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5050

50.

陳浩仁今年四十有八,是蒲家第一批派往南洋諸蕃的代理人之一,在阇婆、天竺等國駐守多年,二年前才被調到三佛齊擔任掌事一職。

他也是少小離家,在家鄉娶了一房妻室,但他長年在外,又納有多房妾室,為他生下四男三女,一大家子人都靠他一個人養活。

蒲家對在外的代理人都很大方,月俸抽成都頗為豐厚,足夠他們在當地安家,并還有富餘的部分可寄回鄉安置一家老小。在他們要回鄉時,都會有一筆不小的安家費,可以做些小本生意,頤養天年。

陳浩仁在外将近三十載,可謂是積蓄頗豐,再加上他手中掌握的客商,即便是他自立門戶,也能成為一代海商。

可他偏偏安居于三佛齊,不見其有二心。

蒲師蘅此番前來,原就準備整頓三佛齊的蒲家商號,将這些老臣子遣散回鄉,換上一批自己的人。可三佛齊商號的根基頗深,駐守的代理人與各國客商之間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他不得不小心從事,以待最佳時機一舉拿下。

沒想到的是,在他還沒有萬全把握的時候,出了這樣的岔子。更讓他無法忍受的是陳浩仁,竟然動手打了他的人。

蒲師蘅本就是極護短的人。當年,小松澈也在蒲府被陷害,他劃園為界,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人傷了跟着他多年的影衛,即便那些人是他的族親長輩,即便那些人手中握有他進入蒲家宗祠的決定權。

現下,陳浩仁竟然敢動他的沐兒……

蒲師蘅一進門便看到坐在商鋪正中八仙方桌對峙的兩個人,席沐兒一側臉頰紅腫,嘴角未幹的血漬,倔強的眸子毫無畏懼地迎向一臉不屑的陳浩仁。後者面帶冷笑,有着商人特有的奸詐與冷漠,清癯的面容因長期縱情聲色而比同齡人更顯老态。

他不動聲色地站在沐兒身後,雙手按住她的肩膀,暗中發力,示意她平靜下來,萬事有他在。

“六爺,你來得正好。”陳浩仁瞧見他搭在沐兒肩上的手,陰霾地笑了起來,“您這位侍從中飽私囊,僞造庫裏的綢緞數量,暗中将那些上等的綢緞賣給其他客商。我得了客商的投訴質問她,她不敢承認。我讓收了她綢緞的客商來對質,她還是死鴨子嘴硬。六爺,你看怎麽辦吧!”

沐兒憤憤地瞪着他,“陳爺好手段,我這才到三佛齊三日,你就挖了這麽大一個坑讓我跳。實在是太看得起我了。”

三佛齊商號的水深,她早已有所耳聞。只是沒想到,這才三日的光景,就擺下這麽大的陣勢打壓她。或者說,殺雞儆猴,給蒲師蘅一個下馬威。

陳浩仁毫不避忌地在她臉上打量,白皙柔嫩的肌膚就像是剝了殼的煮雞蛋,就算是女子也鮮少有這等姿色。那日擺宴,他故意提前離席,在聚仙樓對面的茶館靜坐偷窺。見到她和六爺舉止暧昧,他便知曉了這位爺的軟肋。幾番打聽下來,他更是意外地得知這位蒲家六爺竟與三佛齊聞名遐爾的海盜過往密切,很可能就是當年盛傳一時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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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後面這些都是他的猜測。想要從這位爺的手中重新拿回三佛齊商號的掌事權,他已經沒有太多的時間去證實這些猜測,只能劍走偏鋒。

有些時候,就算是猜測,也能成事。

蒲師蘅不怒反笑,“不知陳爺覺得該如何平息此事?”

“兩邊的客商都由我出面安撫,以最低的價格将這些的泉緞賣給他們,以求息事寧人,保住蒲家商號的信譽。其次,這位小哥不宜在商號走動。要是六爺相信老夫,就交給老夫管教。這種人,跟着爺出去辦事,遲早是要出事的。不如讓老夫調。教好,再讓爺帶出去。”陳浩仁說得冠冕堂皇,事事以商號為先,讓人無法拒絕他的提議。

“倘若我不同意呢?”蒲師蘅在上首位坐了下來,朝沐兒微微颌首淺笑,似乎當陳浩仁不存在似的。

“六爺若是不同意,老夫也不能苛求。只是要提醒爺,您是蒲家六爺,若是有什麽不光彩的事情傳回泉州,只怕六爺想得蒲家的認可,就沒有那麽容易了。”陳浩仁有肆無恐地暗示着。他在三佛齊乃至南洋諸蕃的根基頗深,幾處商號的掌事都在他手中當過差,只要他一聲令下,不怕他蒲師蘅不乖乖聽話。

可他現在不止想要控制蒲師蘅,更想要他身邊這個粉雕玉砌的人兒。無論男女。

陳浩仁縱情聲色多年,美妾倒是納過許多,娈童也不是沒有過,只是附近諸蕃靠海,海風常年侵襲,導致男女膚色較深,肌理粗糙,就算是再**,總也有那麽一點差強人意。

聽聞蒲家這位六爺是私生子,一心想着進宗祠入族譜,千方百計地博取蒲氏宗親的好感。若是以此為要脅,要了他身邊這位小哥,倒也不失為一件樂事。

一想到将這位小哥扒光的情景,他那根活計便生龍活虎起來,不再是萎蘼不振的疲軟狀态。

那白皙的身子,應是極**的享受。

蒲師蘅伸手在她紅腫的頰上撫過,突然開口道:“那陳爺認為,這傷該如何處置?”

“這個六爺不用擔心,老夫會找三佛齊最好的大夫,一定不會留下任何的傷疤。”陳浩仁自然也是舍不得的,方才下手時有些重,打完之後他也是懊惱不已,怕被自己打傷了。

“可是,我倒是覺得,應該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深。”蒲師蘅趁着他還未及反應之機起身,一掌扇了過去。

陳浩仁被扇得兩眼直冒星星,從椅子上跌坐在地,“你……你……”

“陳爺,這只是還給你的。賊喊抓賊,還敢先發制人。你的手段倒真是妙絕。這打狗還得看主人,你連爺的女人都敢碰,你真以為蒲家商號沒你不行嗎?”蒲師蘅一腳踩在他的胸口上叫他動彈不得,以居高臨下的姿态,狂傲地輕哼一聲,“我不過是想多緩幾日,讓你明白自己的身份。沒想到,你這麽迫不急待地想要回鄉。我自然是沒有拒絕的理由。”

“青典,進來。”他忿忿地踹了一腳,“把人給我帶下去,去他宅邸搜一搜。”

韓青典早已等在門外躍躍欲試,一聽到叫喚便踹門而入,擰起地上的男人,“二哥,做掉嗎?”

“随你高興。”蒲師蘅沒有反對,“總之,我不想再看到這個人,也不想讓他知道的事情叫別人聽了去。”

“正好,給大哥祭祭刀去。”韓青典擰了人便走,一門心思想着陳浩仁宅邸私藏的珍寶。

商號內僅剩蒲師蘅負手而立,席沐兒垂眸靜坐,陽光從天窗傾瀉而下,籠在她紅腫的臉頰,醒目而駭人。

“明知道這樣的人不好對付,你為何不退一步,叫人通知我來處理?”蒲師蘅痛心疾首,背過身不願看見她臉上的傷。

那一掌,比打在他臉上還要疼。

那是他的疏忽,而讓她一個人面對老道狡詐的敵人。雖然他曾經想盡快讓她能獨當一面,可眼下看來,這并非明智之舉。

她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即便她的心思伶俐,聰慧過人,但面對危險時,她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操之過急,反而有些力不從心。

“以後這樣的事情會有很多,我總不能每次都叫人通知你來處理。若是每次都是如此,還不如一開始我就不要參與。讓我變成站在明處的傀儡,又有什麽意義。”席沐兒是驕傲的,驕傲得不屑借助他的力量讓自己變得強大。她相信自己有能力處理這一切,若是他沒有在此時趕到,她仍是會處理好,只是過程會更漫長一些。但她相信,她一定會是他最好的幫手,一定會與他并肩而立。

她不能讓人看輕她,不能給自己軟弱的理由。

“這才剛剛開始,可以慢慢來。”蒲師蘅嘆了一口氣,“原本這個陳浩仁,我還要放上一段,等我從大食回來再處理。現下,讓我怎麽舍得讓你一個人留在三佛齊……”

他原是計劃将她留在三佛齊處理商鋪的事務,有陳浩仁在,她可以從旁協助,借此摸清此地的貿易往來。同時,也能滿足梁克西的要求,将她留在此地當做人質。待他過冬去一趟大食回來,正好踢掉陳浩仁,拿回商鋪,也完成與梁克西之間的信任交易。

可現下鬧了這麽一出,提前将陳浩仁處理掉,勢必會加劇商號內部矛盾的激化。席沐兒若是在此時接掌商鋪,怕是難以服衆。

他又怎麽能放心讓她一個人留在這裏?

而照眼下的情況來看,席沐兒是斷斷不會願意随他一起走。她那般要強的性子,不把這裏的事情處理好,順利接掌商號,與客商打好關系,她怎麽可能躲在他的身後,當一個不問世事的弱女子。

“你過來。”終是嘆息,卻掩飾不住攬她入懷的沖動。

一手撫上她的臉頰,輕攬入懷,輕聲呢喃:“我該拿你怎麽辦呢,十七?”

愛戀至深,竟變得恍惚起來。

怕她難過,怕她傷心,更怕她被人欺負。

護她周全說起來簡單,可席沐兒不是一個甘于平庸的女子,她絕不會躲在平靜的港灣,而讓他一個人面對驚濤駭浪。

而他所能做的,便是在風口浪尖,将她攬入懷中,一起坐看潮起潮落,雲卷雲舒。

作者有話要說:好久沒運動。一連去了四天健身房,回家洗完澡,只有一個想法……睡覺。

今天休息不想去,碼好字等撒花。‘

唉,太久沒運動真的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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