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這是哪
嚴朗拉開被子,扶着床沿站起身,他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經歷過什麽,下地一瞬間肌肉脫力差點跪在地上。祁闊一個箭步沖到嚴朗身旁扶住他,腦子跟不上身體的速度,當他意識到不妥時已然握住嚴朗的胳膊:“你……”
“謝謝。”嚴朗抽出手臂扶住床頭,試探的向前邁出一步。
祁闊後退兩步,離開嚴朗周圍的區域,他擰眉,繃住冷淡的神色。
嚴朗低頭看向祁闊觸碰過的手臂,上面留下了濕粘的痕跡,似乎是半凝固的血。
适應行走後,嚴朗問:“有多餘的外套嗎?”他全身上下僅有一條黑色短褲,這麽走出去實在不夠雅觀。
祁闊脫下白大褂遞給嚴朗:“先穿這個。”
嚴朗接過白大褂披在身上,大褂有兩個扣子,嚴朗嫌麻煩沒有扣,六塊腹肌大喇喇的展示出來,愈發性感誘惑,嚴朗說:“走吧。”
祁闊素來不愛多管閑事,但敞着胸膛的是嚴朗,他必須要管一管,于是說:“你把扣子扣上。”
嚴朗迷惑地摸摸腹肌,說:“扣上熱。”
問題是嚴朗不扣扣子祁闊熱,高瘦白皙的研究員先生控制不住蠢蠢欲動的手,他伸出的手臂中途轉彎即将收回口袋,被嚴朗一把抓住。
“?!”祁闊驚住。
“你手心有傷?”嚴朗握住祁闊的手腕翻過來露出手心,四個月牙狀傷口整齊排列,嚴朗意識到不對勁,立刻松開手,“對不起。”他不記得過往,但他清楚自己的性格不該這樣莽撞,他應該更有分寸。
白大褂在嚴朗身上,祁闊于是雙手虛虛地握着垂在身體兩側:“算了,走吧。”他企圖忽視嚴朗身上敞開的白大褂,和對方走動間若隐若現的肌肉線條。
嚴朗跟在祁闊身後走出房間,他的身體素質優越,剛剛的腿軟只是因為躺得太久,當下體力已然恢複大半,走路如風。白大褂穿在祁闊身上幹淨斯文,穿在嚴朗身上就有些制服誘惑,如果這不是末世,嚴朗這麽穿走在街上,少不了女性往他短褲裏塞錢。
祁闊越走越快,他不想看到嚴朗的人魚線,怕自己頭暈目眩氣血上湧。嚴朗不得不加快速度跟上祁闊,走路的風吹起白大褂,祁闊抽空回頭,急剎車停住步伐,依舊是冷淡的聲線,夾雜着微小的氣惱:“你把衣服穿好。”
“……可是這只有兩個扣子。”嚴朗說,“我都扣上了。”
走廊裏不斷有穿着白大褂的學員來來回回,路過嚴朗時目光飄忽,更有甚者吹一聲口哨或者打個響指。攝于祁闊的威名,學員們不敢拿他開玩笑,但嚴朗面容英俊,氣質溫和,看起來格外好親近,他客氣地朝路過打招呼的學員微笑示意,被鼓勵的學員們愈發肆無忌憚。
走到挂着【錨點1號】銘牌的門板前,祁闊一把抓起嚴朗的手摁在指紋鎖上,硬邦邦地說:“這是你的房間,有虹膜和指紋識別。”
嚴朗認真地點頭:“哦。”
推開門,入眼是一整個開間,簡單的家具,一張床、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一個櫃子、和一個衛生間。嚴朗問:“為什麽沒有窗戶?”
窗戶,聽到這個詞,祁闊輕笑一聲,關上門:“你要窗戶做什麽?”
嚴朗思索,這是什麽意思,住的屋子沒有窗戶……難道他是囚犯?囚犯會有這麽好的設施嗎?如果他不是囚犯,這裏是做什麽的,他為什麽在這?
“整個基地都沒有窗戶。”祁闊說,“這是一座地下城。”
嚴朗愣住,重複道:“地下城?”
“現在是2089年8月5日。”祁闊說。
“不……明明應該是……”應該是什麽呢?嚴朗的話頭突兀地中止,他腦子裏劃過一個模糊的日期,如流星閃過,轉眼不見痕跡。
“兩天後是人類轉入地下城的一周年紀念日。”祁闊說,“你可以去參加。”他掏出一個金屬的腕環扣在嚴朗手腕處,“這是追蹤器,保證我随時能找到你。”他向嚴朗展示自己手腕上酷似手表的屏幕,紅點和藍點重合,他小聲說,“我還是想要你叫我祁哥。”
不明白祁闊為什麽執着于一個稱呼,嚴朗決定滿足祁闊的要求:“祁哥。”
聽到熟悉的聲音叫着熟悉的稱呼,祁闊情不自禁地捂住胸口,試圖壓下驟然升騰的喜悅,他低下頭說:“衣櫃裏有衣服,你去換上吧。”
嚴朗脫下白大褂,說:“我看到衛生間有洗衣機,我把衣服洗幹淨再還給你。”
“不用。”祁闊一把搶過白大褂穿在身上,擡頭的瞬間嚴朗得以窺見一抹水紅的眼尾。
高傲的研究員大概不喜歡自己戳破對方的脆弱,嚴朗體貼地想,他轉身去衣櫃前換衣服,留祁闊站在原地梳理心情。
打開衣櫃,簡單的黑白T恤、純色襯衫、休閑褲和牛仔褲次序排開,簡單大方,是嚴朗喜歡的款式。他随手拿出一件襯衫和一條褲子套上,蹲下換鞋,房間裏沒有鏡子,他轉身攤開雙手向祁闊展示:“怎麽樣?”
祁闊情緒收斂,面色重歸冷淡,他颔首:“不錯。”
嚴朗身材好,披麻袋都好看,他看向祁闊,等待他的導師的下一步指示。嚴朗沒有過去的記憶,可他的敏銳度仍然存在,他感到祁闊對他的微妙态度,他不是囚犯,亦和這裏的人沒有仇怨,有些路過的學員看他的眼神帶着憐憫和慨嘆,似乎為他的境遇抱不平。
至于祁闊……嚴朗看向他名義上的導師,祁闊待他忽近忽遠,對方究竟在隐藏什麽秘密,這個地下城是什麽情況,一切都要慢慢來。
“我們去食堂吃飯。”祁闊說,他推一下無框眼鏡,目光久久停留于嚴朗身上,片刻,率先邁出房間。
嚴朗跟在祁闊身後半步,老老實實地走路,沒有好奇地問東問西。
祁闊刻意緩下腳步,與嚴朗并肩,他太長時間沒有和嚴朗這樣生疏的說話,實在不知道如何開啓交談,遂一直沉默。
嚴朗腦袋裏想的是其他事情,他身量比祁闊高約兩指橫平的距離,轉頭目光越過祁闊頭頂,心想研究員看起來瘦弱,個頭倒挺高。嚴朗雙手交握,指尖不自覺地轉動無名指上的戒指……戒指?
嚴朗低頭,無名指上環着一個銀戒,戴了有些年頭,銀戒的一圈布滿細小的劃痕。戒指代表他有伴侶,他的伴侶在哪裏?
“食堂到了。”祁闊的聲音打斷嚴朗的沉思,研究員先生指向前方,“那裏有餐盤和餐具,去那邊窗口打飯。”
“哦好。”嚴朗說。
“你跟緊我。”祁闊說。
食堂不大,穿過整整齊齊擺放的七排座椅來到最裏面的打飯窗口排隊,入眼是一片純白色。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員們和學員們端着餐盤一列列排開,襯衫休閑褲的嚴朗站在中間,格格不入。
“祁工,吃飯呢?”幾個研究員朝祁闊打招呼,“這是……?”
“錨點1號。”祁闊說,“李工,曹工。”
“嚴警官醒啦?”研究員們态度親切随意,“感覺怎麽樣?”
嚴朗記憶空白,只得露出友好的笑容:“還不錯。”
“我聽楊工說嚴警官恢複得很快,年輕就是好。”其中一個中年男性研究員感嘆。
“說什麽呢,祁工也年輕。”另一個研究員說。
祁闊沒搭理兩名研究員的調侃,帶着嚴朗徑直來到做面食的窗口:“一份牛肉拉面,你吃什麽?”
嚴朗确實喜歡吃面,他說:“涼面。”
祁闊說:“牛肉涼面,多放辣椒。”
嚴朗沒有提出異議,他也确實喜歡吃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