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自閉第10天

宮廷玉釀在肺腑中翻騰,春風拂動紫白發帶上的銀鈴,容穆衣領上的蓮花暗紋随着日光閃動了一瞬,又歸于平靜。

最初的震驚沉澱下來,容穆捏着手中的黃金象牙球,出乎意料的沒說什麽,只朝嚴華淩道了句多謝告知,然後轉身欲走。

嚴華淩忍不住道:“你就不害怕?!”

容穆回頭,一身綠意站在百花叢中,不與之争芳鬥豔,反倒顯現出了一股高雅不墜世俗的風姿。

嚴華淩一瞬間以為自己看到了一支挺得筆直的花杆。

“我怕,但陛下寵幸我,各位小姐們心中若是已有良人就不必害怕了,陛下眼中只有我,不會瞧見其他人,”容穆聲線極其溫潤動聽,“你們慢慢玩,我先回去了。”

他這段話不卑不亢,周圍的貴女們或多或少都聽了個清楚,其中含義稍作理解,就知道這位侍君是怎樣一番玲珑菩薩心思。

嚴華淩神色複雜,正要回頭和小姐妹說話,就見一圈平日裏高不可攀的小姐妹們粉面飛霞,癡迷的看着容穆遠去的身影……她們分明剛才還在傾慕陛下!

甚至就連亭子裏那三個基本不與旁人走動的侍君,都不由自主站起來,瞧着那人離開的方向。

嚴華淩深吸了一口氣。

她們這些人從小就開始向往将來會嫁一個怎樣的兒郎,恨不得将所有美好想象都堆砌起來,只可惜如今男子大多狂妄自大總想着以夫為綱,因此貴女們只能做做閨中小夢,幻想着有朝一日能遇見一個溫文爾雅尊重妻子的好夫郎。

以前确實只是想象,但現在,卻好像夢中人從境中出來了一樣。

這位容公子,好一個“籠絡人心”的本事。

容穆走得極快,甚至什麽時候将明春抛下了都不知道。

離開春日賞花宴,一方面是因為他心底因為嚴華淩的話莫名浮躁,一方面是想盡快回到紫垣殿。

時日已到正午時分,他出來已經快一個時辰,第六感告訴他必須盡快回去蹲在碧绛雪身邊補充太陽能,否則很可能會出現大白天大變活人這樣恐怖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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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念百轉之間,突然又想起了今早皇帝出門前遞給他的那杯晨露。

那是皇帝知道他早晨起來要喝露水後,特意吩咐郎喜收集準備的,以免他每天都得蹲在花叢中神經病一樣的“吃早餐”……

這暴君,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容穆搖了搖發痛的頭,剛喝下肚的那杯酒這個時候才開始作怪,只是一個眨眼的間隔,就朝前面本該能避開的樹上撞去。

但預想中的疼痛并未襲來,額前被墊上了一個布滿薄繭的手掌,容穆暈暈沉沉的擡頭看去,就瞧見了一張分外面生的臉。

但下一刻,他立刻反應過來這是誰。

“侍君別來無恙。”男人收回手掌,抱拳行禮。

容穆慢吞吞的“哦”了一聲,瞧着面前這身精致的黑甲,“原來是李少将軍……少将軍在這裏,是在等什麽人嗎?”

李隋川并未看容穆的臉,而是側眼瞧着旁邊的一棵樹,“只是恰巧路過。”

或者說陛下吩咐他查探這個人,他實在查不出來什麽東西只好再來接近一次。

容穆點了點頭:“那我就不堵将軍的路了,先告辭。”

李隋川剛要張嘴,就眼睜睜看着容穆身形筆直的走出了一個曲線,直直沖着路邊的小湖而去。

他看着那搖晃的身影瞳孔緊縮一瞬,剛伸出手,旁邊一截華貴的黑色衣擺就比他更快的探出去,一把拉住了那稀裏糊塗闖禍的少年郎。

李隋川怔住,随即反應過來低頭道:“陛下恕罪——”

說着他眼尾餘光不經意看見容穆袍角上的暗紋,繁複又獨特的重瓣蓮花圖案在李隋川眼中閃了一下。

商辭晝沒理他,面色微妙的将蔫了吧唧的容穆揪着轉了一圈,往前嗅了嗅,“郎喜。”

郎喜連忙上前:“陛下。”

商辭晝:“先回去準備醒酒藥,一顆糖都不準放。”

郎喜連忙告退。

又被皇帝拎了起來,容穆的衣領将脖子勒住,他不舒服的拉了拉領口,像是才瞧見商辭晝一樣。

“嗯?陛下好哇,吃飯了嗎?”

商辭晝面上沒有一絲笑意:“孤是讓容侍君去參加賞花會,不是品酒會。”

容穆擺了擺手:“現在什麽場合不得先喝兩杯打開話題嘛。”

內侍們離的遠,只有清晰聽見這句話的李隋川又将頭低了低。

容穆後知後覺頭昏腦漲,只想趕緊回去曬太陽充電,于是一把将象牙球拍在了皇帝的胸口,開口道:“臣幸不辱命,從嚴小姐那裏為陛下騙……呃贏回了賞花宴獎品,陛下可以盡情和朝臣秀恩愛了,包括陛下那三個藍綠紅,沒一個美得過臣。”

一旁的李隋川實在站不住了,告了罪轉身沒了身影。

皇帝身上可能是沾染了碧绛雪的味道,容穆覺得自己離本體太遠而産生的不适感稍稍平複了一點,随後他擡手拍了拍商辭晝的胳膊:“陛下,會不會抱?兩個手都動一動,不要跟拎着一個盆栽一樣。”

商辭晝沉默了一瞬,最終還是将另一只背在身後的胳膊穿過容穆的腿彎,毫不費力将人攬了起來。

少年口中發出一聲舒适的喟嘆。

商辭晝冷臉:“不要用這個嗓子發出奇怪的聲音。”

容穆又用象牙球拍了拍皇帝的肩膀:“我倒是也想……回寝殿……走陽光下,臣要曬曬太陽,好長高。”

商辭晝掌心滿是清瘦的壓感,他像是從沒有這樣抱過人,渾身都散發着一股別扭的黑氣,腦中又閃過這人剛才差點摔進小池裏面的畫面。

李隋川從小看似沉穩實則心眼多的厲害,從不會多管閑事,商辭晝都快忘了他着急起來是什麽模樣。

從宮女到內侍,再到他的少将軍,這宮中誰不是人精——難不成真是因為這張臉?

好像除了他,容穆與誰都能融洽相處。

皇帝嘴角下壓:“你還敢與孤提條件,若不是孤正好路過,你的午膳就吃池塘裏的黑泥吧。”

容穆正想說李隋川也在,就想起這人醋起來真要命,于是默不作聲的将話茬咽下去。

他感受着碧绛雪的氣息越來越近,心中更加安定下來,睜開被太陽曬得暖呼呼的眼皮,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的暴君。

這皇帝長眉鋒利,其下生了一雙極致的薄情眼,冷心冷肺還瘋批,真是想象不出來這人若是真正喜歡上一個人是什麽模樣。

商辭晝也看了他一眼,兩人目光對視的一剎那,容穆瞳孔中好像有紫色的光流轉了一下。

那股極其好聞猶如蓮花一般的清淡香味又缭繞在鼻端,商辭晝腦海中卻針紮似的疼了一瞬。

他皺眉邁過寝殿的門檻,懷中的少年突然拉了拉他的袖口。

“陛下。”

商辭晝嗯了一聲,“說。”

容穆看着他,語氣輕輕問出了一直憋在心裏的一句話:“陛下萬人之上,但有沒有那麽一刻,是真心對待過他人的。”

商辭晝猛地頓住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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