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往事

泰遠侯鄭祖铎領着繼室夫人常氏入門,進了房間兩人給大長公主行了禮,泰遠侯就黑着臉跟大長公主道:“母親,都是兒子不孝,生了那個逆子,又未能管教,才發生這樣的事,惹得母親生氣。”

他不開口還好,一開口更讓大長公主生氣,她掃他一眼,卻懶得出聲。

泰遠侯便續道,“母親,只是那逆子素來仗着手中的權勢和陛下的寵信忤逆不孝,現如今更是內帏不清,為狐媚所惑,越來越無法無天,兒子擔心,将來那逆子怕是會禍及家門啊。”

大長公主:......為狐媚所惑,禍害家門的是你!

這個兒子自幼就喜歡常氏,當年是她逼着他娶了夏氏,後來夏家“獲罪”被滿門抄斬,他便迫不及待的休了夏氏,又逼着夏氏自缢身亡,後來娶了常氏後更是縱容常氏三番五次的暗害阿愈,才令阿愈對泰遠侯府心懷怨恨,對她也都隐有不滿。

也怪她,當年因着驸馬的逝世傷心不理外事,才令得家中烏煙瘴氣。

可現如今,兒子明知皇帝的心意,還是被常氏撺掇着,屢次上折為他和常氏所出的兒子鄭乾請封為泰遠侯世子,皇帝不批,就一個勁的往自己這裏跑,想讓自己去勸皇帝。

這還不夠,外孫女寶蘊子嗣艱難,只為太子誕下一女,常氏竟然還動了把她的女兒,自己的孫女送入東宮為太子良娣的心思!

一想到這,大長公主看向常氏的眼睛都是滿滿的厭惡。

若不是她,自己兒子怎麽被帶偏到這個地步!

大長公主黑着臉不出聲,常氏只以為她是在為寶薇名聲受損而惱怒鄭愈,她慈愛地看了一眼寶薇,就對大長公主道:“母親,寶薇這孩子是兒媳看着她長大的,您知道,兒媳平日裏疼她比疼岫兒都多,現在她受人污蔑,兒媳也是心疼不已。以兒媳之見,寶薇她自幼就和乾兒青梅竹馬,乾兒對寶薇的心意您也是看在眼裏的,不若就先将乾兒和寶薇的親事定下,那外面的謠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好一個謠言不攻自破,那那些謠言又是誰放出去的呢?”一個清麗卻隐帶威嚴的聲音突然從門外響起,屋中衆人皆是一驚。

***

“太子妃娘娘?!”

衆人看向門外,便看到了侍女打着簾子,一身着紫色長裙的簡裝麗人正從房門外往裏走,不是此時應在東宮的太子妃周寶蘊卻是誰?

太子妃怎麽會突然出現在大長公主府?

衆人皆起身給太子妃行禮,大長公主也起了身上前迎她,道:“娘娘,現已是年關,東宮正是繁忙之際,娘娘您怎麽在此時出了宮?”

“為何?”周寶蘊冷哼一聲,手指向向她行禮的常氏,道,“外祖母您問我,還不若問問她。”

她目光如刀般看着常氏,冷冷道:“在外放出大表哥盛寵其側室蘭氏,拒絕南平侯府的婚事,羞辱我三妹的謠言,讓大表哥和南平侯府交惡,引外祖母對大表哥不滿,然後趁機替鄭乾求娶我三妹,再進一步讓外祖母去陛下面前說項,冊封鄭乾為泰遠侯世子。常氏,你可真是好算計!”

常氏已經被驚得滿身冷汗,周寶薇也不敢置信的瞪向她,道:“舅母,大姐她,她說的可是真的?”

自小到大,常氏的确是非常疼愛她,不亞于疼愛她的親生女兒鄭玲岫的。

常氏從初時的震驚和恐懼中醒過來,忙跪下辯道:“娘娘,冤枉啊,您這是說的什麽話?外面的謠言明明是鄭愈不滿母親想将寶薇嫁給他,所以才往外傳那些謠言的,然後是蘭貴妃和蘭家有心要壞鄭愈和南平侯府以及太子的關系,又煽風點火,添油加醋了不少,這些侯爺已經派人查過了,娘娘您怎麽說是臣婦傳出去的呢?當日大長公主府的事情,臣婦可是什麽都不知道。”

“娘娘,臣婦知道您一向不喜臣婦,可您也不能這麽污蔑我啊。”

常氏說到後面已經是淚水漣漣,她續道,“而且那鄭愈他拒絕南平侯府的婚事臣婦之前是不知道真假,但他替那蘭氏請封為側室夫人卻是千真萬确,也正是因為這事,外面才會傳言日盛,這怎麽能說是臣婦的算計呢?那鄭愈自小本事就大,武能擊退北鹘,文能做到當朝次輔,臣婦就是再能算計,也算計不到他身上啊!”

“你!”周寶蘊看着她巧舌如簧的樣子真是氣到生煙。

“娘娘。”

泰遠侯終于出聲,他沉着臉道,“您知道那些所謂的謠言根本就不是謠言,而是事實,那孽子忤逆母親,盛寵蘭家女,替其請封,根本就無心和南平侯府聯姻,臣知道娘娘和殿下都屬意讓南平侯府和那孽子聯姻,奈何強按牛頭不喝水,那孽子......”

“夠了。”

大長公主終于受不了打斷了兒子的話,道,“祖铎,你先帶常氏下去吧。”

又轉頭對一臉受了打擊有些茫然和崩潰的周寶薇道,“阿薇,你也下去,讓外祖母和你姐姐談談,你放心,這事外祖母一定替你作主。”

說完就喚了一旁一直不作聲的綠禾,讓她扶了周寶薇下去。

***

“外祖母。”

衆人出去,房間裏只剩下了太子妃周寶蘊和大長公主,周寶蘊再沒了先時的氣勢,喚着大長公主一行淚水就順着淨白的臉頰滑了下來。

大長公主見她如此,一時之間也是心酸難耐。

她所有的孫輩之中,唯一放在自己身邊,從小養到大的就是這個外孫女,最放在心坎裏疼的也是這個外孫女。

寶蘊和寶薇不同,寶蘊是她自己親自教養大的,性情品格相貌樣樣出色,她在她幼時曾經帶着她在養着鄭愈的那個莊子上住過一段時間,兩人年紀相仿,青梅竹馬,那時寶蘊便喜歡上了鄭愈,鄭愈對人素來冷漠,但待她卻也是有些不同的。

那時她也的确動了将寶蘊許配給鄭愈的心思。

只是那個時候她尚不知道陛下的意思,雖則陛下對她的原配王妃一直念念不忘,就算鄭愈只是王妃的胞姐所出之子,他也不會虧待了他,将來的前程必不會差。

可是寶蘊是南平侯府的嫡長女。老南平侯為戶部尚書,朝廷重臣,而南平侯府更是世襲罔替的開國爵位,他們怎麽肯将自己家最尊貴的嫡長女嫁給一個泰遠侯府的棄子?所以最終寶蘊還是嫁給了當朝太子,成為了太子妃。

鄭愈便是那時去了北疆。

若是寶蘊在東宮過得順心如意便也罷了。

可寶蘊嫁入東宮已經近十年,卻只育有一女,且她滑胎多次,怕是已經再不能生育。

宮中的事情大長公主見得多了,經得多了,現如今太子已經納了皇後娘家甘家之女為太子良娣,将來就算太子登上大位,南平侯府怕也不過只是替他人做嫁衣裳而已。

真真是可笑。

“阿蘊,”大長公主伸手摸了摸坐到自己身邊的長外孫女的頭發,慈聲道,“你怎麽回來了?可是因為阿愈的事情讓太子遷怒于你了?”

周寶蘊搖了搖頭,道:“的确是殿下讓我回來的,但遷怒卻也談不上,他本來就知此事不易。”

若是鄭愈是那麽容易拉攏的,也不會讓皇後和甘家如此忌憚了。

他一直都是那樣,堅韌不拔,絕不是會輕易動搖之人。

“外祖母,”她低聲道,“孫女想讓妹妹嫁大表哥,并非是為了自己,為了太子殿下。孫女的處境,祖父和父親他們被權勢迷了眼,看不清楚,可是外祖母您還不清楚嗎?其實是孫女察覺皇後娘娘她動了想将妹妹嫁到甘家的心思,所以才勸了太子殿下,道是将妹妹嫁給鄭愈才更有價值。但我這麽做,只不過是覺得大表哥值得托付,将來可以護住妹妹罷了。我的命已如此,實在不願妹妹再步我的後塵。”

可如今鄭愈竟然為了他的側室請封了诰命,如此,妹妹還怎能再嫁給他?

他就是這般恨自己,恨南平侯府嗎?

“外祖母知道,你一直都是個至情至性的好孩子。”大長公主摟了她在懷中,一時之間也心如刀絞。

當初如果她沒有猶豫不決,而是直接向陛下請旨替阿愈和寶蘊賜婚,是不是,所有事情都不一樣了?

不,那時鄭愈還沒有自保能力,陛下他定不會把他推到風口浪尖。

大長公主苦笑,那個人,一直都是最心狠的。

可是,她想到那塊鄭愈送給那蘭家女的暖玉,一時之間又是心塞。

此時寶蘊還不知道,若是她知道,她現在的困局,很可能是鄭愈一手造成,當初若是鄭愈肯借那塊暖玉給她,她的子嗣就不會這麽艱難,她現在是不是就不會這麽想了?

罷了。

她道:“阿蘊,原本我也是屬意将阿薇嫁給阿愈的,為了此事外祖母甚至開口求了他,但他卻還是拒絕了外祖母,轉身就為他的側室請封。雖則外面的那些傳言到底出自何處外祖母也不能肯定,但你舅舅有一句話卻說得也對,那些所謂的謠言根本就不是謠言。阿蘊,他變得連外祖母都看不清了。”

她看到随着她的話而面色有些變白的長外孫女,心底嘆息了聲,道,“此事真真假假,到底是阿愈自己的意思,還是陛下的意思,誰也不知,待我見見陛下,再作打算吧,畢竟事關阿薇的終身。至于皇後想将你妹妹遠嫁到西坪甘家,”

大長公主冷笑,道,“我還沒死呢,你們姐妹還輪不到他們想怎麽拿捏就怎麽拿捏。”

“外祖母,我想見見大表哥。”周寶蘊低聲道。

大長公主一愣,她轉頭仔細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外孫女,目光晦澀難言。

周寶蘊苦笑,她道,“外祖母,自他離開京城去北疆再回來,差不多已經有近十年了,這十年來,我就再沒有見過他,跟他說過一句話。您放心,我和他,早已事過境遷,我哪裏還會有什麽別的心思。我見他,不過是想看看他,看他是否,還值得将妹妹托付于他罷了。”

***

鄭府西院。

“恭喜蘭夫人,賀喜蘭夫人。”

一大清早,許嬷嬷就帶了人去了蘭妱住的西院去恭賀蘭妱。

蘭妱已經用了早膳,正在看着往年年節時鄭府與別府來往的節禮,乍見到許嬷嬷滿臉喜氣的恭賀,甚是詫異。這,喜從何來啊?她莫名其妙的看向許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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