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79章
報價單?
蘇甜腦子一緊, 連忙追問道:“能給我看看嗎?”
說完她才意識到自己說的話太出格。
報價單是商業機密,怎麽能随随便便給她看。
“不好意思,我太心急了。”蘇甜壓低的聲音在晚風湖岸邊顯得有些飄忽不定。
祁意致何其聰明, 立刻意識到問題。
“是不是報價有貓膩?”
蘇甜也反應很快, 她問人家的報價不道德, 但她可以說慈吉縣這邊的報價呀。
于是她說道:“我不知道有沒有貓膩,我只知道張德元收慈吉縣漁民們的價格壓得很低。”
這不是她随口說的,而是她依靠背後強大的系統, 通過網絡大數據比對而得出的結果。
全國盛産大閘蟹的并不是慈吉縣一個地方,反正就沒比張德元給得還低的收購價。
他欺負漁民們不上網, 信息滞後, 對大閘蟹的銷售價格也不靈通, 就趁機壓價。
這簡直是壓榨,是剝削,是最醜陋的資本嘴臉。
蘇甜越想越憤怒,她把從漁民們那兒打聽來的收購價告訴了祁意致。
而祁意致看着那張報價單,眼神也因為蘇甜報出的數字而越來越沉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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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意致的辦公室外, 那位陸總正感到莫名其妙地等在門口。
趁助理小田走出來, 陸總連忙攔住他,賠笑臉道:“田助, 我想問問,祁總怎麽忽然會過問起德元水産的這單生意?”
像德元水産這種小生意,本不該入祁意致的眼。
就是陸總,他也只每年露一下臉,收收好處, 其他事情都交給手下人來打理。
說拿來總公司審核, 其實也就是走個過場, 蓋個章簽個字而已,這麽小單的生意,財大氣粗的祁氏集團有成千上萬單。
可這次,陸總的第六感卻讓他有種風雨欲來的危機感,很難平靜下來。
他隐約聽到祁意致在裏面打電話的聲音,更加不安。
“田助,你行行好,給我透點兒氣?”陸總從口袋裏摸出點什麽,想往小田手裏塞。
小田卻後退避開,不接他的東西,神情嚴肅道:“祁總的事,我要保密。但你也別擔心,只要你沒做損害公司利益的事情,祁總也不會把你怎麽樣的。”
姓陸的聽到這話哪能放心,面上的焦灼又多了些。
小田取了文件重新回來,合上門,祁意致剛好打完電話。
其實小田很清楚,一切都不是巧合。
自從那位蘇甜小姐要去慈吉縣升任的消息傳出來,祁總就給他下了命令,查查集團裏有沒有和慈吉縣相關的業務。
沒想到還真查到一樁。
小田把手裏的文件袋放到桌上,“祁總,歷年來和德元水産往來的生意都在這兒,我初步調查了一下,德元水産會将從漁民手裏收購來的大閘蟹賣給陸正管理的銷售公司,進一步供貨給各大連鎖超市、星級酒店等地方。”
“知道了。”祁意致沉着臉翻了兩下,“今年這張報價單,不簽。”
“是。”小田很快把話傳出去。
陸正很奇怪,問道:“田助,我和德元水産一直合作得挺好的,這是出了什麽問題嗎?而且祁總那麽忙,怎麽有空管起這種小生意?”
小田淡淡瞥他一眼,“祁總交代的事,你照做就是了。還是說,你不想幹了?”
“沒有沒有,我絕對不是想質疑祁總的意思。”陸正連忙擺手,生怕牽連了自己,立刻拿出手機,“我這就去通知那邊啊,馬上執行祁總的指示!”
陸正走到角落裏,一臉晦氣地拿起手機,“喂?張德元嗎?”
那邊張德元早就在等着電話了,他眉開眼笑地接起,“是我,是我啊陸總,今天這單是不是簽——”
陸正壓着火氣,“不簽了。”
張德元很震驚,“什麽?是出了什麽問題嗎?”
陸正不耐煩道:“你問我我還想問你呢?我們總公司老大從來不管這些小生意,怎麽偏偏要管你這單生意?”
張德元更震撼了,表情是全懵的,“陸總,是你們大老板說不和我簽這單?”
“是的,不簽了,你是聽不懂我說的話嗎?”陸正一字一頓說得清楚,眉頭也皺得更深。
他根本想不明白為什麽,更怕會牽連自己。
張德元則已經如同遭受晴天霹靂,“陸總,這是為什麽啊?我和你們大老板素不相識,我從來沒得罪過他啊!”
“我說了,你問我,我問誰去?”陸正徹底翻臉,“行了,別吵了,挂了。”
陸正毫不留情地挂斷電話,留張德元整個人眼神直而空洞地望着前方,簡直莫名其妙到了極致。
就好像好端端走在路上,要去吃頓大餐,卻忽然從天而降一個麻袋,把他狠狠揍了一頓,完事兒還根本不知道為什麽被揍。
......這叫什麽事兒啊!
蘇甜并不知道張德元被終止合作這事兒。
她只奇怪自己給祁意致說完收購價後,怎麽就沒了下文。
他這人實在是一個有始有終的人。
沒想到第二天,她就在慈吉縣見到了祁意致,再一次明白這人不止有始有終,還雷厲風行。
只不過祁意致出現的地方是在縣辦公大樓的會議室裏,除了他,還有他的好幾個跟班,除了助理小田就是這個總那個總的。
張德元也在,他受了刺激似的,眼睛瞪得很大,神情複雜,一直盯着祁意致那邊。
不少漁民們也在,還有許文華許縣長,她坐在最上面,一些幹部坐在邊上那一列的桌子旁,打開筆記本準備做記錄。
人太多,蘇甜不好過去和祁意致說話,只能也坐下來,不知道他過來是要搞什麽名堂。
會議室裏很安靜。
許文華看着祁意致一行人,眼裏滿是光彩,她不清楚祁意致的具體身份,但知道他和他身後的人代表祁氏集團,那就夠了。
要是祁氏集團願意來慈吉縣投資建設,那簡直就等于搬來了一座金山銀山。
祁意致說明來意,“許縣長,我帶他們過來,是想評估一下這裏适不适合開一間水産公司。”
他簡短的話語,如平地一聲雷,所有人都震驚地看向他。
除了張德元快昏過去,其他慈吉縣的人們都覺得幸福來得如此突然。
尤其祁意致還補充着說:“聽說你們這兒的都是野生大閘蟹,那比養殖大閘蟹更值錢。我保證,絕對不會虧待了這裏風吹日曬的漁民們,我們會以高于市場收購價的價格,來收購各位捕撈上來的大閘蟹。”
漁民們露出驚喜的神色,但許文華卻意外地掀起眉毛,“祁總,您這是來公益投資?”
生意人不講究掙錢,而是要給漁民們讓那麽多利,反而有些蹊跷。
“也不全是公益。”祁意致忽然站起來,朝漁民們坐的方向微微颔首,輕聲道,“也算是我向大家的一種道歉吧。”
大家更加覺得突然,一頭霧水地看着他,又有些受寵若驚。
只有蘇甜安然靠在椅子上,大概猜到祁意致要這麽說的原因。
果然,他拿着手裏的筆,比劃起來,“我給大家舉個例子吧,比如慈吉縣的漁民們捕撈起來一只四兩的特級大閘蟹,張德元找你們收購,出的價是四塊錢一只。”
“......然後他把這只大閘蟹送到我們祁氏集團旗下的銷售公司,卻以三十塊錢的價格賣出手。光這一只他轉轉手,就賺了二十多塊錢。”
會議室裏轟然炸開,漁民們議論紛紛,交頭接耳,都不敢相信祁意致報出來的價格。
因為張德元給他們說的賣價低了一半,再算上交通、損耗等,張德元口口聲聲自己販賣一只大閘蟹大概只能賺幾毛到一塊錢。
大家一直這麽相信着,卻沒想到張德元比他們這些辛辛苦苦捕撈大閘蟹的漁民們多賺了不知道多少。
有漁民怒目瞪向張德元,“你這麽騙我們!簡直不是人!”
張德元也不敢引起衆怒,他連忙道:“你們信他還是信我?我可是大家夥的老鄉,這麽多年的交情,我會騙你們?”
“......他只是因為要來慈吉縣開水産公司,想從你們手裏收購大螃蟹,才這麽拉踩我!你們千萬不要相信啊,我這每年都有查賬,報表清清白白,我可從來都沒弄虛作假啊!”張德元說得有理有據,義憤填膺,聲情并茂。
要是讓他知道自己對質的是祁意致,祁氏集團未來掌權的繼承人,他絕對不敢這麽剛。
但現在,無知者無畏,他根本沒注意到陸正對自己使得快要抽筋的眼色,大聲反駁。
相比起來,祁意致冷靜淡定許多。
他等張德元咆哮完了,才慢條斯理道:“我想來慈吉縣開水産公司,是想彌補大家,也想幫大家。怪我們公司管控不嚴,才會和張德元這樣的人合作。”
“......漁民們都很辛苦,捕撈上來的每一只大閘蟹,掙的每一塊錢,都是血汗錢。這些錢不該被剝削,不該被某些人壓榨出來成為自己貪圖享樂的工具。”
“......我是生意人,但錢財取之有道,無愧于心。”
“......說白了就是,之前在慈吉縣掙的那些錢,我揣在兜裏都覺得不安,所以索性拿出來投資水産公司,你們出力我出錢,賺錢有我一份,也有你們一份。”
漁民們都聽蒙了,愣愣地看向許文華。
主要是祁意致描繪得太好,而他們又見慣了張德元的嘴臉,實在都不信有這種願意自己少掙點,反而給大家多分點的老板。
而許文華對祁意致也不太了解,她蹙起眉,認真地打量着祁意致,想分辨他話裏的真假。
蘇甜這時候忽然站起來,帶頭鼓掌道:“這位老板說得真好,“賺再多錢,也比不上內心的平靜與充實。”
“......那些良心黑了的人,是體會不到這種快樂的。”蘇甜輕飄飄看張德元一眼,指向性非常明顯。
“你——”張德元正要罵出口,卻被其他漁民們如雷一般的掌聲打斷。
大家都相信蘇甜,既然蘇甜說好,那他們也當然稱好。
一時間,激動高興的聲音在會議室裏激蕩,把張德元的氣憤全都淹沒。
終于等到掌聲漸停,張德元剛想說話,卻又被祁意致搶先一步。
祁意致看向他,聲音沒有絲毫溫度的宣判道:“張德元,以後我們祁氏集團旗下的任何一家公司都不會再和你的德元水産合作。慈吉縣需要水産公司,那我就來開一個。”
張德元臉色煞白,卻被激得說不出話來。
祁意致又看向身側的陸正,“還有你,你被開除了。”
陸正天降橫禍,差點反應不過來,“祁總,為什麽?我......我沒——”
“你做了些什麽事,我就不說太詳細了,給你留點面子。”祁意致淡淡撇開視線,“光是你明明知道張德元這些年如何壓榨漁民們的勞動成果,卻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還收受他許多禮物這一點,就足夠集團将你除名。”
陸正徹底呆滞,他自以為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覺,卻沒想到原來早已被人盡收眼中。
他踉跄幾下,唇瓣蠕動,卻說不出辯解的理由,最後還是張德元扶住他。
這兩人在會議室裏,臉都白得幾近詭異,對視一眼,神情都是說不出的迷茫和懊悔。
......為什麽?
......這到底是為什麽?
這場會議以兩個人的心酸絕望和一群人的歡呼雀躍而結束。
漁民們很快從被張德元欺騙的氣氛裏走出來,都開始期待新的水産公司,期待即将到來的新機遇與好日子。
許文華細致地發現蘇甜和祁意致認識,于是支開其他幹部,把會議室留給蘇甜和祁意致他們,走之前她欣慰地拍了拍蘇甜的肩膀,“小蘇,這邊就交給你了。”
衆人離開後,祁意致也讓手下們都去外面等他。
偌大的會議室裏,只剩下蘇甜和他。
蘇甜直接選了張椅子坐下,離他挺遠的,清脆聲音在會議室裏擴開,“祁意致,你沒必要這麽幫我。”
帶慈吉縣的百姓們脫貧致富是她的工作任務,而不是他的。
“但德元水産和祁氏集團有關系,犯下的錯,需要被彌補。”祁意致還是堅持他的說法,好像他來這裏并不是為了蘇甜,“不過還是要多謝你提醒我這件事。”
這麽點小事,他也這麽上心,還嘴硬和她沒關系。
系統都在蘇甜腦海裏啧啧啧起來。
今天祁意致做的事卻讓蘇甜有所改觀,無論是為了漁民們,還是為了她,他能說出“錢財取之有道,無愧于心”這樣的話,就足以讓她對他刮目相看了。
他和那些掉進錢眼裏的商人的确不一樣。
至少,他很有良心。
“當然,他是男主嘛,沒有良心怎麽當男主。”系統搖擺着兩只小觸角,“宿主,他的三觀和您是百分百契合的哦,這是男主标配!”
“......”蘇甜隐約有些擔憂,和系統對話,“那你有沒有聽說過還有一種标配?”
系統:?什麽?
門忽然在這時被推開,一隊動作整齊西裝革履的墨鏡男人走進來,分幾個方向圍住祁意致,聲音如虹。
“少爺,請您回家。”
“......”祁意致面色不善,“什麽?”
“祁先生請您回家。”戴墨鏡的男人們好像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沒有表情,聲音沒有起伏,只重複這一句話。
祁意致神情迅速冷下去,和在蘇甜面前的和風細雨完全不同,“我這邊的事還沒忙完。”
“先生說,到此結束。您與德元水産終止合作、開除陸正的決定他不管,但在小縣城建立水産公司這種小事,就不勞動少爺您了。”站在最前面的墨鏡男難得說出一長串的話。
祁意致不忿地擡起眼睛,想說什麽,墨鏡男又傾身與他耳語幾句。
“你敢威脅我?”祁意致目光閃爍。
“是老爺交代的。”墨鏡男不卑不亢,語氣仍然很平。
“......好,我跟你回家。”祁意致提出條件,“但我還要她說幾句話。”
墨鏡男低頭看手表,“少爺,我們五分鐘後出發。”
祁意致郁悶得不行,等會議室裏重新安靜下來,已經不剩幾分鐘了。
蘇甜搶先說道:“祝你一路順風。”
祁意致有點委屈,“你那麽想我走?”
“說不上想不想。”蘇甜無奈地看向窗外。
......只不過是小說裏必定無法順風順水的劇情标配罷了。
哪有這麽容易就能帶慈吉縣的鄉親們脫貧致富呢?
既然祁意致是bug般的出現,那肯定就要被帶走。
這就是蘇甜她身為女主的标配——困難纏身,注定跌宕起伏。
系統恍然大悟,又唉聲嘆氣,安慰着蘇甜,“沒關系的宿主,身為本文女主,您注定走上巅峰也是結局标配!”
總而言之,都是标配。
......
外面,陸正早就已經失魂落魄地離開,但張德元還沒走。
他之前看到祁意致能那麽輕易地開除陸正,開始意識到祁意致的身份後,就吓得腿軟,根本走都走不動。
他到底怎麽得罪了這尊大佛,他根本想不明白,倚在外面走廊上腦袋都快想破了,還缺氧。
為自己前途未蔔的命運感到悲哀和彷徨。
直到他看見氣勢洶洶成群成隊的墨鏡男人們出現,把祁意致帶走。
而祁意致回頭看向蘇甜,那眼神張德元一下就看明白了。
畢竟他也曾經年輕過。
那一瞬間,所有事在張德元腦海裏都串聯起來!
他終于知道為什麽那麽大的祁氏集團忽然管起了慈吉縣這麽小小的水産生意。
但同時,張德元懸着的心也忽然沉下來。
看到祁意致離開時的樣子,明顯他的家族是不可能同意他和蘇甜這段感情的。
也是,門不當戶不對,她蘇甜哪配呢。
張德元現在恨透了蘇甜。
要不是蘇甜揭穿,又把祁意致這尊大佛請過來,他現在還能壓着價收那些漁民們捕撈上來的大閘蟹,他們還要高高興興替他數錢,對他感恩戴德。
可從今以後,大夥兒已經清楚他的真面目,只差指着他的鼻子罵了,又怎麽還會老老實實奉上便宜的新鮮大閘蟹呢?
......一切都怪蘇甜!
幸好現在這眼看着這水産公司是開不起來了,一切就還有機會。
張德元眼神變換,最後全化為狠辣的陰險。
“慈吉縣的鄉親們,可別怪我了,要怪就怪你們跟錯了人!怪你們不該愛戴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所謂蘇主任。”他自言自語着,露出一抹冷笑。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