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方寸之地

段暮遙似乎還能想起上輩子他們在一起的那一晚,林空比她想象得要溫柔和緩。

這一次,他比從前更加溫柔。大約是因為有了經驗的緣故吧。

段暮遙不是懷疑過他和自己從同一處來,可當她問出來,他又點頭承認的時候,她還是覺得驚奇無比。

從重生到現在發生的一切事情,似乎都有了解釋。

林空早就知道她體內有慢性毒,也早就知道魏成弘和二殿下的陰謀。

所以重來一世,他提前做好了打算,步步為營,一切才會那麽順利的收尾。

他不愧是林空,比她想的,還要聰明果斷。

一番極致的歡悅之後,段暮遙窩在他懷中問他:“那你上輩子,就很喜歡我了嗎?”

屋內的大紅喜燭依然燃着,不知是燈火暈染的,還是他本就臉紅了,段暮遙只知道,她等了很久很久,才等來林空一個“恩”字。

彼時,段暮遙都快睡着了。

聽到他一聲之後,她竟忽然笑了出來。

她算是發現了,林空這個人,真的不懂得如何讨好人,也不懂得說甜言蜜語。

他看着永遠冷冷的樣子。

可是不要緊,只要他的心是溫熱的就好。

想及此,段暮遙又往他的懷中湊緊了一些,沉沉地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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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燕王府那邊傳出消息,說是燕王久病不治,薨。

燕王妃和世子魏成弘傷心過度,亦随之而去。

曾經風光無限的燕王府,如今人走樓空,葬禮雖盛大,可卻沒幾個人前去觀禮。

除了燕王府的舊人,便是陛下派去的人在守靈。

畢竟,明面上傳的是一個消息,私底下,大家都知燕王妃和燕王世子是犯了大錯,才被下令處死。

燕王的死,并未成為京都百姓的談資。雖也有人說他們家是報應,可到底燕王是皇親,這樣的話,也沒人敢在大庭廣衆下提及。

幾日後,段暮遙和林空去慈寧宮請安的時候,太後的神色倒不是太好。

燕王到底是她的親兒子,哪怕是這兒子後來再不成器,可也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這些年,太後敲打了燕王妃不知道多少次,可是燕王妃永不知收斂。

而燕王,也是凡事都聽燕王妃的。

林空伺候太後用羹的時候,還勸慰了一句:“外祖母要保重身子,您還有這麽多骨肉至親,擔憂着您呢。”

太後難得沖着林空笑了笑,道:“你這孩子,大婚之後,氣色倒是好了不少。連陛下都說,在你臉上都能看到笑容了。你若過得好,哀家就放心了。”

從慈寧宮出來,林空和段暮遙一路相扶,也給各宮的幾位娘娘請了安。

皇後娘娘還是如以往一般,身子雖不佳,不過也一直用湯藥吊着。至于其他的各宮娘娘,待段暮遙倒也算是親近。

幾分真幾分假,段暮遙已然不想去探究。

她畢竟是在宮中長大的,宮中娘娘也都算是她的長輩。

再者,除了被打入冷宮的常貴妃之外,她與其他各宮的娘娘,倒也無利益牽扯。

皇後娘娘賞賜了不少金銀珠玉,之後去東宮請安,太子妃也給她這位新婦見了禮。

只是太子的病,倒是越發不好了。

前些日子,太子還能上朝議事,這幾日,幹脆就在東宮将養着,陛下連奏折都不許他再看了。

段暮遙只覺得可惜。

太子殿下,幼年也是意氣風發,三歲能文,六歲便能跟着鎮國将軍去教場射箭了。

殿下十五歲那一年,便在京郊獵場拿了彩頭。

只可惜,後來殿下遇刺中毒,雖僥幸留下一命,可這些年,也是在藥罐子裏熬着。

皇後娘娘,也因此大病一場。

見到林空,太子倒是格外親熱:“表弟,那些金銀器物,我怕你覺得俗氣。故而,你大婚之禮,便是我親自繪的一幅畫,贈予你。”

太子妃說,這幅畫,殿下足足畫了一個月,曾數夜不休,就怕誤了時辰。

林空聽聞,不禁惶恐道:“殿下身子本就不适,為了臣大婚之禮如此操勞,臣心中實在不安。”

太子握住林空的手笑道:“你是我東宮的恩人,送你這份禮物,我還嫌太薄。只是我身子不好,能送你的實在有限。”

林空心下不忍,只好垂首道:“殿下定會福壽安康。”

“旁人說那些話哄我開心就罷了,你我兄弟,不必如此。孤知道,孤沒多少時日了。孤走後,太子妃和康兒若兒,便托付給你了。”

太子膝下子嗣單薄,他中毒之後,太子妃便再無所出。

東宮從前倒也有幾位良娣,不過後來,全被太子打發了出去。

太子妃聽聞此言,頓時掩面而泣,她跪伏到太子跟前,凄聲道:“殿下若是走了,妾身也……”

“不要胡說,康兒若兒還需要母親。孤希望,孤走後,你能好好生活,你也要堅強起來。”

太子妃哭得更加厲害了。

段暮遙在一旁,默然無言,心下也有些難受。

林空捧着太子那副畫走出東宮之後,只覺得手中大禮,重值千金。

林空為陛下和太子做事,那些大事,他從不與段暮遙細說。

只是半月之後,林空将段暮遙從長公主府接出來,送回了潇潇暮雨閣。

他握着她的手道:“接下來幾日,我會很忙。你留在潇潇暮雨閣,我也能安心。”

林空大婚後,陛下也送了林空新府邸。只是新府正在休憩,林空一次也未去住過。

婚後,林空無事的時候,便帶着段暮遙住在了長公主府。

長公主還是和從前一般,冷冷的樣子,不多話。

他們一家三口同桌用膳,都不怎麽熱鬧。

從前段暮遙和林空互換靈魂的時候,也是這般,母“子”兩相對而坐,誰也不言語。

未曾想,如今她嫁過來了,還是如此。

林空這性子,多半也是随了母親。

林空将段暮遙帶走之後,倒是與長公主知會了一聲。

長公主手捧着書卷,頭也未擡,只淡淡道:“凡事,你來安排就好。”

林空點頭應下,正要起身走出房門之時,長公主才難得又開言:“萬事當心。”

林空簡單将此事說予段暮遙聽的時候,段暮遙忽然笑了一聲:“婆母與夫君一樣,都不是多話的性子,不過關切的心,卻一分不少。”

林空笑了笑,蹲下身看着她道:“我擔憂母親,自然也擔憂你。我若是夜晚不回來,你要好好睡覺,不要半夜三更起床看書,那些醫書毒術,你也不用苦讀,一切需得慢慢來,有我在,你也不必太過煩心。”

段暮遙猛然想起上一世,他也是對她這般說,只是,那個時候段暮遙心中煩亂,并未理會他話中深意。

當時他面色冷冷的,對她說:“你只需老實待在潇潇暮雨閣,莫要出門,一切我來安排。”

他其實,那個時候就想要對她好的。

只是他這性子,段暮遙從前并不了解。

眼下,為了讓他安心,段暮遙只好道:“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自己,你不在的時候,我會好好看書好好休息,不懂的事,我會問潇藍。若實在無聊,我還可以帶着牧歌一起繡花,總之,我不會給你添麻煩,也不會讓你憂心。”

林空難得展顏:“我不擔心你給我添麻煩,我讓你留在這裏,只是為了你的安全考慮。待我忙完這一陣,咱們就出去雲游,我定不會将你鎖在這方寸之地。”

他這話,又與前世相重合。

當時,段暮遙便質問他:“難道,你要将我一輩子都困在這方寸之地嗎?”

如今想來,她那時對他的誤會,實在是太深了。

“我都知道的,林空,我愛你。”段暮遙握着他的手,一字字開口道。

林空生生頓住,半響才将她抱在懷中。

他不愛說甜言蜜語,那就由她來說吧。

林空走之前,還是告知了段暮遙一些真相。

太子,怕是就在這一兩日了。

太子若不在了,各方勢力定會虎視眈眈。

不少朝臣都将寶壓在了三皇子的身上。只是三皇子尚未成年,且資質平庸,陛下并未動立儲的心思。

陛下密诏,讓林空守衛東宮。

太子走後,陛下有意冊立長孫。

陛下這幾日,雖看着硬朗,可身子早就不濟了。

此番,陛下之所以這麽快便處置了常貴妃和二殿下,也是想及早為孫兒鋪路。

陛下和太子都有意讓林空入朝為官,輔佐新君。

只是,林空志不在朝堂。

太子走後,京都必亂。

這段時日,林空需留下來,替新君掃清阻礙,待京都安穩之後,他才可離開。

這是林空的責任,他必須去做。

只可惜,段暮遙只是一介弱女子,幫不了他什麽。

她是青龍令主,雖至今日,她都不清楚,守護這一塊冰冷的令牌,到底有何用。

不過現下,她也想明白了。她需得好好活着,讓青龍令不至落入賊人之手,便是她的責任。

而眼下,她需要做的,便是乖乖留在潇潇暮雨閣。

這是個非常安全的地方,沒人敢攻進這裏來。

那幾日,林空未歸。倒是潇藍去外面打聽了不少事。

太子病逝之後,二殿下在京的殘餘勢力還想要借機起事,只是林空早有準備,提前将他們一網打盡。

朝中對立長孫一事争論不休,不過陛下雷霆手段,将不和諧的聲音都打壓了下去。

林空立了大功,已被陛下封王了。

潇藍還笑着對段暮遙說:“以後,可不能喚您侯爵夫人了,您日後可是王妃了。”

段暮遙笑了笑道:“這些虛名,我皆不在意,我相信,夫君也不會在意。”

林空一連七日未歸。

段暮遙雖說會老老實實待在潇潇暮雨閣,可他不在的日子,卻也總覺得哪裏不習慣。

尤其是這幾日夜間風冷,她總是踢被子。若是林空,早就起身将她包裹好,攬入懷中。

可他不在,這房間內,都沒了溫度。

段暮遙夜晚躺下睡不着,便長長地嘆息了一聲。

直到,林空的聲音出現在耳後:“怎麽了?我見你翻來覆去好幾次了,睡不着嗎?”

他回來了。

段暮遙激動地回身抱住他,将臉貼進他的懷裏:“是啊,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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