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抱抱在醫院住了五天。

康複完全的它又生龍活虎,恢複到以往神采,不過因為是在醫院,小家夥也不敢表現得過于造次。

夏明月牽着抱抱,來到賀以舟辦公室等開藥單。

“回去按時喂藥,早晚各一次,要是有問題可以随時聯系我們。”賀以舟邊說邊寫單子。

夏明月聚精會神聽着。

當那張薄薄的單據遞過來,她用兩根手指夾住,随意折疊起收放于背包。

寵物醫院今天難得清閑。

偌大的大廳只有寥寥幾個問診人,賀以舟的辦公室更是冷清。

四下無人,夏明月牽着狗,字字幽沉緩慢:“那要是沒問題,我可以找你嗎?”

——明目張膽的調戲。

賀以舟不惱。

指間的圓珠筆輕輕在桌面上點了點,眼皮緩緩撩擡起來,“夏小姐,我在工作。”

這聲夏小姐,多少有幾分無奈之意。

夏明月無心打擾,聳聳肩,帶着抱抱揚長而去。

**

抱抱已經多日沒有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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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的狗鏈剛扯下,它就興奮地滿屋子撒潑,所到之處皆是飛舞的金色狗毛。

若是以前,夏明月早該阻攔了,可是看在它住院這麽久的份上,便也就放任它鬧騰。

整棟屋子回蕩着抱抱的叫吼聲,本在卧室休息的夏曉曼頓時被驚擾。

她走出房內。

門還沒完全打開,抱抱便一個猛子紮入到夏曉曼懷裏。

夏曉曼完全沒有準備去承接這份熱情,身體被撞得後仰,骨頭也傳來微弱的痛感。

“抱抱,停!”

抱抱正處于激動狀态,哪裏肯聽她的命令,雙腿直立起,瘋狂在她臉上舔舐着。

夏曉曼很反感。

飛舞的狗毛還有臭臭的口水都讓她不适。

她皺着眉強忍不适,分神去留意夏明月。

女人正在玄關處換鞋,慢騰騰的,好像根本沒關注到這邊情況。

夏曉曼生出火氣,用力推開抱抱,不由得提高嗓門:“姐,你管管抱抱!”她控制不住脾氣,“它一直舔我,煩死了!”

夏明月随手把長發紮起,瞥過去——抱抱似乎感知到夏曉曼情緒不穩,狂搖的尾巴逐漸收斂,最後一屁股坐在地上,委屈巴巴地觀察着她的臉色。

她沒說話,從抽屜裏取出一條肉幹丢給抱抱。

大金毛叼着肉幹回到狗窩,安安心心地吃着零食,再也沒有鬧騰。

“它就是太久沒見你想你了,你摸摸它就好。”

夏曉曼此時冷靜了下來。

她這才意識到剛才表現得過于激動了些,不禁忐忑,緊張地瞄了眼夏明月,見那張明豔的臉上沒有任何不悅,才短暫的松了口氣。

“姐,中午想吃什麽,我給你做。”

夏曉曼溫和下語氣,“抱抱的雞胸肉好像也沒了,我順便買點。”

夏明月累了一天,還剩下許多工作沒有處理,不想再為瑣事分心,“都行,你自己看着辦。”她直接上樓,“我待會兒有個視頻會議,你看着點抱抱,別讓它再亂吃東西。”

“好。”夏曉曼分心掃了抱抱一眼,那根肉幹能啃一段時間,估計也能老實一會兒。

**

然而抱抱安分不了多久。

一根肉幹吃完,又叼起皮球去找夏曉曼玩巡回游戲。

為了發.洩它多餘的精力,夏曉曼只能先放下手上的活兒,陪它玩了小半個小時,待抱抱回窩裏睡下後,她才收拾整潔,去就近的超市采購。

夏曉曼走的時間不長。

不過是短短幾十分鐘,可就是這幾十分鐘,客廳讓抱抱鬧翻天。

地面是撕扯稀碎的衛生紙,陽臺上晾好的衣服不知何時被拉扯到房屋角落,就連夏曉曼放在客廳餐桌的學習資料都沒有幸免。

怒氣上湧。

那一剎那她體會到何為絕望。

抱抱深知自己釀下大錯,蜷縮在桌子下面一動也不敢動,只留下一條尾巴蔫巴巴地對着她。

夏明月正在忙。

她的辦公區隔音效果頗好,到現在都沒有發現異常。

夏曉曼不想吵到夏明月。

夏明月脾氣說好也好,說不好也不好,尤其是工作時候,若被打擾到估計要生氣。

她閉了閉眼,深吸幾口氣平複呼吸,拿起掃把認命地收拾着滿室狼藉。

“汪嗚~”

抱抱讨好的來蹭她。

“滾開。”夏曉曼一腳踹開,煩躁地把弄髒的衣服重新收羅到洗衣機。

讨好不成反被揍的抱抱可憐地哼唧一聲,趴在地上深深嘆了口氣。

夏曉曼用了很長時間才把客廳恢複到原樣。

她腰酸背痛,疲憊不堪,再看時間竟不知不覺地走到了11的位置。

夏曉曼來不及休息,着急忙慌去廚房準備午餐。

時間緊迫,她也只能做幾個簡單菜,結束後,上樓敲響書房房門。

“姐,吃飯了。”

書房拉着窗簾。

書桌正對門前,夏明月坐在裏面,十指快速在鍵盤上游離,偶爾會用旁邊的本子記錄文件上的內容。

她工作起來專注,認真的神情讓人短暫的忽略掉她骨子裏的那抹豔色,看起來文質彬彬,頗有氣場。

夏曉曼的聲音繞了幾圈才進到她耳畔。

她頭也不擡,匆匆把電腦與文件夾一股腦塞到背包:“我要去制衣廠一趟,先不吃了。”

夏曉曼一愣:“現在?”

“新的那批布料出了點問題,我要親自過去看看。”

事發突然,夏明月耽誤不得。

夏曉曼忙上前兩步,“你要不吃兩口再走,我做了好幾道菜呢。”

“你自己吃吧。”夏明月滿腦子都是工廠的事,語氣也急了不少,“對了,我晚上可能不回來,你記得給抱抱喂藥,使用說明都在袋子裏。”

說完,又低頭看了眼時間。

——12點30。

廠子兩點下班,她要趕在工廠下班前截住負責這批貨的經理。

夏明月不敢浪費一分一秒,拿起車鑰匙匆忙離家,走得風風火火,根本不給夏曉曼反應的餘地。

桌上的菜還冒着熱氣。

夏曉曼獨自坐在偌大的餐桌前,拿起筷子卻怎麽也沒了胃口。

她端起菜,一盆接一盆全倒入到垃圾桶,最後回屋,捧着資料書複習着上面的內容。

紙張上的內容枯燥乏味。

夏曉曼看着書,思緒卻晃到了別處:當時她高一,家裏情況不好,母親便準備讓她辍學,早早找個人嫁了,換來的彩禮也可以填補家用。

她不樂意,就與家人大吵一架。

沒想到幾天後母親就改了口風,讓她安心讀書,考個好大學。

那時候夏曉曼還不明白為什麽,後來才知道是夏明月給家裏拿了錢,條件就是讓她上學。

從那以後,家裏人什麽都要聽着夏明月,依着夏明月,就連夏曉曼報考志願的時候都要聽夏明月,遵循她的意見讓她學了企業管理,目的是以後能幫襯點夏明月。

可是……

她根本就不想學什麽企業管理。

夏曉曼心頭沉悶,抛開書本倒頭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渾渾噩噩睡了多久,再醒來,屋內盛滿暮光,放在桌上的手機不知疲倦的響着。

夏曉曼單伸出一條手臂撈過手機,看着來電顯示,第一反應便是挂斷,然而過了幾秒,她還是選擇接通。

“怎麽這麽久才接電話?”

“你是不是在外面和亂七八糟的朋友胡鬧呢?”

未等夏曉曼張口,母親的逼問先一步行來。

她躺在床上頭痛的捏了捏額心,“……我剛睡醒。”

“你看看幾點了還睡覺?!!”

夏曉曼瞟了眼時間,臨近八點。

夏母根本不相信她,語氣急色更濃:“你老實交代,你沒有在外面亂搞吧?小姑娘家家的,你可不要給我學壞喽。”

夏曉曼握住手機的指骨縮緊,近乎壓抑不住煩躁與不耐:“媽,你到底在說什麽啊?我就是太累睡過頭了,我去和誰亂搞?難道在你心裏我就是那種人?”

夏母不屑的啧了一聲,“看那些新聞,多的是你們這種小姑娘在城市裏被人騙的。我是怕你不懂事誤入歧途,你倒好,翅膀長硬了開始嫌你媽煩了。”

夏曉曼懶得在和她掰扯:“你要是打電話過來,只是單純想訓我的話,那你的目的達到了,挂了。”

她餘斷電話,夏母急忙阻止:“你看你這孩子,好賴話都聽不得,我有事和你說,先別挂。”

夏曉曼耐着性子聽下去。

“你看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堂舅那邊給你介紹了個對象,是搞早點鋪的,店正好開在上京市。我把聯系方式給你,這周末有空的話你們兩個約上見一見,要是成了,明年就把酒席辦喽。”

夏曉曼一聽,眼睛登時瞪大:“你們有病吧?!!”

“哎,你這孩子怎麽……”

“我書還沒念完,你給我介紹什麽對象!”夏曉曼再也壓抑不住一直以來的怒火,隔着話筒向夏母宣洩着,“在你眼裏我是多不堪?什麽不三不四的人都能把我推過去?!你是把我當垃圾還是把我當破布?!”

夏母理解不了她為何如此激動,滿心不解:“人家自己開着鋪子,怎麽就是不三不四了?我看你才是上個大學,是裏外不認人。我可告訴你,這人是你堂舅好不容易牽線搭橋聯系上的,你要是不去見,我們夏家人都跟着你丢臉!”

“那你怎麽不讓夏明月去?你不就是瞧不起我!我憑什麽去?我堂舅介紹的就讓我堂舅去,反正我不去!!”

“嘶?你也知道你比不過你堂姐啊?人家有本事,找誰都不愁。可你看看你,等你念完書多大了?到時候誰要你啊,現在不抓緊點,等你上了年紀……”

啪嗒。

夏曉曼狠心按下挂斷鍵,所有的抱怨與嘈雜戛然而止。

胸脯起伏急促。

也許是憤怒,又或者是不甘,所有的情緒壓迫着她的神經,讓她全身發冷。

夏曉曼又想起夏明月離去前的囑咐。

她擦拭幹淨眼淚,走出卧室去給抱抱喂藥。

夏明月走前把藥袋放在了顯眼的位置。

她取好藥,環視一圈卻未找見那抹金黃色的身影。

“抱抱?”

“抱抱,來吃飯了。”

夏曉曼敲動桌面,依舊毫無聲息。

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她想也沒想直奔廚房。

果不其然,廚房整個地面都是垃圾油污,垃圾桶抛倒在地,中午倒進去的剩菜剩飯堆積的哪裏都是。而身為罪魁禍首的大狗正坐在一邊,無辜地看着她。

——成年人的崩潰只在一瞬間。

夏曉曼徹底爆發,抄起地上的垃圾桶狠狠地砸在抱抱身上:“你是不是成心和我作對?!你怎麽不去死啊!!!”

被打的抱抱嗷嗚嗷嗚的叫了起來,匍匐着蹭到她腳邊。

很可憐。

可是看了只覺得心裏厭惡。

夏曉曼忍不住痛哭出聲。

此時,電話鈴聲又催命似的響了起來。

她憤怒接起,帶着哭腔:“我都說了,我不想見……”

“你好,請問是夏曉曼女士嗎?”

并不是意想之中的責罵。

電話那頭的聲音爽朗幹淨,頓時讓夏曉曼止住哭腔,“我是,請問你是?”

“冒昧打擾,我是晨星的記者,想采訪一下那日關于溺水者的事件,請問您方便接受采訪嗎?”

記者……

夏曉曼直勾勾盯着腳邊的抱抱。

一個惡毒的念頭油然而生。

作者有話說:

留言前50紅包,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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