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辛躍是帶着「鬥志」來到爺爺奶奶家的。

辛躍是帶着「鬥志」來到爺爺奶奶家的。不過從他們家到爺爺奶奶家走路需要一個小時還多一些。他們之前每次去都是坐公交車的。今天也不例外。姐弟倆上車買了票,見後面還有一個空位,辛怡趕緊護着弟弟坐過去,他可怕弟弟晃悠倒了。

辛躍還是第一次坐這種鉸接式公交車。他以前只在電視和圖片裏看到過。公交車前後兩半的車廂被中間那段像風琴一樣的部位連接着。中間地面還有一個圓盤,應該就是轉彎時的軸了。

他這邊看得新鮮且仔細,還有些擔心站在圓盤上的人會不會摔到。然後下一站就上來一個老人,就看到後面坐了一個小孩子,直接就走了過去,還一把扒拉開沒留意的辛怡。“小子,起來!”

辛躍是看到這個老頭兒上來了。但他沒想到自己運氣這麽「好」,這就碰到一個來讓自己讓座的。其實呢,讓坐也沒什麽不行。反正他們去爺爺奶奶家坐公交車也就不用二十分鐘。但我自己讓的跟你強迫我讓的,那是兩回事。

辛躍就不吃這一套,于是他直接就大叫了起來:“你幹什麽!你這個老爺爺怎麽随便拉我姐姐!你是不是壞人?!你想幹什麽!”說着他也不挪地方,但卻拉過辛怡的胳膊,童聲又清脆又洪亮,他可以保證這會兒車還沒開呢,沒上車的人都能聽到自己說什麽。

這老頭兒也沒想到這屁孩兒能喊出這些話來。他當時就紅了臉。不過不是害臊,而是氣的。“你放屁!你小孩蛋子還撿了個座坐!快點起來!”

辛怡哪兒遇見過這種事啊。她就不想多事,就想拉着弟弟站起來。那辛躍肯定不能幹。鑼鼓都打了,戲不唱那不就冷場了。他從來都不放啞炮!而且這種為老不尊倚老賣老的家夥,他不給他點兒教訓,以後指不定要欺負多少小孩子呢!于是他當時就哭了起來。“姐你別怕!我答應爸爸媽媽要保護你的!!”

辛怡汗都下來了。“沒事兒,姐不疼,這位爺爺就把我推開了而已。”

辛躍等的就是這句,他擡起頭看着老頭:“這位老爺爺,您為什麽要推開我姐姐?您要想坐我的位置,可以好好跟我說。雖然我不舒服,但是老師說我們要有禮貌,要尊老愛幼,我還是可以給您讓座的。可是您怎麽可以推我姐姐呢?她萬一摔倒了,摔傷了怎麽辦?你是不是欺負我們是沒爹媽的孩子?”

一般人可不會把爹媽沒了放在嘴邊。對所有孩子而言,失去雙親都是不能觸碰的雷區。很多人會還害怕聽到別人說這個,也不敢自己去想。覺得這是侮辱和欺淩。但對辛躍而言,他上輩子有爸媽等于沒爸媽的時候,一樣有人喊自己是個沒人要的孤兒。他早就不覺得有什麽了。

他不介意做一個弱勢群體,更何況他和辛怡現在本來就是。與其要那些他們要不起的所謂「尊嚴」,他寧願讓所有接觸到他們的人都知道他們不好惹。就算沒爹沒媽也不好惹!

車上的人看到少女開始掉眼淚,坐在那裏的小男孩兒開始哭。就有人看不下去了。尤其是那些大媽大娘們。一個個指着老頭兒就說他不像話。看這健步如飛的樣子,哪兒需要一個小孩子給讓座了?這不就是欺負人麽!

辛怡也不知道是不是福至心靈,還是就是想跟老頭兒解釋。她一邊兒擦眼淚一邊兒說:“爺爺,您別生氣。我弟心髒不好,醫生說他不能勞累,所以我們不是故意不給您讓座的。弟啊,你起來吧,咱把座位讓爺爺坐。”

辛躍在心裏給姐姐點了個大大的贊。現在嘛,他就可以站起來了。至于這個老頭兒有沒有臉坐下他管不着。但至少自己讓車裏的人都羞臊了他一把。

可他剛想站起來,肩頭就多了一只手。他扭臉一看,一個跟辛怡差不多大的少年冷着臉看着自己:“身體不好就坐好了。到站再下車。尊老愛幼還有個愛幼呢。這麽大歲數四肢健全,看着體格兒也挺強壯,特意來搶一個小孩子的座位。要是都讓這種人得逞了,往後就沒好人活路了!”

話重了,但話也對了。幾十年後人們會說「讓是人情不讓是本分」,也會說「拒絕道德綁架」。可現在不是。這個時候年紀小的給年紀大的讓座在所有人看來都是天經地義的事。所以這個少年這句話,也會讓很多人覺得不順耳。

那老頭兒本來對這兩姐弟沒能得逞,還被弄了個沒臉。正愁沒地方發洩呢,少年的這話算是撞槍口上給了。“小兔崽子你說誰不是好人呢?讓小子讓個座我就不是好人了?你今天必須要給我個說法!不然這事兒沒完!”

少年冷笑:“說法?我就是這麽說的。你一上車就健步如飛的直接走到這兒,先是用力扒拉開這個女孩兒,然後就朝着這個小孩子大喊。人家孩子心髒不好,你要是把人家吓犯病,你就是殺人犯!你說你哪裏像是個好人?”

好家夥!真敢說啊!哥們兒你這「推理」的過程整個把我的命給豁出去了啊!辛躍哭笑不得,但他還挺欣賞這個少年的。就是好像腦子太直了。那既然是為了自己,或者是為了拒絕道德綁架。他肯定是要幫一把的。于是他擦着眼淚說:“哥哥你別說了。我們小孩子要是不聽話,會被罵是壞孩子的。”

少年也不知道怎麽想的,擡手就揉了一把辛躍的頭發。“小屁孩兒別插話。都是花錢買票坐的車。好說好話你給讓了是你講文明懂禮貌。他這樣算怎麽回事兒?”

辛躍覺得自己的發型肯定是毀了。心裏多少有點兒郁悶。八歲的帥哥也是帥哥啊,怎麽能随便毀人家造型呢!“其實……”

不等他說下去,售票員實在是看不下去了。而且他瞧見那老頭兒拳頭都攥起來了。這要是真在車裏打起來,對他工作也有影響。于是他趕緊過去說:“公共場合別吵嚷了啊!這位大爺,您坐我那兒。不就是個座位,您上來就跟我說啊,我給您讓。您跟一個這麽大點兒的孩子嗆嗆什麽。”

雖然在售票員的勸說下車廂裏的争吵停止了。但人人心裏都有自己的「不平」在嘀咕着。老頭兒坐在售票員的座位上嘟嘟囔囔。售票員看他也鬧心。

而少年也要下車了,雖然還不知道的姓名,不過辛躍對他的印象挺深。除了幫他說話之外,還有一個關鍵點就是他總覺得這個人有點兒眼熟。雖然他這肯定不認識,小辛躍就更不可能認識了。但不妨礙這種「熟悉」感讓他覺得親切。

好不容易到了站點,辛怡拉着弟弟下車的時候跟逃命似的。辛躍哭笑不得,但也挺心疼姐姐。于是姐弟倆走拐進小胡同之後。他問:“姐,剛才在車上你生我的氣嗎?”

這問題問得辛怡有些迷茫。“啊?我為什麽生你的氣?”

辛躍嘆了口氣:“我說我們是沒爸媽的孩子。我還說那老頭兒推你。”

辛怡心裏是不好受,但她的反應并不是生氣,而是心疼。“你說的是實話。姐怎麽會生你的氣?不過這樣的話說了咱們自己也不好受。以後還是別說了。”

辛躍說:“姐。我覺得如果有人欺負我們的時候,我們又贏不了他們。那說出我們本來就比他們弱小并不丢臉。你覺得呢?”

辛怡不理解這個腦回路:“可是為什麽要說呢?不丢臉,但也不光彩。更不好受。”

“可是我們忍下來也不會好受,也同樣不光彩,而且還丢臉。不是嗎?”

“蛤??”辛怡滿頭問好。但想一想,弟弟說得也對。“你為什麽會想這些?在家裏有人欺負你嗎?”

辛躍搖頭:“那倒沒有。就是自從李二哥也跟些人一樣說我的時候。我就在想。他以前也被人說,為什麽現在要說我?後來我睡不着覺就想這件事,可能是他不希望別人再說他了。

所以他憋了很多以前對被人的氣,然後就發到了我身上。但為什麽不當時就還給那些欺負他的人呢?他們說我,我坦然承認,他們還用什麽說我?他們說我是沒爸媽的孩子,我爸媽是不在了。這是我的錯嗎?那他們為什麽用不是我的錯來欺負我呢?明明是他們說錯了。那還不如由我來說,他們就沒得說了。”

好一個辛怡無法繞過來的腦回路。但是她又被繞得覺得的确是這樣,沒什麽邏輯上的錯誤。“可是……”就是她還是無法接受把父母不在了挂在嘴邊。她是真的很不想提及這件事。

辛躍立刻明白了姐姐的意思:“姐你放心。我也不會時時刻刻把這些放在嘴邊。除非有人欺負我們,我們又打不贏他們的時候,我才會哭。不然我是男子漢,我是不會胡鬧的。”

辛怡想起車上弟弟大聲喊也是因為那老頭兒推了自己,她這時候也就不想再說弟弟了。“姐知道你疼姐姐,但以後能忍就忍忍吧。那個老頭兒一看打人就很疼。”

辛躍想的卻是他如果真敢動手,我能訛出一個手術費來!但他可不敢這麽跟姐姐說。“我知道了。我就是看他推你被吓到了。”

辛家住的是老城區的一片大雜院兒。不過辛家以前人口多,自家獨住一個院子。後來父母去世,辛爺爺是他那一輩兒唯一的男丁,所以這大院子就歸了他。辛家的兄妹四人都在這個院子出生。可以說辛爸爸他們這哥兒四個生活環境自小就不差。

但後來因為工作的原因,除了老三辛振江兩口子帶着孩子,跟兩老住在這個大院子裏之外,老大口子和辛振國兩口子也都分別買了房子自己安了家。但就這個大院子最後歸屬,也是辛家争論的問題。去年少了辛老二兩口子,辛老三夫妻倒是長出了一口氣。畢竟就算財産三分,現在也少了一份兒呢!至于辛怡和辛躍這兩個沒爹沒媽的孩子,辛老三可沒放在眼裏,連想他都沒有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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