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為什麽突然問這個?”徒為問。

“你們這個年紀,差不多正是情窦初開的時候。”

她倒不覺得,起碼多邊獸2就完全沒開。

“我的确有喜歡的人。”反正吃得差不多了,她放下筷子:“雖然是見色起意,但也還是很喜歡。”

鳳千藤不免想起剛才那本禁忌香豔的話本子。

沒想到小小年紀就已經會用見色起意這種詞了。

“你知道什麽是喜歡嗎?”她挑眉。

這口吻不用想,是徹底把她當成了十三歲的小孩。

“當然。”她加重語氣。

鳳千藤莞爾:“那說來聽聽?”

徒為望着她:“想吻她,想觸碰她,想把她占為己有,任何人都不能染指她,只有我能。這算不算喜歡?”

饒是鳳千藤,也不禁被這番過于直白露骨的話搞得愣了愣。

偏偏徒為在這時手肘一撐桌子傾身往前湊近,明明只是個孩子,氣勢卻不占下風。

她聲調緩慢地問:

“嫂嫂,你說,我這是喜歡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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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千藤沉默一秒,撇開視線:“你覺得是,那也許就是吧。”

解決了早飯,吃飽喝足,付錢時那老板娘才認出鳳千藤來,差點跪下直呼不敢收尊者的錢,最後是鳳千藤不由分說硬塞給她她才惶恐接下的。

徒為在旁邊看着:“這些人都不一定認識我哥,但為什麽全認識嫂嫂?”

答案不言而喻,因為鳳千藤這個人——實在太有名。

誰都喜歡看逆境扭轉的劇本,而鳳千藤的人生就是劇本本身。

再加上她身後的頂級仙家後臺,想不人盡皆知才難。

“可能因為我長得好看吧?”鳳千藤漫不經心,随口一答。

誰知徒為一本正經回了句:“嫂嫂的确人美心善。”

“……”

小小年紀,從哪兒學的這種逗人開心的話術?

從商街出來往右拐便是住宅區,這片地方沒有喧鬧的感覺,只有寧靜。各家各戶都關着門,巷道中零零散散幾個凡人走動。

但凡人到底只是凡人,感知能力都屬下位,問了幾家幾人,都稱昨晚沒聽見什麽古怪的動靜。

事實上也是。鳳家修士死在臺階上,第一個發現他的是日常巡邏的段家修士。

可殺一個活人,還是修士,總會有些動靜。有動靜就一定會有發現的人。

“會不會其實有凡人聽見了響動,但不敢聲張?”

鳳千藤若有所思的:“先多問問吧。”

接下來這家是藥行,裏頭只有個老先生看鋪子,估計以為她們是來抓藥的,頭還沒完全轉過來就不耐煩地說:“方子拿來。”

“可惜了,我們不是客人。”鳳千藤道:“想問你點事。”

“事?什麽……尊、尊者?”老先生咽了口唾沫,态度一下子端正了:“您問什麽事?我可盡職盡責,什麽也沒幹。”

“昨晚酉時,你可曾聽見外頭有什麽動靜?”

“酉時?”他想了想:“不曾,我那時正在鋪子裏給人抓藥。”

看來這邊也一樣,凡人們什麽都不知道。

“那從昨日酉時到鋪子打烊,有幾個人來抓過藥?”

“嫂嫂?”徒為不解,鳳千藤垂眸示意她別說話。

“幾個?”

“這……似乎就一個。”

“抓的什麽藥?”

“傷藥。治跌傷損傷的。這麽說來,量還不小哩。”

鳳千藤淺眸一眯,正要開口,鋪子門前挂的布簾子從外被掀開,有人道:“掌櫃,我來還昨天賒的賬……”

後面的話沒完,少女便張大嘴巴愣在原地。

徒為一直不怎麽擅長記別人的臉,比如說她現在就已經忘記剛才粥鋪的老板娘長什麽模樣。但,情敵的臉,那就另當別論了。

“千……千藤尊者?”

曼曼估計也沒料到會在這遇上自己遞情書的對象,手裏的錢袋險些落地,一張臉眼見着越漲越紅,退後幾步道:“您怎麽會在這兒?對、對不起,是我冒犯,怎麽能不打招呼就進來,您是來抓藥的吧?您先請,我……”

“不,已經結束了。”鳳千藤口吻淡淡,示意她進來:“徒為,我們走。”

“…嗯。”

擦肩而過時,徒為不免盯着人家看了兩秒,看見她嘴唇輕咬,眼神怯怯,不禁心想人不可貌相。

畢竟這可是在信裏寫下了:“段修遠那種半吊子血脈的半吊子修為的傻子少爺只配給高潔高貴的您提鞋”這種厥詞的人。

站在藥鋪門前等待的間隙,徒為問:“嫂嫂剛才為什麽要問那些?”

“哦,你說抓藥的人?”鳳千藤道:“我只是在想,既然窺天鏡照出宋衍的內丹就在這片地頭,那他說不準會藏在凡人家裏中。畢竟其他地方不已經被修士們翻遍了?”

“……嗯。”

“宋衍不過築基上下,那鳳家修士我倒是知道,已然結丹。宋衍如果殺了人,不太可能毫發無損。”她抱臂低頭沖她笑:“不過也只是我的猜測而已。”

藥鋪內傳來曼曼道謝的聲音,布簾子掀開,她紅着臉沖這邊猛地鞠了個九十度的躬,撒腿便跑走了。

鳳千藤又進到店內:“所以昨天來抓藥的就是剛才那個姑娘?”

老先生道:“對啊,尊者怎麽知道。我記得她家裏就她和她祖母相依為命,昨天也不知怎麽,她祖母突然就病倒了,那姑娘又抓藥又煎藥的,也不容易。我就讓她今兒再來給錢。”

“她祖母受了外傷?”

“那我就不知道了。既然抓的是外傷藥,那想必就是吧。”

從鋪子出來,徒為心領神會:“嫂嫂打算去看看?”

“左右也沒別的線索,去問問吧。”

二人來到曼曼家門前,裏頭已經隐隐飄出點中藥的苦味,鳳千藤叩響門扉,過了好半天才有人急忙來開門。

“誰啊?”

曼曼的臉探出來,一見來人是她們又猛地退回去,好在沒因為驚吓過度把門給關上。

“尊者?”她結巴道:“怎、怎、怎麽了嗎?您怎麽來了?”

說實話,她們這樣上門确實很唐突且可疑。要是曼曼真的在家裏藏了宋衍,會不會是一種打草驚蛇?

不過也不排除她也許什麽都不知道……

“昨日出了事,仙家讓我們來看看有沒有人受波及。我剛聽藥鋪的說,你祖母受了傷?”

她嫂嫂跟她哥很不一樣,扯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語氣雖然溫和,卻讓人本能地不敢不作答。

“的确是病倒了。”曼曼小聲點頭:“勞煩仙家擔憂……不過我祖母的病跟昨晚的事無關,大抵是年紀大了。”

“是什麽病?”

“是年輕時留下的頑疾,吃幾服藥就好了。”

聽着倒不像皮外傷。

鳳千藤估計也這麽想,眉眼一彎,天生的那點冷淡氛圍轉瞬便消融在這笑中:“你若不介意,要不我替你祖母瞧瞧?”

曼曼驚慌:“這怎麽能麻煩您!”

徒為道:“這是段家吩咐的,我們也是奉命行事,不麻煩。”

她好像這才發現旁邊還有個人,見她面相稚氣,似乎比自己還小上一些,那顆惶恐緊張的心才稍稍放緩,點頭:“那、那便麻煩兩位尊者了。”

進得家中,曼曼手忙腳亂地請她們在屋裏坐下,想起正好燒了水,又去倒了兩杯清水,剛放下就顫抖:“不對,尊者是不是早就辟谷?水……”

“沒事。”徒為道:“嫂嫂不喝,我喝。”

她把“嫂嫂”那兩個字咬得很重。

鳳千藤不明所以地瞥她,徒為默不作聲,抱着杯子灌了一大口。

“那尊者先稍等,我去瞧瞧祖母醒沒醒。”她說完便走進裏屋。

鳳千藤往椅背上一靠,偏頭看着她笑:“徒為這麽渴?剛才在粥鋪不是喝了茶?”

你不會懂的。

徒為心裏這麽想,乖乖點頭:“跑了幾步又渴了。說起來,嫂嫂不直接質問她是怕打草驚蛇?”

“……”她不答,顯然有所想法,起身道:“趁她沒回來,去院子裏看看。”

“看什麽?”

“栅欄。”

這邊,曼曼進到裏屋,沖床上喚道:“祖母。”

老婦人翻過身,聲音沙啞:“曼曼回來了?”

“嗯。”曼曼坐到她身邊:“祖母,外頭有兩個尊者來了。你記得嗎?上次幫咱們修了栅欄的……”

“是、是段家的那個少爺?”

“少爺沒來,是另外兩個。”她道:“你看,那天不是還有兩個人嗎?有一個是鳳家的大小姐,我跟祖母說過的。”

“哦……哦……”老婦人虛弱地吐氣:“我記得,現在誰不知道鳳家和段家締結了婚契……她們怎麽來了?”

曼曼将事情原委三言兩語說了,語氣有些欣喜。

“我從前聽說修士不會幹涉凡人,但這次是仙家那邊出了事,也許他們覺得理虧打算補償咱們?反正,祖母的頑疾也許有救了。我這就去請尊者進來看看。”

她起身要走,忽然一把被老婦人抓住。

明明病得不輕卻格外有力。曼曼有點錯愕:“祖母?”

“你先過來……坐下,聽我跟你說。”

“曼曼,你聽好,這或許是個機會。”待她坐下,老婦人睜開渾濁滄桑的眼睛:“祖母這病……就算治好也活不了幾年了……但,你不能白白錯過這個機會。”

“……祖母這是什麽意思?”

“你不是從前就很想步入仙途?”

“但我不是五歲時就去測過?段家的測靈儀說我沒有靈根……”

“所以這才是個機會。”老夫人的手驀然抓緊:“你知道的,仙家把血脈看得比什麽都重,我們這種凡人一輩子也別想邁入仙途。”

“可你不是說過你一直很憧憬鳳家那個大小姐?她不是有修真界人人渴求的血脈?如今正好,你可以借祖母的病,好好央求她一番,她說不定一時心軟就願意收留你,若是能收你為徒,那是最好的。這可是別人求也求不來的機緣。”

她說着咳嗽起來,曼曼連忙倒水扶着她坐起來喝下,老婦人深深呼吸,垂着頭道:“其實,上回段家那少爺過來時我就在想……但,段鳳兩家結有婚契,人家怎麽也不可能瞧得上你一個沒有血脈沒有靈根的……也可惜了鳳家那小姐怎麽就是個女子……”

曼曼萬萬沒想到她祖母竟然在琢磨這種事,臉又紅又熱:“當然不可能了!再說……”她也不喜歡男人。還是那種空有天賦沒有努力的傻子男人。

“但誰知道她們今天又來了呢?”老婦人道:“這必定是上天看咱們可憐,給咱們的機緣。”

“可祖母的病……”

“吃幾服藥就好了,不一直都是這樣麽?”老夫人肅着臉,語氣強硬:“祖母的歲數到了,已經是半個死人。我死了,你爹娘不管你,你以後該如何是好?你要是聽話,就該好好為自己的将來籌謀籌謀。”

她松開曼曼的手,指向門口。

“在那裏的不是你最向往的尊者嗎?曼曼,你想就這樣放棄這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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