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灑落繁星的夜被旭日取代，辦公室裏的空調開得太足，以至于葉晚忍不住攏了攏蓋在身上的空調被。
真冷。
遠洋大廈的空調一年365天，365天都開着，夏天一走進遠洋大廈，就跟走進了冰窟窿一樣。
葉晚從實習生到成為遠洋的正式員工一年多，她還是沒能習慣這冷得讓人發抖的空調。
葉晚加了一晚上的班，身上還穿着昨天的白色襯衣，襯衣微微有些皺。
會議室的窗簾被人拉開，陽光順着落地窗直接鑽進房間內，輕輕的灑落在桌面上，給房間裏鍍上一層柔和的陽光。
陽光落在葉晚的那張秾麗的臉上，晃人心神，讓會議室裏的男男女女都忍不住不免多看了好幾眼，直到被一聲咳嗽聲打斷，幾個心虛的男同事這才一溜煙借口上衛生間離開了會議室。
葉晚起身倒了一杯水，放到剛才咳嗽中年男人面前，“姜總，昨天就說讓你別吃辣的，你非不聽，喉嚨是不是又發炎了？”
“沒那麽嚴重，就是有點癢。”姜昊成揉了揉喉嚨的位置，扯了扯領帶解釋說道，末了又壓低了聲音，“你別跟你蔣阿姨說，不然她又要念叨我。”
“還有，你叫什麽姜總啊？叫叔叔！”姜昊成剛說完，卻發現葉晚根本沒理他，而是不知道從哪裏弄出一盒消炎藥、還有慢嚴舒檸遞給他，都是治療喉嚨發炎的常備藥。
“你怎麽跟個百寶箱似的，裏面什麽都有。”姜昊成說。
葉晚笑了一下解釋道：“姜總，這是蔣總為你準備的。”
姜昊成聽是妻子準備的，眼睛彎了彎，顯然是高興，不過低頭看見放在手邊的協議合同，姜昊成臉上的笑就顯得有些疲憊起來。
姜昊成是做砂石生意的，因為房地産發展不錯，發財的房地産老板一大堆，作為砂石供應商，他自然也發了財。
如果僅僅是做砂石生意，姜昊成其實也不可能成為京市有頭有臉的暴發戶，也就是姜昊成早些年運氣好，跟着朋友投資了一個新興項目，讓他一躍就成了新貴，在京市站穩了腳跟。
本來照理說姜昊成能從小城市将遠洋開到京市，肯定是有兩把刷子的，公司怎麽說也不該在他手裏破産，遠洋是沒出事兒，可和遠洋合作的恒隆地産出了問題，今年直接爆了個大雷，欠債上萬億，資産更是直接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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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晚不知道遠洋有多少錢焊在裏面，但是作為恒隆全國各地房子修建的砂石供應商，她覺得數目肯定不少，否則姜叔叔也不至于一個星期的時間，頭發直接白了一半。
葉晚斂眸看向姜昊成，姜昊成長得高，人模樣也不錯，但可能是因為應酬多，鍛煉少的原因，中年發福成了一個白白淨淨的胖子，不過看着也讓人心生好感，可這原本任何時候說話都笑吟吟的人，讓人看着舒服的人，今天雖然也笑，可卻笑得疲憊，讓人看着難受。
葉晚沉默了一下，語氣輕松道：“姜……叔叔，這筆買賣陸氏穩賺不賠，他們肯定會投資遠洋的。”
“但願吧。”姜昊成吐出一口氣，颔首道。
葉晚走出會議室，雖然她嘴巴裏那麽說，可其實心裏并沒有底，陸氏投資遠洋肯定是穩賺不賠，可問題是陸氏有沒有那麽多的現金流，那可不是什麽三千萬，三個億的事情。
葉晚在洗手間內，剛打算沖水，就聽見廁所裏響起幾個女人說話的聲音。
“那個姓葉的，長得就跟個狐貍精似的，你們說她跟我們姜總睡過沒？”
“可我聽說葉晚是姜總的幹女兒啊。”
“幹女兒？我看是幹-女兒吧。”
“哈哈哈哈，幹-女兒，李饒說嘴毒，還得是你，你會說多說點。”
“我這是嘴毒嗎？她長得妖裏妖氣的不說，那胸還大，人卻瘦，那胸估計也是做的。”
沒等外面人離開，葉晚就直接推開廁所門，走了出來。
三個女同事見到葉晚，都是一懵。
“你，你怎麽在這裏？”李饒尴尬得腳趾都摳出了三室一廳，“你都聽到了多少？”
葉晚眉眼微垂，濃密的睫毛垂落，像一把小扇子似的，站在洗手臺前，淡淡吐出四個字“人有三急”。
“至于聽到了多少——”葉晚瞥了李饒胸口一眼，拉長了聲音，“當然是從頭到尾，一字不落了。”
李饒臉色發白，想說點什麽，可葉晚卻沒給她機會，而是接着說道：“放心我不會告狀的，我理解你的心情，你就是嫉妒我人美胸大，畢竟你這胸，呵，夜裏面摸一把也分不清正反面。”
葉晚對着鏡子整了整衣服和有些淩亂的頭發，從鏡子裏掃了李饒氣成豬肝色的臉，眼角餘光瞥了另外兩人一眼，這才慢條斯理地開口道：“你們在背後說我，我不介意，但如果你們再敢在背後說姜總和蔣總的壞話，我保證撕爛你們的嘴，讓你們在遠洋呆不下去，我說到做到。”
李饒：“你……”
“別說了，李饒別說了，走了走了，對不起，對不起，我們知道了！”李饒還想和葉晚吵，就被兩人強行給拉了出去。
“你們幹什麽！”被拉出洗手間一段距離，李饒掙脫兩人的手臉色鐵青問道。
“你剛來公司不久，所以不知道，之前有個劉經理離職，傳聞就是葉晚做的。”
“不就是仗着自己和姜總的關系嗎？！有什麽了不起的？”
“還真不是姜總辭掉劉經理的，是劉經理自己辭職的，那姓劉的就是老色鬼，肯定是對葉晚動手動腳了，才被整的。”
“你沒看見，當時那場面勁爆啊，劉經理的老婆找人把劉經理按在公司門口扒掉衣服，內褲也被一并給扒了，直接讓劉經理裸奔，後來報警，110來了，人家老婆就說是來抓奸的，這警察能說什麽？還不是就算了。”
“劉經理在遠洋大廈門口裸奔，被人好多人拍了視頻，基本這附近商圈的人都知道，看見他就指指點點的，沒多久劉經理就主動離職了。”
“後來聽說劉經理的老婆起訴離婚，劉經理在外養的小三還主動給原配提供劉經理出軌的證據，音頻、錄像、轉賬、聊天記錄那是全得不能再全了，劉經理整個人都傻了。”
聽着兩同事左一句右一句的，李饒舉起一只手，示意兩人暫停一下，“可這和葉晚有什麽關系？”
“就這事兒之後，好多人都說看見過劉經理的小三、原配和葉晚一起吃飯，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事兒和葉晚脫不了關系。”
……
外賣送過來的早飯味道不錯，葉晚吃掉最後一個醬香排骨，将碗裏的粥全部一股腦喝掉，就動身下樓。
将車門打開，等姜昊成坐到後排後，葉晚這才坐到副駕駛的位置上，整理昨天晚上整理出來的資料。
遠洋大廈距離陸氏的中心大廈不遠，即便是堵車，也就二十分鐘的車程就到了目的地。
這次來陸氏的不僅僅是姜昊成，還有其他幾個領導高層，葉晚下車一路小跑到陸氏大廳。
葉晚有時候覺得陸氏就是透着一種貴氣，和他們遠洋那種暴發戶的味不一樣。
看看陸氏的中心大廈，就連門口前臺小姐比她去過任何公司都要漂亮很多。
這兩位前臺小姐放網上都是網紅級別的存在，也不知道為什麽要辛辛苦苦在這裏做前臺。
她甚至有點好奇這前臺小姐的工資了，這陸氏得出多高的工資，兩個這樣的大美女才會願意在這裏做前臺？
“你好，我是遠洋集團姜總的秘書葉晚，之前我來預約過。”
“請稍等，我查一下預約記錄。”
前臺小姐露出标準微笑，八顆牙，牙整而白，聲音溫柔得能掐出水。
這态度，這服務，一百分！
沒讓葉晚等太久，前臺小姐就查到了記錄，帶着遠洋集團的一行人坐專屬電梯直達中心大廈126層。
走出電梯，葉晚只是稍稍向下看了一眼，都覺得腳軟。
她以前覺得遠洋大廈六十層挺高了，可走進中心大廈頂樓，葉晚才覺得遠洋也不算高，還是陸氏的樓比較高。
這或許是她這輩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站在這裏，看整個京市。
葉晚收回視線，深呼一口氣，才讓自己沒那麽腿軟。
“姜總，李總，範總，各位請。”
葉晚自然是屬于‘各位’這個範疇，跟在遠洋的老總們身後，工作人員一邊走還一邊介紹，讓人完全沒有局促感。
“126樓是我們陸氏高層辦公開會的地方，這邊是會議區，那一邊是公司高層的辦公區。”
葉晚順着工作人員手指地方向看過去，一眼看過去，只覺得……好多‘總’。
“這麽多總，怎麽沒看見陸總？”範總的秘書好奇問道。
“小陸總的辦公室不在這裏，在上面。”工作人員笑了一下解釋道。
人員的帶領下走進會議室內。
“請稍等，總裁很快就過來。”
葉晚坐在角落的位置，眼睛卻看向門口的方向，過了一會兒，有人推門進來。
範總的秘書看清來人，一臉的失望，向後靠了靠，側頭看向葉晚，壓低聲音問葉晚：“我還以為會是傳說中那位小陸總呢，葉秘書，之前來過中心大廈，有見到小陸總嗎？”
葉晚搖了搖頭，因為中心大廈太大了，想要在這裏找個人都難，更何況是偶遇？
小姑娘頓時一臉失望，嘟起個嘴巴，不說話了。
葉晚也不知道來說話的是誰，會議室內的燈光大亮，也不知道是不是隔音效果太好的原因，根本聽不到外面的聲音。
葉晚只覺得對方的話就是刀子一樣，一下一下地戳在心口上。
她悄悄看向臉色發白的姜昊成，只見姜昊成将手裏的文件往儒雅男人的手裏塞，請求對方看一看，他在哀求。
她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姜叔叔，在她的記憶裏姜叔叔一直都是意氣風發，臉上帶着笑的。
屋子裏說話的聲音越來越響，就好像有無數只蒼蠅在她的耳邊嗡嗡作響，擾得她甚至無法思考。
可任由姜叔叔怎麽說，那位不知姓名的x總始終不動聲色，表情既禮貌又客套，透着疏遠，怎麽也不肯松口投資遠洋。
片刻後，姜昊成看着再次被推回來的資料和文件，他嘴皮子都磨破了，可對方甚至連看都不願看一眼，姜昊成伸手接過，他只覺得手心裏原本不算多的資料像是有萬斤重一樣。
遠洋真的注定要破産了嗎？能拿出三千億現金流的除了陸氏，找不到別人……
走出會議室，聽着對方客套的話，姜昊成面露苦笑，沒有說話，步路蹒跚，葉晚幾乎是下意識地挽住姜昊成。
“姜……姜叔叔，你沒事吧？”葉晚這次沒叫姜總。
姜昊成看得出葉晚的擔心，強撐着擺了擺手，想說自己沒事，可下一秒，人就一個趔趄跌坐在地上，如果不是被葉晚扶着，恐怕腦袋都要摔破。
“頭，頭有點暈。”
葉晚聽姜昊成的話，立即打開随身帶的包，從裏面拿出降壓藥，又問剛才送他們上來的工作人員要了杯水給姜昊成，“姜叔叔，吃藥，快。”
看着姜昊成吃了藥，情況好轉，葉晚這才松口氣，轉頭對送水過來的工作人員道了聲謝：“剛剛真是謝謝你了。”
說完葉晚一臉八卦地看向漂亮前臺小姐壓低聲音道：“我聽說你們公司的小陸總長得很帥，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前臺小姐被葉晚這跨越式的八卦給弄蒙了，不過還是忍不住壓低聲音八卦，“帥？說我們小陸總長得帥那可太俗氣了。”
“我們小陸總是成熟中又透着點少年氣，清冷氣質一絕。”
葉晚：“……”這說的是陸與白嗎？陸與白有別的兄弟？
葉晚輕咳一聲，一臉好奇寶寶模樣問道：“有機會我真想見見，今天你們小陸總來上班了嗎？”
前臺小姐雙手合十道：“來了，來了！”
都不用葉晚套話，前臺就一股腦将怎麽上樓，怎麽才能見到小陸總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比如想要上127樓，得用電梯小姐的電梯卡，刷卡後才能上中心大廈頂樓。
前臺小姐領着葉晚一行人再次進入電梯，電梯小姐剛刷了卡要按樓梯層數，葉晚就下意識地按下了127，還擋住了按鍵位置。
電梯小姐先是一愣，可想要取消已經來不及了，因為只有一層的原因，電梯直接開始上行。
“你幹什麽？”
伴随着電梯小姐的質問，姜昊成雙手向下，示意電梯小姐冷靜：“抱歉，抱歉，她只是不小心按到了。”
姜昊成正想叫葉晚道歉，伴随着門開，就見葉晚直接一個箭步跑了出去，一邊跑還一邊脫下了高跟鞋。
姜昊成：“……”
“攔住她！”
電梯小姐和前臺小姐幾乎是下意識地扯葉晚的衣服，可就沒拉住，硬是讓葉晚跑了出去。
小陸總回來這兩個多月，多得是女人試圖上樓引起小陸總注意，可前臺小姐和電梯小姐是萬萬沒想到有人會在談完正經生意後做這種事的！
葉晚覺得自己這輩子做過最大膽的事情恐怕就是今天這事兒了，但是無論如何她都想試試，剛才那個不知姓名的x總，連看都沒有看過他們帶來的資料就把他們拒絕了！
如果遠洋破産，姜叔叔會不會學他們，從樓頂跳下去？
她不敢想，也不願意去想。
即便過去很多年，她還是偶爾會做噩夢，夢見那個下雨天。
葉晚用盡力氣推開門，闖進127樓唯一的一間辦公室。
男人身高颀長，肩寬窄腰，白色襯衣挽起，露出好看的肌肉線條，半側站着，一雙眸色淺淡的眼睛就像蒙着一團霧，給人一種莫名的高冷易碎感。
葉晚一開始很不理解，為什麽那麽多人将這個男人當做白月光，對他念念不忘，直到再次見到陸與白，葉晚突然就懂了。
男人手裏正拿着一份文件，似乎是聽見了她推門的聲音，他緩慢的轉過身，變成逆光的位置看向她。
“陸與白，你可不可以看看這份計劃書再做決定？投資遠洋，陸氏穩賺不賠，真的！看看好嗎？”
葉晚聽見自己的聲音微顫着說。
電梯小姐和前臺小姐追過來，看見闖進辦公室的葉晚，臉都綠了。
兩人心裏面暗暗叫苦，如芒在背，這些女人為了見小陸總真是不擇手段！小陸總是天上的白月光，這些人天天想着指染，白月是白月，可這白月沒有光的啊！
估計剛才沖進去的那位葉秘書很快就要感受到什麽叫絕對零度了，小陸總可是出名的高冷挂！
明明長得挺漂亮的，怎麽腦子就這麽不行呢！如果這樣就能引起小陸總的注意，全公司的女人早就這麽做了，還能輪到你個外來的？
“對不起，對不起，小陸總，這位小姐硬闖上來，跑得又快，我們實在是攔不住……這是我們工作的失職……”
兩人喘着粗氣解釋，正想強制把葉晚帶走，就聽見男人清冷寒絕的聲音響起，如同金石玉碎：“老同學的面子，自然是要給的。”
前臺小姐：？？？
電梯小姐：？？？
陸與白一雙節骨分明的手，在距離他手中文件幾厘米的位置停下，那一雙終年有着薄霧籠罩的雙眸微垂，晦暗不明地看向葉晚。
伴随陸與白靠近，葉晚覺得陸與白這些年應該又長了點……這人站她面前，一下子就擋住了所有光。
葉晚覺得這感覺很像讀書的時候，他坐在她前面那會兒，上課起立敬禮，他一站起來，就把她全給擋住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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