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不敢說壞，但肯定跟好沒什麽關系。

除夕的這頓年夜飯還是挺消停的。估摸着也是老爺子早上揍得夠疼，加上半天沒有人管着他們玩游戲，辛飛不但吃得歡，而且吃得多。最關鍵的是他沒有找辛躍的不痛快。反倒是他爸辛老三在飯桌上問了辛躍：“小五，你四哥那書你看懂了嗎？我看你還寫寫畫畫的。”

辛躍回答：“看懂了啊。我姐之前的書都留着呢。我一直都有看。四年級還挺容易的。”不是他吹牛逼，以他的記性和聰明的腦袋瓜子，給他一年時間再高考都行！

辛飛是最讨厭學習的。雖然他覺得辛躍特別能裝。但他更希望辛躍把他的書給弄壞了。雖然壞了他爸媽肯定還得給他買，但壞了這件事本身他就挺爽的了。可惜的是辛躍給了這樣一個回答。他還挺不樂意聽的。

但比他更不樂意聽的是辛全。在之前，辛怡的學習成績是全家最好的，每一次考試都是年紀前十。雖然他們不是同一個學年，他比辛怡大了兩歲。但家裏有一個班級第二年級第四的。他這個成績中上的就不夠瞧了。不過去年本來辛怡中考成績非常好的。可惜二叔二嬸兒突然沒了，她明明上了重點高中，但還是沒能去讀。這下家裏就是他學習最好了。現在辛躍這個小崽子蹦出來說他四年級的都看得懂，這是要飛啊！于是他問：“學習最怕的就是不懂裝懂。你別為了讓大家誇你就撒謊啊。”

辛躍把辛全那心思都揣摩出來了。他是學什麽的？主修表演，選修的編導。不管是哪一個學科都要掌握對人物的揣摩。所以他立刻露出一副委屈巴巴的臉，眼圈都有水光在打轉兒了。“我沒撒謊。我真的看的懂啊。”

辛怡可看不得有人诋毀自己的弟弟。所以她立刻說：“放假開始躍躍就一直在看書。頭陣子還問我高年級的課程呢。”言下之意，我雖然沒上高中，但我初中成績可是定好的。我弟弟有我的書，也有我來教，他看得懂四年級的課程怎麽了？那是我弟聰明！

眼見着自家二弟又要開口，辛安在桌子下面踹了他一下。然後說：“躍躍聰明，将來成績肯定特別好。”

然後大媽三嬸兒也跟着誇。辛躍看着辛全和辛飛兩個不爽的臉，他那可是老爽了！

總之除了這麽一個小插曲，其他都挺和諧。辛躍和辛怡是大爺和大哥給送回家的。走的時候還帶着包好的餃子。不過更多的就沒有了。早上他們還要過去繼續吃餃子，大年初一的儀式感也是很強的。

送走了大爺和大哥，姐弟倆終于舒舒服服的躺了下來。他們家有電視，是三年前買的。在這個電視機還是昂貴奢侈品的年代，其實辛家的日子之前是真的挺不錯的。春晚還沒結束，歌舞表演相聲戲曲，對這些以前在網絡上看到的古早節目，辛躍心裏挺感慨。雖然有些節目他看過了，但現在看起來又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最精彩的小品結束了，辛怡去煮餃子了。他們倆四點多吃完飯，現在的确有些餓了。不過他們也都不可能真的熬一夜不睡。所以辛怡圖了個吉利，給弟弟煮個「五福臨門」，給自己煮了個「六六大順」。

零點的鐘聲敲響，姐弟倆也在外面放了鞭炮。這是辛大爺剛才送他們回來的時候捎帶拿過來的。辛怡是不敢點的，她也擔心弟弟會受傷。但辛躍卻很積極，并且手腳靈活的點完就跑。看着弟弟開心的樣子，辛怡也跟着笑了。雖然家裏只有他們姐弟倆，但只要他們認認真真的生活，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初一照舊是男人們聊，女人們忙，小孩子玩的日子。這一次辛躍沒有再看書，他決定在廚房幫忙。不過東西都是前兩天就準備好的。也沒什麽是需要他做的。他就在旁邊聽大媽和嬸子說話。

現在辛家最大的話題就是動遷。可是兩個女人都很默契的沒有在老二家兩個孩子面前提。以至于他們聊的都是孩子的學習。聽得辛躍昏昏欲睡。

不過大媽不是個能憋得住事兒的人。還是捎帶着說了一句：“我聽說快了。辦公室的安排好了。”

三嬸兒頓時眼睛睜得老大：“那這事兒哪天還是得好好說說。”

其實不管怎麽分，所有人都清楚，爹媽跟着誰，誰就會占便宜。而且老三一家一直住在這裏，他們肯定少說有一個兩室的樓房。至于另外的幾間屋子和院子怎麽個分法，這才是他們關注的重點。

辛怡也聽懂了。她下意識地看向跟自己讨論過這個話題的弟弟。發現弟弟正眯着眼睛，表情雖然很平靜，但她就是覺得弟弟也聽懂了。心裏有些詭異的忐忑，然後又被她給壓了下去。

初二初三去了姥姥家那邊，他們也沒有留宿。等到初四姐弟倆終于在自家兩個人了。辛怡才說：“我覺得我的确應該學自行車，不然老讓別人老接送也不好。”

其實是應該學的。在很長一段時間內，至少有十五年的時間，他們家應該都是買不了車的。如果姐姐始終過不去心裏那道坎，一直不會騎車，那的确會很麻煩。而且自己要想長大到可以騎車帶姐姐，少說也要五六年。這時間太久了。于是他鼓勵辛怡：“你肯定行的。不然咱家車鏈子都得上鏽。挺貴的車，不騎就糟踐了。再被誰給「借」去不還，要不要都鬧心。”

就是這個道理，但這話從弟弟嘴裏說出來，辛怡又覺得有點兒詭異。“誰跟你借車來着？”

辛躍搖頭。左鄰右舍人性都是不錯的。誰家要是真來占兩個沒爹媽孩子的便宜，那必須得被戳脊梁骨。所以他也就是那麽一說。但他還是有說辭的。“那倒沒有。不過你看二哥那天說的話，我想想就有氣。”

辛怡也不喜歡這個二堂哥。跟大哥簡直沒法比。她之所以會想到還是得學車，也跟那天辛全來接他們時候說的話有關。被人嫌棄的感覺特別不舒服，尤其是在這麽敏感的時期。她一點兒都不想成為別人眼裏的累贅，她也想成為一個真正可以讓弟弟依靠的姐姐，而不是一切都要靠着親戚。就從這個騎自行車開始，她得快一些讓自己改變了！

學車其實不難，但要克服心理陰影卻不容易。好在辛怡這一次決心堅定，過了初八，不用再去兩邊跑之後，王爺爺正好過來教辛躍打太極，聽說辛怡想要學騎車，他就跟着教了起來。

其實辛怡是知道怎麽騎的，只是不穩。這當然除了平衡力問題，還有就是害怕。但人只要夠堅定，有那麽一會兒掌握好了，那再騎就容易了。當辛怡終于可以自己騎車從家門口到街口，再從街口有點兒費勁的拐彎騎回來，她興奮得不得了。雖然是因為緊張，三九天額頭都冒了汗。可這是成功！“王爺爺，我學會啦！”

王爺爺也高興。直說孫女兒聰明。然後老爺子去買了豬肉頭，中午就留下來跟兩個孩子一起吃的飯。不過他也是忘了回家告訴老伴兒和兒子兒媳一聲，等到兒子找到辛家，才看到自家老爹跟倆孩子在那裏吃肉喝酒呢。當然是只有自家老爹一個人喝酒。

王慶生哭笑不得。但聽說辛怡這幾天就學會騎車了。他也是真的為孩子高興。于是趁着這個時間，他就說：“丫丫，我打算過兩天帶躍躍去省醫院檢查一下。最近這陣子我在研究關于心髒病的資料。總覺得不管什麽情況，總要先看看。我畢竟不是專科出身。不能把我的話就當診斷了。”

王慶生那時候讀的是衛校，雖然也學習的是醫療，但跟那些專業醫科又不一樣。他在小診所裏做的也是普通科室的普通醫生。找到他那邊的基本你都是頭疼感冒之類的。心髒病這種他真的也只是因為辛躍那兩次心電圖，他咨詢了一下本診所的其他醫生。而且他給辛躍吃的藥并不是治療楠`楓心髒病的藥。而是一些維生素。救心丹倒是給過辛怡兩瓶，但更多的就沒有了。不過那時候的藥很多都是用紙包的，上面手寫的藥名。王慶生都是按頓寫好了幾粒，到底是什麽藥兩姐弟除了救心丹其他的也不知道。

辛躍也不是學醫的，這些沒有藥盒和說明書的藥他吃着也沒什麽不舒服，就一直覺得是王叔給的治療心髒的藥物。現在聽王叔這麽說，他也覺得可行。但不能是現在。“叔，我知道身體要緊。但是我想下半年再去吧。”

王家父子倆都有些沒懂。“為什麽非要等下半年？”

辛躍說：“因為我聽說我爺奶那邊房子要動遷，好像是動遷辦的辦公室都定下來了。也就這一倆月的事情了。”

可是這跟帶你看病有什麽關系？王慶生就沒理解。不過王老爺子立刻就明白了。他趕緊攔了兒子要說出口的話。“我看也行。不過你要注意自己的情緒。不能太激動。萬一真的有危險，別說你姐受不住，我們一家子将來也沒臉見你爹媽了！”

辛躍也很坦白，他看出王叔不明白自己的用意。但其實如果要争爸爸媽媽那一份，他需要王家人的幫忙。因為他們家跟自己家沒有利益相關。比起姥姥和舅舅們，其實王家人更适合自己的計劃。最關鍵的是王叔還是醫生。“王叔，我不是不珍惜自己的身體。而是我如果現在檢查出來不管是有病還是沒病，都是個麻煩事兒。有病，我沒錢治，心裏會更難受。到時候再加上動遷的事兒我想去争取我爸媽那一份兒，說不定就會更着急。如果檢查出沒病，說不定就會被人說我之前都是裝病，雖然這跟動遷沒關系，但我肯定會被人說。這時候被說，我覺得不太好。”

王慶生沒想到這麽大點兒的孩子居然在思考這些問題。他當時就有些懵。“這些問題……不應該是你去想的。”

辛躍嘆息：“我也知道。但也不應該是我姐去想的。可是有些事我們不說，您和王爺爺也不知道。我大媽和三嬸兒已經為了動遷怎麽分的問題争吵過了。我三叔三嬸兒甚至跟我爺奶都争吵過。我和我姐并不是想貪財。我們要的不多。我最多只想要一間下屋，哪怕是煤棚都行。到時候我們倆可以要一戶一室的房子。這些我姐也都打聽過了。是可以的。”

王慶生吸了口氣。王爺爺也皺了眉頭。孩子沒了父母，長大的速度大人覺得震驚。但想想又何嘗不是一種悲哀。父子倆都嘆了氣，然後還是王爺爺先開了口：“你們的要求不過分。其實當初你們爸媽買下這裏，然後重新妨礙房子的時候，我們也都過來幫忙了。房子這邊剛弄好地基，你三叔不知道怎麽就腿折了。他上醫院需要錢，你爺奶就沒能給你爸媽出一分錢的幫襯。這事兒他們老兩口兒跟我們聊天的時候也說過，他們是心有愧疚的。以他們的性子，別說是下屋和煤棚子，就是要一間上房他們也能答應。說到底你們祖上留下來的這個大院子屋子不少。要動遷按間分的話，他們哥兒四個誰都能從此住上寬敞樓房。但就看心眼兒是不是正了。你大爺那人沒問題。你們大媽雖然看着小心眼兒，但人心不壞。可辛老三兩口子，我不敢說壞，但肯定跟好沒什麽關系。想必你們倆也是考慮到他們倆，所以才有這麽多顧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