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偷偷摸摸複習, 一般目的,都是悄悄努力然後驚豔所有人。

一般結果,往往是悄悄地努力幾天, 悄悄地就結束了, 仿佛無事發生。

王子烨剛偷偷摸摸了不到一禮拜,就深深預感到, 自己也要步上無數考研前輩先立志再擺爛後撲街的後塵了。

他英語知識的儲備約等于沒儲備, 又在基本不需要文化的內娛演藝界行走了幾年,倘若現在把他丢回九年義務教育階段, 他可能都很難拿到肄業證。

英語這麽難,不如先複習馬原, 中國字應該簡單一些。

一周前, 他開始看第一課,什麽是馬克思主義。

一周後,薛停雲閑來翻了翻他的書,發現他還停在什麽是馬克思主義這一頁。

薛停雲在學渣領域還是屬于見識少, 當場震怒:“How dare you?”

王子烨:“?”

老師抽查了這是。

他感覺這句有點熟悉, 又感覺稍微陌生,躊躇半晌,想到英語口語的奧義就是要敢說, 于是無畏地回複道:“Fine……and you”

薛停雲被他雷得幾乎傷及靈魂,第二天在實驗室裏看到英文标簽, 都要反複确認,然後才能fine。

但是王子烨的專業課複習進程就跑得飛快, 看書看得起勁, 又把上學時候貪玩沒有好好聽講的幾門選修課本都找出來,好好看了一遍, 越看越覺得很有意思,越發懷念上學時的那些日子。

大多數人這一生中最有文化的時期,都是高考前,但王子烨人生中最有文化的時期,是大一大二。

當時少兒頻道來找幾個表演系學生,要出演一些短劇,主題都是成語故事或歷史故事,面向的觀衆是小朋友,帶有文化科普的性質,因此對演員的硬性要求是普通話一定要非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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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來問班裏同學,都有誰的普通話等級是一級甲等,有兩個人舉了手,一男一女,男的就是王子烨。

聽班主任說有機會去央視演節目,班裏不少同學都面露羨慕。

王子烨卻很吃驚:“不是說表演系對普通話要求非常嚴格嗎?你們這麽多人,都沒有一甲證嗎?”

同學們一片嘩然,以為這人得了便宜還要炫耀,立刻發起制裁公投,全票通過,由小簡發起沖鋒,秦陣維持秩序,男生們一擁而上,把王子烨捶了一頓。

王子烨悲憤道:“日哦,老子上當了嗦。”

高中時他說普通話,和很多川人一樣,想說得很标準,也總是免不了有一點四川口音。

班裏也學表演、也想沖電影學院的一位同學,說話老是一股話劇腔,也不知道是出于什麽心理,強調了好幾次,說王子烨一定會因為普通話不夠标準而被刷下來。

他那時候覺得人家上的課比他貴,還請了一對一指導老師,那肯定比他懂得多,就信了。

為了能順利考上電影學院,王子烨同學沒日沒夜練起了普通話,每天從早練到晚,生活裏杜絕一切四川話,夢裏不小心說了川話,都要立刻醒過來,狠狠地自掌一個大嘴巴。

藝考時果然沒被挑剔口音,很順利地考上了。

當時他還欣慰地想,為了練好普通話,吃了不少苦,總還是有意義的吧。

眼前的現實又給了他一個大嘴巴,而且那位也是一甲的女同學本來還是學播音主持的!

他想起那個落榜後覺得丢臉就飛速出了國的高中同學,如今想找人對線還得飛去阿美麗卡,只得眼淚和着血吞了。

日尼瑪老子生怕前功盡棄,忍了快一年都不敢說四川話!藝術生何苦為難藝術生啊!

從那之後,直到今天,他整日川話不離口,報複性說鄉音,一天不說渾身難受。

說回來,他後來去兒童頻道試鏡,也很順利,正式成了那短劇裏的常駐演員。

每個月都過去拍攝幾集,全是傳統文化普及類的小短劇,那兩年裏,他對上下五千年燦爛文化的掌握水平一日千裏,幾乎比那兩年電影市場的極速擴容還要更瘋狂。

這帶來的顯着成果之一是:王子烨最拿手的游戲,是成語接龍,可以說接遍天下無敵手。

他在深夜裏追憶青蔥,感慨萬千,對薛停雲說:“我們來玩,你試試,龍馬精神。”

薛停雲:“……”

王子烨提醒他:“神……來……”

“你給我閉嘴,”薛停雲要氣死,冷笑道,“十點多了,你來我房裏,躺在我床上,我已經要撕套了,你給我來的什麽神來之筆?你……how dare you?”

“Fine……”王子烨立刻拿過來,一副要撕了給自己穿上的模樣,高興道,“我以為你明天有課,想放過你撒,你楞個熱情,我也沒得必要僞善了說。”

薛停雲見狀不對,道:“今天該我了吧?”

他倆最近實行輪換制,沒有其他事,就單雙輪着來,周日休息。

王子烨道:“該我,你做實驗做昏了嗎?”

兩人看對方都很自信,有點不确定了,一個複習考研,一個做實驗,很難說誰到了晚上腦子還能保持清醒。

薛停雲拿過手機來确定日期,兩人同時定睛一看——

王子烨瞳孔地震:竟是我昏了!這種關乎半生幸福的大事,我以前從沒記錯過,讀書!使人退步!

他立即跳下床要遁走,被薛停雲從後方一把箍住腰拖住摔回床墊裏,并欺身而上。

王子烨今天是來當1的,完全沒做好準備,一時想不開,竟要奮力掙脫,結果不慎一拳直中薛停雲的鼻梁,薛停雲當即捂着鼻子,滿臉寫着痛。

王子烨趕忙問:“你沒得事吧?”

薛停雲眼冒金星了片刻,怒道:“耍賴還動手,你這是蓄意破壞約定好的規則。那我是不是也不用遵守規則了?”

王子烨心裏一咯噔,隐約感到不妙,兩人還有不少約定,例如有些行為雖然很澀,但對方不喜歡就不可以做。

他試圖發動年下技能萌混過關,叫人薛鍋鍋,并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嘛。”

薛停雲居高臨下地看着他,道:“我也不一定是故意的。”

王子烨:“……”

這天晚上發生的事,啷個講嘞,講不出來。

薛鍋鍋這個人,好帥的一張臉,好毒的一顆心,心狠手辣,辣手摧花,花枝亂顫,顫顫巍巍……萎了,王子烨不想講了。

第二天是王子烨的主場,他當機立斷,決定展開同态複仇。

薛停雲正色道:“我明天要……”

“要上課是嗎?”王子烨一聲冷笑,道,“乖乖,我看過你的課表,不要說謊。”

薛停雲道:“是沒課,明天要做十幾個鐘頭的實驗。要是不信,明天我開直播給你看?”

王子烨:“……”

他當然不想成為科研路上的絆腳石。

只得取消了複仇計劃,當夜常規do了一下。

做1當然很舒服啦,但比起昨晚超出預想的被剝削,總還是有些意難平。

翌日上午,他起床後,想起薛停雲的話,懷疑地發了條消息過去,要求看直播。

發完就有點後悔,這就好像他在懷疑兢兢業業為科學做貢獻的科研人員一樣,很不得體。

很快,薛停雲回複道:“真的很想看嗎?那我說不得也要為了你,違反一下實驗室保密制度,沒辦法,誰讓我這麽愛你。”

王子烨:……警察蜀黍,這裏有位高學歷騙子,卡我是個文盲的bug,對我進行了欺詐。

片刻後,薛停雲收到王子烨字字泣血的控訴:“How dare you?”

他想到王子烨在家裏無能狂怒,簡直樂不可支。

恰在這時,碩士生把抄錄數據送過來,瑟瑟發抖地等着薛老師發火。

“不錯,比上次仔細了。”薛停雲道,“有進步。”

碩士生以為他又在陰陽怪氣,兩眼一黑,愁眉苦臉地等着另一只靴子掉下來。

但薛停雲今天确實沒有要挑毛病,道:“嗯?你還有事嗎?”

學生如蒙大赦,歡天喜地地走了。

後來碩士研究生們彙總了衆人的觀察數據,還聚衆做了PPT,終于研究出了一定的規律:

逢一三五日,薛師兄的心情就會比較好,會使用一些相對柔和的語言鼓勵或鞭策他們,二四六時,薛師兄就比較容易暴躁。

所以呢,犯錯盡量挑在一三五日這四天裏犯,假如二四六犯了錯,也要拖到一三五日再去見薛師兄,那樣有一定概率……能死得比較體面。

王子烨目前的水平,讓他放開了作弊,他也考不上研究生。

但是看專業書看得快樂,談戀愛談得也快樂。

樂極生悲來得也很快。

這半個多月過于放松,一不小心,心寬體胖了,比拍完戲剛回來時重了兩斤還多。

緊急安排了去健身工作室上課。

他的教練一接到巴特打來約上課的電話,當場就淚目了,沒想到居然還能騙到王子烨的錢啊哈哈哈。

等王子烨去上課了,教練旁敲側擊地打聽上次來的那個“朋友”,還以為薛停雲是和他搶割明星智商稅的教練。

“他不是教練。”王子烨仍沿襲用了之前給薛停雲捏造的身份,說,“他是我請的英語老師。”

教練一聽不是同行,對薛老師的評價終于客觀了,吃驚道:“文化人都這麽卷啦?教英語都需要把自己包裝得像個男模嗎?”

又開起玩笑,慶幸地說:“還好我四肢發達沒文化,當不了家教,不用和這樣的老師競争上崗。”

王子烨心想也沒怎麽競争,笑道:“我也沒什麽文化,他要教我新知識,結果發現所有的知識對我來說都是新知識。”

教練也笑起來,帶着王子烨練了兩組器械後,說:“感覺你這次來狀态挺好,比以前放松不少。”

“嗯。”王子烨想了一想,形容道,“最近的生活充滿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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