牆角，舒緩着呼吸，泥濘中的少年，帶着血污的俊臉笑得冷漠。

“孩子，你終于長大了。”母親溫柔的語氣是一種慰藉，卻又藏着什麽。

“母親，我今日不想吃了。”阿咎厭棄這樣的日子。

“阿咎，之前母親願你肆意而為，如今，母親希望你盡可能多滅一些怨氣鬼靈。”

“可是我越來越覺得，他們真的很臭。”阿咎覺得很累。

“那今日便該坦白告訴你，你出生的目的。”

“我出生還有隐情？”阿咎莫名有不好的預感。

“人生有喜怒哀懼愛惡欲，這些情緒引人向惡，生出諸多罪虐，幽冥設十八層地獄，終究是人滿為患，諸多怨氣充斥地獄間，終有一日幽冥将不堪重負。”

“所以呢？”阿咎的聲音冷了起來。

“我貴為大地之母，也身為祖巫，我用巫術孕育了你，便是想你以怨靈餓鬼為食，減少幽冥的負荷。”

阿咎靜靜聽着，聽雨點嘀嗒，聽周圍的響動，聽母親的話，他的心中翻湧出了自嘲、困惑與無力，“原來，我是您的殺戮工具。”

母親沉默了。

原來，他只不過是一個清道夫，母親親手創造出來的一個工具。

這裏是地獄，母親親手将他推入地獄，哪怕之前表現的像是把他帶進了天堂，這裏終究還是地獄。

“好吧..都殺掉就是了。”

時間很快過去，幽冥另一處荒蕪的空間。

半空中忽然劃過一道軌跡，火焰呼嘯着砸了下來；

“轟——”火焰墜落，地面燃起了大火。

鬼怪們害怕的跑了起來。

“七月流火，快跑-他殺瘋了。”

“是那個怪物，他又殺回來了。”

“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呀？”

天空中又有無數道火焰不停墜落。

一時間，煞氣充斥天地，入眼全是火焰、血液和哭泣，風中傳來的都是鬼哭狼嚎，這裏是活生生的煉獄。

一聲嘯聲自遠處傳來，火雨中降下了個男人。

男人渾身是血，也掩蓋不住絕美的面容，他腦袋上長着一個犄角，正是阿咎。

相較之前的少年，男人更加俊美，眉毛上也多出一道傷疤，犄角卻不知道為何少了一個。

他現在是惡鬼中的惡鬼，死神中的死神，是整個幽冥的噩夢。

凄厲的哭喊響徹耳邊，他的嘴角卻帶着絕情的笑，雙眼像血一樣的猩紅。

見到人間煉獄，他卻恹恹坐在地上。

風中傳來母親的聲音：“孩子，你不能再動手了。”

阿咎的殺戮引起一場浩劫，他做的，遠遠超出她的想象。

“再殺幾個就好了。”阿咎雙眼帶着嗜血。

母親出言阻止：“你本以殺戮正道，可不知為何，你心中多出一絲憐憫，若這絲憐憫不消失，兩相碰撞，你會無法忍受而瘋掉的。”

“是麽？”阿咎不以為然，笑容猖狂。

母親奉勸道：“我的孩子，我也許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如今是關鍵之時，你或者泯滅人性，變成徹頭徹尾的殺戮機器，或者放下手中的屠刀，離開這裏。”

“哈哈哈——”阿咎大笑着，笑聲好似鬼哭，“來不及了，我每天都要忍受撕裂般的頭痛，唯一的減緩的方式，只有殺戮，我停不下來了。”

忽然，周圍蹿出來幾個妖怪，兇神惡煞，拿着刀狠狠砍來：“我們要報仇。”

阿咎躲開一擊，眼中浮上血腥之色。

“殺，殺——”他轉身揮刀将一只妖怪的腦袋砍掉，沒了頭的妖怪身軀頓時倒地。

母親的聲音響在耳畔：“停下來，不要再繼續了，再繼續，你就會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我忍不住，我痛——”聲音難掩情緒波動，聽得出他忍痛忍得很辛苦。

“再殺一個，你就會瘋掉的，你已經到極限了。”

“毀滅吧，全部——”

話音落下，血光四起。

血液從指尖滴落，手刃怪物的怪物，正瘋狂大笑着，長發漫天飛舞..

“哈哈——”恐怖的笑聲響徹洞府。

“咎靈？”不明所以的許惑大吃一驚。

此時的玉簡已經完全消失，咎靈發出稚嫩但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哈哈，原來我只是把刀。”

“咎靈，你怎麽了？”

“我餓了——”咎靈擡起頭，雙眼血紅，小家夥像一個要吃人的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