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折騰到将近傍晚,徒為離開屋子,穿過傳送法陣,再次造訪合歡宗的閣樓。
辛夷今天也坐在門前擦拭她的法器,看見徒為也不驚訝:“我就知道你會來。”
她昨天說了那麽耐人尋味的一番話,還是自己從不知道的鳳千藤的過往。徒為把鳳千藤看得跟眼珠子一樣,怎麽可能不來。
“說吧。”她只想聽完了趕緊回去繼續跟鳳千藤膩歪,找了個位置在她旁邊坐下,離得足足有一米之遠。
辛夷忍俊不禁:“姐姐又不會吃了你。”
“快說。”
“好,好。”她道:“昨天說到哪兒了?哦對了,說到那些修士太蠢,連怎麽接近鳳千藤都不知道。我就比較聰明……”
那時,紫霄宗和合歡宗搞了個什麽見學交流會,來合歡宗這邊修習的正是彼時修真界萬衆矚目的鳳千藤。
辛夷望着周圍詭計多端使了各種辦法想要跟人雙修卻統統落敗的同門,心裏對他們的愚蠢做法嗤之以鼻。
挑了個恰當的時機,她從陰影裏大步走出,打斷了男子正上映的深情告白大戲。
“沒看見尊者很為難嗎?這樣也敢說自己是合歡宗弟子?”
她義憤填膺地斥責,望向鳳千藤,神色可憐:“尊者,我替他向你賠罪。”
鳳千藤那時不過弱冠的年紀,已是一副人人贊嘆的美貌,唯獨那雙看向她的眼睛,疏離淡漠,仿佛拒人千裏之外。
“無妨。”她聲音溫柔:“多謝你。”
之後辛夷靠着這一點連契機都算不上的借口,日日往鳳千藤那邊跑,但什麽也不做,只說自己今天修煉不順利,看見同宗的男人就煩,對自己未來的仙途迷茫找不到方向。
鳳千藤那時道:“只要你莫丢棄自己的信念,眼前的阻撓不過浮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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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問:“千藤尊者也有信念嗎?你未來想做什麽?”
“我……”她考慮了下:“我想知道九重天上有什麽。”
“哇,好棒!尊者可是鳳家唯一的玄女血脈,一定可以的。”
“那如果不是,便上不去嗎?”
那是她第一次被問住,啞口無言,反倒是鳳千藤垂眉道歉:“我不是要責難你。抱歉。”
之後她自我感覺和鳳千藤關系越來越熟絡,已經到了不跟她打招呼就能去她洞府裏坐着看她修煉的程度。所以也差不多正是時機了。
她狠下心,将自己打傷,用靈力和劍,這不難,忍忍就好了。只要造成視覺上的沖擊。
做完這一切,她奄奄一息倒在鳳千藤洞府前,在她發現自己時揪住她的袖角,淚水精準從眼眶滑落。
“我恐怕……時日無多。合歡宗心訣必須與人雙修才能治愈體內靈力創傷,我不想因為這個為難您。您把我送去靜心房,讓我在那兒自生自滅吧。”
“你猜鳳千藤那時說了什麽?”故事戛然而止,辛夷饒有興趣地賣起關子。
徒為不吃這套,冷冷淡淡:“快說。說完我急着回去。”
“好吧好吧。”她道:“我知道她吃軟不吃硬,故意用了這出苦肉計。結果,她果然上鈎。我說并不想要貪圖她的血脈,她卻說她把我朋友看得很重要,最後我半推半就……便如你們所想的那樣了。”
“你們都是女子。”徒為道。
辛夷好笑:“到了我們這個境界,那玩意兒用幻術就能捏出來。更別說,這裏是合歡宗,随便一個櫃子裏都放了作案工具。”
“那你們誰上誰下?”
辛夷理所當然:“她上。”
徒為噗嗤一笑。
大概沒見她笑過,也沒想到她會笑,辛夷不解:“你笑什麽?”
徒為笑了一會就停了,覺得無聊,站起身道:“鳳千藤沒答應你。”
她一愣,優美的眉毛皺起來:“你不願相信便罷了,要是沒和鳳千藤雙修,我怎會到如今的境界?”
“你怎麽到的我不知道。但鳳千藤肯定沒答應你。”徒為居高臨下俯視着她,是一副篤定的口吻:“他不會為別人拉低底線,他有自己的驕傲和凜然。和你這種人雙修,只會拉低他的修為水準。”
辛夷被這麽說也不惱:“你似乎很了解她呀。”
廢話,他是我的。徒為在心裏想。
“好吧,就算她當初沒答應我,但的确抱着我飛了幾百裏路去尋丹修。這難道不足以證明我的計劃是正确的嗎?”
她面無表情:“所以你以為鳳千藤沒看出你的用意?”
“她當然沒看出來!”辛夷道:“要是知道我居心叵測,她還會救我?”
“所以我才不喜歡你們這幫修士。”徒為覺得她可笑又可悲,語氣沉下來,眼睛壓在眼皮底下,帶出一股寒意:“僅僅只是個懸賞令就一夜之間全變了嘴臉。他的過去從來沒有我,憑什麽可以有你們這種人?”
她無視辛夷不服的目光,扭頭走了,大概也不會再來。
昨天離開這裏時,徒為記得自己還是又酸又醋的心态,想着為什麽他們都可以參與鳳千藤的從前,而自己不行。
今天,她心态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剛才聽辛夷說他們的過往,也只覺得心如止水,沒那麽重要了。
畢竟鳳千藤可是答應跟她交往了。雖然只是試試。這幫人能行?
回到宅邸,他人已經披上外袍出了屋,正坐在外面外面的石階上,看見徒為眉一挑問她:“怎麽快?”
聽這語氣仿佛不想讓她回來一樣。
徒為剛才把人親狠了,他唇色很紅,襯得一張昳麗的臉好像更好看了。“我就出去逛了逛。”她是不會跟鳳千藤講實話的,盯着他慢悠悠抱在胸前的手臂看了幾秒,很不平衡地問:“你從來沒抱過我。”
鳳千藤:“?”
他心說這小兔崽子又發什麽瘋:“什麽時候沒抱過你了?”
“不是那種抱。”徒為給他比劃:“就可以把我抱起來的那種。雙腳離地的那種。懂嗎?”
以現在鳳千藤虛弱的狀态,讓他把自己曾經的青霜劍拿起來可能都夠嗆,還抱人。
但他卻沉默着沒答話。
徒為也就十七歲,說是年紀,也正是懷春的年紀。會憧憬那種孔武強大的男子的年紀。
以前的自己倒是擡擡手指就能山崩地裂。
現在。
他不知想到什麽,似乎語氣如常:“你喜歡那樣的?”
徒為點頭,那種貨色的女修都能,憑什麽她沒有份。
鳳千藤眼睫一低,淡笑說了句“是嗎”。此事便再無後話了。
之後,她提議要不出去走走。白莞早上還囑咐,想要內丹修複得快,不能悶在屋裏,最好時常出去吸收天地靈氣。
鳳千藤随意點點頭。
隐匿訣加薄毯遮臉,鳳家修士全死了的如今,非常保險,不用怕被堪破。
二人剛到廣場,便見茶館前方的空地上,紫霄宗的修士們支起了一個篝火堆,火堆上架了口大鍋。很熱鬧。
走近了就聽見沈心泉在罵人:“杜異!我們這裏是要塞!你知不知道要塞什麽意思?!”
“我知道我知道,但魔修不是還沒來麽?就算是修士,也是活物,都要休息的嘛。”杜異蹲在高高的柴堆上捏着酒盞,看來這鬧劇的罪魁禍首就是這人。
徒為往鍋內看了眼,裝的全是酒水和便宜丹藥,混合在一起,非常黑暗。
“早知這樣,還不如別殺鳳家的。起碼杜異還會收斂點。”
“喲,這不是老板嗎。你怎麽來了?”杜異根本不為所動,看見她,嗖地一躍而下來到面前:“和你的小情人和好了?”
徒為想起和鳳千藤越發三章的事,雖然有點憋屈,但自己剛才強硬把人親了一遍又一遍,這裏得妥協。
“我們是朋友。”
杜異哦了聲,看表情就知道他根本不信。
“那要不要坐下來玩玩?閑着也是閑着,最近太無聊啦。”他從旁邊端了杯丹藥泡過的酒塞到她手裏:“你要嗎?”這話是問鳳千藤的。
見他搖頭,遺憾道:“可惜了,老板酒量差,和她喝實在沒什麽意思。”
“我也不想喝。”
這邊坐下來閑聊,那邊修士們也鬧騰騰的。這似乎是鳳家不在了以後,要塞裏第一次這麽活力煥發。也許該叫肆無忌憚。
“冷嗎?”徒為撐着下巴歪頭低聲問他,手已經悄摸順着毯子摸進來抓住他骨節分明的手,鳳千藤并沒回握,但也任由她牽着。
鬧哄哄的篝火,沒人發現暗處兩人的小動作。
“咦,剛法陣是不是震了下?”嘈雜中,修士忽然停下來看向不遠處,另一個人撈過他肩膀說他喝醉了老眼昏花。
下一秒,城牆邊的法陣忽然泛起一陣強烈金光,一道漆黑的影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這邊襲來。
“砰——!!”
正面擊中大鍋和篝火,酒水亂灑、木屑齊飛,火星子如同煙花一樣噴發在周遭空氣中,所有人被迫停止嬉笑,呆愣望着從紛亂灰塵中現身的人影。
——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修士。
烏黑的發盤了個揪揪在腦後,黑白的修袍整潔,唇紅齒白,黑眸炯炯,站在煙霧裏也像能發光一樣。
不……不是敵人嗎?
看起來好像不是?
但他從哪兒來的?
衆修士狐疑地打量,有人大着膽子問:“敢問道友是哪個宗門的?為何現在才通過法陣?”
沈心泉也納悶,她沒聽說今天有新的修士要來啊。
“抱歉諸位,我路上耽擱,所以來遲了。”少年雖然一登場就很誇張還砸壞了他們的鍋,态度卻很禮貌,抱拳作揖道:“我姓孟,名裏。孟裏,是段家來的修士。”
段家?
哇靠,居然是那個段家!
那肯定很不得了吧。
這修真界的修士都有點那個什麽慕強癖,轉瞬之間,什麽警惕什麽不滿,全抛之腦後,紛紛湊上前圍着他說話。
徒為卻在後頭心想,自己怎麽不知道段家有個叫孟裏的修士。雖然不認識全部,但厲害的都聽過姓名。
呂聞優會單獨派個弱雞修士過來?
心裏這麽想,嘴上也問了,問的鳳千藤。
可他看着前方,不知為何沒有搭理自己。
“鳳千藤?怎麽……”
沒等她說下一個字,利落的腳步聲忽然停在二人面前。
擡頭,孟裏站在那裏,目光沒看她,在鳳千藤身上。
她的手在毯子裏被他一把掙開,他起身,孟裏打量的視線便從俯視變為仰視。
“……果然。”
他喃喃,竟一個箭步撲上來抱住鳳千藤的腰,聲音軟軟地叫:“阿姐,我好想你。”
徒為:“…………”
明明還不清楚狀況,不知道這人是誰,更不知道他為什麽要沖遮了臉的鳳千藤喊姐姐,但徒為心底的護食本能卻在此刻敏銳地拉響了警報。
她目光冷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