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兩不相欠

這水上世界确實如沈适所說, 剛開館,今天還是第一次開門迎客,為了招攬生意和後期宣傳, 所以放出去一些體驗票, 專門給本市出名又好玩的公子哥提供, 為他們介紹生意。

沈适好玩, 但是在本市算不上有名的公子哥,畢竟沈家在本市只是小本生意, 有錢是有錢,但算不上太有錢,他的票是從朋友那裏拿的。

沈絲蘊還是第一次到這種地方玩,平常想游泳想玩水,自家花園裏就有露天泳池,這個自家,指的是她和程深之的。

到這裏來, 實在是耐不住沈适的逼迫,圖一個熱鬧罷了。

三人一行到了地方, 停好車, 從車裏下來。

這水上世界占地還挺大, 對面就是市游泳館,不知是蹭游泳館的熱度,還是搶人家生意。

人倒是很多,剛開業有小衆明星和網紅駐場,所以吸引了不少人。

沈絲蘊環顧四周, 發現好幾家賣泳衣的地方,後知後覺去打聽,才知道這裏需要自備泳衣, 裏面不給提供,也不售賣。

三個人只好頂着日頭去挑選衣服。

這種路邊攤也沒什麽好貨,要麽質量不行,要麽款式不行,沈絲蘊千挑萬選,在沈适不耐煩的催促下,只好拿了一件還算看得過去的。

沈絲蘊去女試衣間換衣服,換好出來,只看見程深之在入口等着,而沈适已經不見蹤影。

她左看右看,就聽男人說:“剛才在裏面遇見幾個朋友,就先入場了。”

沈絲蘊深吸一口氣,暗自咬牙。

是誰說一個人過來無聊寂寞的?才進換衣間就遇到朋友了,把她單獨留給程深之,是故意賣姐姐?

還是真遇到朋友了?哪那麽多朋友好遇到??

兩人往裏面人多的浴場走,音樂聲越來越大,還有幾個新穎的極限項目,沈絲蘊恐高,看見就頭大,壓根不敢玩,男人好像知道她恐高,問也沒問,徑直帶着她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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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一段路,回身瞧她,“想什麽呢?”

沈絲蘊回過神兒,眨了眨眼睛,“沈适還回來麽?”

程深之說:“不清楚,應該不回來了。”

她一聽便站住,立馬劃清界限,“他不回來那我就走了,反正我也是陪他來的。”

沒這麽會掃興的。

如果不是為了哄她開心,程深之怎麽會有美國時間來這裏消磨,他就算公司沒事,下午去約個朋友吃飯打牌,也是有用社交。

抿着嘴凝視了她很久。

就在沈絲蘊以為接下來兩人一言不合又要互相嗆嘴的時候,男人出乎意料的妥協了。

只見他拿出來手機,“我給他打電話,讓他立馬回來。”

沈絲蘊就知道沒有那麽巧的事,什麽朋友不朋友,肯定是他把沈适打發走的。

她有這麽好騙?

一個電話過去,沈适就趿拉着拖鞋回來了,明明是一個人去玩了極限項目,被吓的面紅耳赤,卻還在她面前裝模作樣,“打電話叫我幹什麽,我跟朋友玩的正開心,非要讓我回來,我很尴尬的。”

這次換沈絲蘊說:“陪我。”

沈适剛才尴尬是裝的,這會兒有點真尴尬,看一眼被忽略的程深之,又看一眼沈絲蘊,“我姐夫在這裏,我陪你什麽啊我……”

沒想到程深之很大度,“沒關系,你姐讓你陪,你就陪。”

沈絲蘊看了男人一眼,故意無視他,挽上沈适的手臂,兩人在前面走,程深之後面跟着。

明明是他的女人,卻搞得他像個電燈泡。

而沈絲蘊本來就不顯得年紀大,跟自己弟弟在一起,竟然毫無違和感。

只聽沈适說:“放我一條生路吧,我還想找個女朋友。”

沈絲蘊不為所動,“受着。”

等到了這邊浴場,裏面人倒是不算多,主要浴場很大,比沈絲蘊想象中要豪華。

現在時間還早,只有幾個比較眼熟的網紅在拿着自拍杆直播,顯然是這裏花錢請來的,而沈适說的水上蹦迪,需要到晚上才有,因為晚上燈光一打才有氛圍。

沈絲蘊游泳技術一向很好,這種浴場對她來說毫無難度,所以到水邊就丢了沈适的手臂朝裏走,沈适點了三杯椰汁,找位置躺下休息,程深之往沈絲蘊的方向看一眼,跟了過去。

她踩着水,步伐輕松惬意,聽到後面水聲,餘光掃了一眼,知道是程深之,頭也不回繼續往裏。

誰知下一秒,沈絲蘊腳上一滑,瞬間失去平衡。

直直朝水裏栽了進去。

膝蓋着地,狠狠撞了一下,右腿瞬間軟了。

這一刻耳邊翁鳴,沈絲蘊慌亂中只知道掙紮,嗆咳時灌了兩口水。

一向自诩水性好,這一次竟然驚慌失措。

就在她差點淹死,腰上一緊,被程深之勾住腰一把帶了出來。

她此刻全身濕透,淩亂長發貼在臉上。眼睛被水淹了,幾秒夠才看清晰。

兩人面貼面并肩而立,沈絲蘊反應過來時才意識到自己失态,雙手挂在男人脖頸上,臉色發白。

而岸邊,沈适這厮毫無形象的放聲大笑。

取笑她。

挂着水珠子的眼眸擡起來,沈絲蘊很窘迫的對上男人的視線。

他這邊只說了句“走路小心點”,沈适那邊就很尴尬了,問她:“這水好喝嗎?可就是有點兒髒啊……”

沈絲蘊咬緊牙關,回身用眼睛白他。

這水僅到腰部,沈絲蘊是腳下打滑,又撞了一下膝蓋,腿上脫力才爬不起來的。

這還是她十幾歲會游泳以來,第一次失誤!

程深之垂着眸,一直居高臨下的俯視她。

沈絲蘊注意到,趕緊從程深之身上下來。

她往後倒退兩步,撫幹淨臉上的水,也沒有說聲謝,那麽要面子,又在衆人面前丢了人,很尴尬,低着頭扭身繼續往裏面走。

不過有剛才的驚吓,實在心有餘悸,後面就惜命多了。

浪潮過來時候,時不時都會瞟一眼程深之,确認他就在身邊才放心。

本來膝蓋被磕了一下也沒有太當回事,四五點鐘的時候,玩完一圈出來,一直覺得走路異樣,低頭一瞧,早就一片淤青,而且還滲了血,被水這麽一泡,又是這麽久,傷口有些發白。

自然是不能再下水,那也就沒什麽好玩的,三個人提前打道回府。

路上,沈絲蘊被安排在前面副駕駛,沈适在後面抱着手臂昏昏欲睡,程深之開車,走了兩個路口,他忍不住往她膝蓋上掃一眼。

“用不用去醫院處理一下傷口?”

輕傷而已,沈絲蘊也沒有矯情到那個份上。

“不用。”

兩人無意間又對上視線,她則依舊很快的轉開。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最近幾天程深之做的事,确實超乎了沈絲蘊的想象。

她一直都把自己對程深之的需求一降再降,降得極低。

那個禮物倒還好,給沈适升職也沒什麽,畢竟她不是伏地魔,界限劃得很清楚。

主要還是中午的那盒水果撈,是他犧牲時間做的,還有下午一塊去水上世界……

大概是對他不抱任何希望,才讓沈絲蘊這麽好打發,竟然感覺到了一絲絲的溫暖……

沈絲蘊想要的,其實一直都很簡單很簡單,那就是被愛和陪伴。

而陪伴,也正是提現愛的一種方式。

在這一刻,沈絲蘊恍惚中覺得,程深之或許對她也有那麽一絲絲的……感情?

她眨了眨眼眸,打住自己不去想,趕緊去看窗外,數外面一棵又一棵,從自己眼前掠過去的大樹。

數到第一百棵樹的時候,沈宅到了。

她推門下車,往院子裏走,剛走兩步,程深之卻沒有把車子停進去車庫,只是下來,扶着車門吩咐沈适,“好好照顧你姐,我晚上有個飯局,現在就得走。”

沈絲蘊下意識拿出手機看了一眼。

馬上七點,時間竟然過得這麽快。

沈适多嘴問了句:“去哪聚啊,喝酒的話我去送你,回頭再接你?”

程深之說:“普通飯局,就在水閣街的酒樓。”

她沒說什麽,開門進去。

程深之随後驅車離開。

到家以後,沈适吆喝着她摔傷了,母親正在廚房幫阿姨摘菜,趕緊出來。

沈絲蘊說着“沒什麽事”,還是被按到沙發上,母親去拿醫藥箱,阿姨幫她清理傷口。

這個天氣害怕感染,畢竟女孩子身嬌體貴的,到時候膝蓋留疤就不好了,于是阿姨還給簡單裹了一層消毒紗布。

沒清理的時候還好,這會兒感覺到痛了,上樓都是一瘸一拐的。

父親是個老封建,聽說了有些生氣,問去浴場玩水是誰的主意,女孩子家家的,怎麽能穿着泳衣去玩那個。

沈适再一次中招,被父親又是一頓教訓。

罷了還說:“你姐回頭都被你帶壞了!”

沈适有些無辜,到這裏才反駁了一句:“這話說的,搞不好我姐變壞的時候我還沒桌子高,怎麽就是我帶壞的?”

沈絲蘊正坐在樓梯口吃水果,一邊吃水果一邊欣賞下面的場景,聽到這裏簡直哭笑不得。

父親背對着她,于是趁着父親不注意,探出來胳膊用力握拳,威脅他不要亂說。

這次沈适竟然很不屑的白了她一眼。

本事沒見長,脾氣見長啊。

這一場戲劇結束,沈絲蘊回自己卧室,想也沒想躺下。

這幾天程深之一直住這裏,她剛躺下就感覺到不硌得慌,回手一摸,從枕頭一旁摸出來一枚精致的打火機。

拿在手裏細細把玩,在想什麽。

白天太累,迷迷糊糊就睡了過去,也不知過去多久,一直在做奇奇怪怪的夢。

恍然驚醒,睜開眼便感覺到膝蓋上的疼痛。

一時間還有些口幹舌燥,沈絲蘊從床上爬起來,才意識到在自己房間睡着了。

也不知道今晚程深之還來不來這邊住,她還是去姐姐房間吧,免得人家喝酒回來誤以為自己投懷送抱,故意借着他酒後亂那什麽。

想到這裏便起來,散亂着長發,打着呵欠去旁邊卧室。

走到一半發覺手機落下,又折返回去。

再看一眼時間,深夜十二點半。

程深之參加飯局還沒回來。

她點開手機屏幕,看到兩個未接語音,還有一個吳霧發來的視頻。

不用想也知道吳霧又去酒吧了,她搖了搖頭,随手點開。

誰知道這次卻不是酒吧,是某個娛樂會所。

視頻一開頭,吳霧對鏡頭擠眉弄眼,往旁邊伸手指了指。

發這種視頻做什麽?

沈絲蘊覺得又好笑又無語,眉頭舒展開,正要退出去,鏡頭閃了閃。

對面門打開,有人出來,鏡頭順勢對準了某個豪華包廂,裏面有幾位穿着随意的男士,還有幾個陪/酒女郎。

沈絲蘊一眼就認出來程深之。

恰好這個時候,坐他旁邊的男士拉了一把,這姑娘嬌笑一聲,順勢擠到兩人中間,然後端起桌子上的酒杯,朝程深之嘴邊送。

程深之正在跟一旁的男士說話,酒杯碰到下巴他又轉過來臉,看了一眼杯子,對姑娘說了句什麽,接過去一飲而盡。

随後繼續說話,但他身邊的姑娘,卻把手搭在了程深之手腕處,輕手輕腳幫他整理袖口上的褶皺。

程深之回頭又瞧了姑娘一眼,一副見慣了場面的樣子,繼續與人攀談,任由那綠茶婊的小動作。

播放到這裏,視頻結束。

沈絲蘊雖然有想過程深之出入風月場所可能會經歷什麽,但畢竟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親眼看到這一幕,沖擊力還是很大很大的。

她恍惚了很久才回過神兒。

吳霧又發了消息,【你們家程總真騷。】

沈絲蘊唇線抿的很緊很緊,甚至都有些蒼白。

關掉手機,沒有回複吳霧的消息。

吳霧是知道她近期的打算的,要不然也不會把這種視頻發給她,給她平白添堵。

沈絲蘊看着這些內容,都不知道應該說什麽。

她目光平靜的回了姐姐卧室,把手機放下,然後枕着手臂躺好。

突然感覺特別冷特別冷,又機械的拉被子蓋上。

每次沈絲蘊對他燃起來一絲希望的時候,就會被潑一頭冷水。

不過以前呢,都是兩人之間的問題,這還是第一次,知道他在別的女人面前是什麽樣子。

這兩種對沈絲蘊的沖擊壓根沒辦法相提并論。

原來他在撒謊。

水閣街的酒樓,是這種酒樓?

他口中所說的普通飯局,是這種飯局?

沈絲蘊閉上眼,胸口用力的,一上一下起伏,有些心慌,有些心悸,最主要的是難以接受這一幕。

好久沒有被他這麽牽動過情緒,這一次竟然立馬就失控了。

沈絲蘊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想,不去回憶。

一直到淩晨兩點,沈絲蘊輾轉反側,睡不着。

程深之也不見回來。畢竟軟玉溫香,換作誰都得思量思量。

她忽然掀被子起來,敲了沈适的門。

她敲門把沈适吓了一跳。

打開門看見是她才松口氣。

沈适竟然一個人叫了燒烤,關起門來喝小酒。

而酒正是那天沈絲蘊偷來的,只喝了兩口的白酒。

父親珍藏很久的那一瓶。

沈絲蘊抱起來手臂,面無表情抵着門框看他。

沈适被看的不好意思,扶着胃部說:“大晚上突然有點兒又有點兒饞,要不是覺得你腿受傷我就出去跟朋友吃了,這不,程總都交代讓我照顧好你,我得留下照顧你,萬一半夜起來喝水,我也好給你送個茶……”

沈絲蘊撥開他,走到沙發上盤腿坐下。

拿起桌子上另外一支酒杯,端起來白酒瓶,給自己到了一杯,随後潇灑的端起來,仰起頭直接就幹。

這豪放飒爽的動作,把沈适直接都震驚了。

他眨巴好幾下眼睛,才把門關上。

沈絲蘊閉着眼,帶了幾絲狠勁兒,把白酒當啤酒一飲而盡,完全不需要下酒菜。

喝完酒杯一扔,用力把最後一口辛辣白酒咽下去。

眼眶被辣的通紅。

沈适覺察到她的不對勁,蹲在她旁邊,認真看着她:“怎麽了姐姐?”

沈絲蘊垂眸瞥過來。

“沒事。”

她只字不提剛才的事。

沈适擔憂的說:“喝酒也沒有這樣喝的,這可是白酒,得配着下酒菜慢慢來……”

白酒度數高,上頭自然也很快。

不出幾秒,沈絲蘊就感覺嘴皮子發麻。

用力擠了擠眼睛,抿嘴對他笑了。

“你—你聽哪個……”她提了提眉骨,嫌棄的說,“哪個女人買醉的—的時候會要哈酒菜?”

沈适一聽就擡手扶了額,又喝大了。

沈絲蘊這次确實喝大了,很大很大,這還是破天荒第一次。

被沈适扶到姐姐房間的時候,東倒西歪的。

她酒品不好,沈适知道,真怕大晚上再瞎折騰,把人放床上要走,走到門口又掉頭回來。

指着她的筆尖教訓,“不許瞎折騰,立馬睡覺聽到了沒有?”

沈絲蘊竟然還笑,擡手比了個手勢。

OK的手勢。

沈适真拿她沒辦法。

等沈适走後,沈絲蘊在床上翻了個身,睡了不到一分鐘,忽然睜開眼睛,一滴眼淚從臉頰上滑下來。

不多久她拿了個枕頭用力抱住,抖着肩膀小聲啜泣起來。

這哭聲又壓抑又讓人心疼。

帶着委屈,無助,和深深地失望。

不知道哭了多久,總之額頭和鬓角的頭發因為淚水和汗全部都濕了。

她睜開眼睛,望着外面的月光發起來呆。

把這幾年,她跟程深之之間的種種,能想到的都回憶了一遍。

有相對美好的記憶,也有很糟糕的記憶。

如同走馬觀花,也如老式電影倒帶了一遍。

在愛與傷害之間,開始很理智的做一些權衡。

之後意識很清醒的做了個決定。

這決定她怕明天後悔,所以想了又想,确定了又确定,如是幾次,都很堅定。

随後忽然坐起來,開始翻手機。

前一刻明明哭的稀裏嘩啦,這一刻卻瞬間平靜了。

找到手機,點開給程深之發消息的對話框。

斟酌再三,又确定自己現在很清醒,沒有沖動,真的是心意已決。

于是恍惚着視線,快速的編輯了一行字發過去——

【我要離婚,不離婚也行,以後會有數不盡的綠帽子。】

發完消息,沈絲蘊把手機一丢,猛地躺下。

在床上不顧形象的擺了個大字。

靜靜等待着情感爆發。

以為會大悲大痛,生不如死,卻沒想到內心如此平靜,竟然如此輕松……

在這件事上,原來她早就應該這麽潇灑,只是一直心軟,一次又一次的給自己找借口。

之前是假潇灑,現在才是真潇灑!

睡着之前,她側躺着,有意識無意識的動着嘴角,一遍一遍的默念——

“我要離婚,我他媽要離婚。”

“老娘要離婚……”

“……”

而後便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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