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生辰·靈溪

花未情因此又想到了刺繡,中土的四大名繡亦是惟妙惟肖,精美得來又不缺細致,恐怕這也是南洋沒有的。

剛好,此時裏奧又來了一趟中土,此次只有他一人帶着手下夥計過來。花未情便坐下來與他談了中土刺繡一事,想請來繡娘專為南洋人定制刺繡。

裏奧一聽也覺着可行,讓花未情拿了些樣品給他查看。他見這刺繡針腳細密,圖案精美不由大肆誇獎,便聽從花未情的勸告,從中土進購刺繡。

雙方協議簽下契約後,花未情從各地請來上百名繡娘趕工,承諾一月之後便能交貨。

裏奧是南洋有名的巨商,每每進貨都是大批量,他的帆船載重量大,且有兩艘。一口氣要的絲綢、茶葉、瓷器都是上萬的。花未情即便後來也與多名南洋人有生意來往,但要貨量最大的還是裏奧。

對于絲綢、瓷器,花未情可自行供應,但茶葉還是要向蕭家購進。蕭家在各地也有茶莊,許許多多做茶生意的都要去蕭家茶莊進貨。

花未情去了一趟離蕲州不遠的綿州,那裏就有蕭家的茶莊。

開春之時,花未情便游刃有餘地為裏奧準備好了所有要運回南洋的貨物。大批量的真金白銀都流入了他花家。

短短兩年,花未情的名字在蕲州傳開,上至八十下至五六歲,都曉得花未情這個人。一些小生意人聚在一起喝茶的時候都在佩服花未情的膽量和智謀。說他有膽量是他因和南洋人做生意入了獄還敢繼續不怕死地做,且他放得開拳腳,一路過五關斬六将,将蕲州非莊家的絲織坊都收為己用。說他智謀,他懂得經營,摸清了客人的喜好,生意不紅火也不行。

再則,花未情善用人,無論是花氏絲織坊管事的蘇繁花,賬房管賬的趙福慶,還是沈家瓷窖裏的工人,都心甘情願為他辦事。

莊家這一年來關了好幾家絲織坊,絲綢鋪也關了幾間。自從去年秋末,徐進東因涉嫌貪污受賄被查處,摘去烏紗帽,入牢淪為階下囚之後,他莊家便再無依靠。

新來的知府公正清廉,兩袖清風。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一來就為牢中兩名蒙受冤屈的犯人翻案洗白,蕲州百姓無不感嘆新知府是在世包公。

新知府不是耐得住閑的人,這廂為受冤者洗去冤屈,那邊廂又向蕲州各富商籌集銀兩修繕蕲州碼頭。

莊易璃本想讨好新知府出銀修繕,但那碼頭他少有用到,大都是花未情與南洋人進進出出,若是出了銀兩,便等于為他人做嫁衣。思索再三,便也沒這麽做。

花未情出手倒是大方,一口氣出了兩千兩,其他的商人零零碎碎加起來也不過八百兩。新知府心中大喜,宴請花未情替蕲州百姓致謝。

于是,新知府便記住了花未情這個人。

花未情并不知道,蕲州能換知府,全是蕭岚軒的功勞。他知道蕲州知府有意與花未情為敵,日後若繼續留他必定會再給他無中生有惹來麻煩,便難得地呈了一本奏折上去。皇帝交由禦史臺查處,果然查出蕲州知府受賄貪污。皇上的一道指令,便将這徐進東關進了大牢,将此次國考排名乙等三名的方少宣派去蕲州擔任知府。

花未情有如一只脫缰的馬,不受任何人阻止,賺來了白銀就立即擴張生意,開聚緣坊分號,買地新建絲織坊。蕲州擁有良好的地利,前來中土貿易的南洋人都喜歡在蕲州停靠。大部分生意都由花未情接下,這一年多來到底賺取了多少銀兩,恐怕外人無法衡量。

只是,花未情想要的不僅僅是這個,他明白他來蕲州做生意的目的。莊易璃一天不倒,他便一天不安心。

莊家在蕲州越趨衰落,若不是莊家名下的染料生意,恐怕是支撐不住的。花未情請來幾名懂得顏料研制的老者,他們都是制作繪畫顏料的佼佼者,并不涉足染布的染料。但染料與顏料也有同工異曲之妙,花未情便将他們聚集在一起,研制新的染料。

若能研制出一種比莊家更好的染料,莊家染料必定會被優質染料所取代,那莊易璃就再無立足之地。

花未情與幾位專門為他研制染料的老者簽下契約,若他們能研制出一種更為好的染料,将每人獲白銀三千兩,還要為染料配方保密不得外傳。

花未情承諾蕭岚軒的三年,眼看,就只剩下半年。距上一次見面,已是一年半前,花未情依舊每月派人送家書回京城,逢年過節還準備禮送回去。

這天是魏靈溪四十歲生辰,蕭岚軒早上忙了回來,正要去梅園時,宋柯呈上來一個包裹。打開後是一方錦盒,盒子裏放了一對龍鳳瑪瑙燭臺,還是南洋那邊的。燭臺壓着一張紙條,上頭寫着:憶君心似西江水,日夜東流無歇時。

蕭岚軒将紙條放進書架子上的檀木盒子裏,裏面早已積了厚厚的一沓,都是花未情寄回來的家書。多寶架上的東西也都是這一年半來,他讓人送回來的。

三年期限還有半年。

門外傳來孩子的哭聲,蕭岚軒轉身出了門,正見丫鬟抱着蕭逸塵往這邊走。蕭逸塵看到蕭岚軒後,便伸出小手臂,口齒不清地喊:“爹爹……”

蕭岚軒抱過他,他一雙梨花帶雨的眼睛閃着淚光,哭聲立即停止,眼淚鼻涕都往他身上擦。蕭岚軒撫着他的頭,“怎麽哭了?”

小家夥把臉埋在蕭岚軒懷裏,小丫鬟解釋說:“小少爺剛看見了您,您走得太快沒理他,他就哭了。”

蕭岚軒這才想起,方才回到府上宋柯呈上一個包袱他就疾步往寝房裏走了,也沒注意到蕭逸塵。

手掌愛撫着懷裏的小東西,蕭岚軒輕笑一聲,對着懷裏的小東西說:“方才爹爹有點急事,沒看到塵兒,塵兒莫怪。”

蕭逸塵從懷裏擡起哭紅了的眼睛,又伸着雙手,含糊地道:“爹爹抱。”水靈靈的眼睛沾着潤濕的睫毛,一張臉跟花未情十分地像,若是再大點,恐怕就更像些。

蕭岚軒親了親他的額頭,“爹爹帶你去祖父那。”

小家夥點了點頭,“嗯。”

梅園。

将近正午,魏靈溪從書房出來,開了門便見到地面上放着一方小盒子。也不知是誰放在這的,他彎腰撿起,放在手裏端詳也認不出是誰的,打開看了看,裏面一支白玉簪子,玉簪子下壓着一張紙條,紙條上只有幾個字: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原來,是一份佚名的生辰禮。

與此同時,書房不遠處的檐廊拐角處,身穿藍衣的男子探出半邊頭,青衣男子絕美的臉上挂着淺笑。這驚鴻一瞥,所見便是這世間最美的風景。

青衣男子将小木盒放進了袖中,提步沿着檐廊走,步伐不徐不疾,虛幻的背影好似下一刻就會消隐在這空氣中。

幾分腼腆的藍衣男子看着他離開的背影,眉目間盡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蕭岚軒抱着蕭逸塵來了梅園,蕭逸塵手上捧着禮盒,口齒不清地說:“生辰禮。”

雪兒和秋露兩個丫鬟都笑了,魏靈溪接過他手上的禮盒,撫了撫他的頭,“塵兒真乖。”

魏靈溪把禮盒交給了丫鬟,再将蕭逸塵從蕭岚軒手裏接過,看着他還紅着的眼眶,用手撫了撫他的小臉蛋,“塵兒方才可是哭了?”

蕭逸塵小腦袋點了點,極度委屈,“爹爹不要塵兒。”

魏靈溪看向蕭岚軒,蕭岚軒輕笑一聲,閉口不言。魏靈溪抱着他往屋裏走,“不理爹爹,我們進屋去吃桂花糕可好?”

“恩恩。”

蕭岚軒前天便吩咐了梅園的廚子,今日要做多幾樣魏靈溪愛吃的。園子裏的幾個下人都記得魏靈溪的生辰,每到這天園子裏的下人心照不宣。

如今四十歲的他依舊是二十出頭的模樣,恐怕再過十年八年也還是如此。魏雨辰說得倒是對,養生之道至關重要還是心态,心态差了吃再多補身子的東西也是無用的。

一個生辰宴,只有梅園和桃園裏的下人來湊熱鬧。魏靈溪不喜歡喧鬧,蕭岚軒便沒有給他辦壽辰。

待擺好了席,兩張桌子,一張是宋柯和梅園的丫鬟坐,一張是蕭岚軒、魏靈溪、秋伯還有抱着小少爺的奶娘坐。丫鬟們在院子裏挂了十幾個燈籠,外面比屋子裏還要明亮幾分。

飯菜都是秋伯一手打理的,魏靈溪的口味清淡,所以今日的菜也是偏淡的。兩個丫鬟幫着上菜,這天也算是梅園難得熱鬧的一天。

此時卻不見了魏靈溪。

韓宥從寝房出來,正要夜巡,卻見回廊下走來魏靈溪。他一時愣在那,想親自跟他說一句生辰快樂,卻被什麽卡住了喉嚨。

魏靈溪提步過來,溫聲道:“今日難得人齊,你也一道過來用膳罷。”

韓宥拱了拱手,“多謝公子好意,屬下還要巡夜,就不去了。”

“今日就免了,左右這麽多人在這,也不怕有人夜闖。”

“這……”

魏靈溪溫潤如玉的臉帶着尋不到蹤跡的笑意,“快過來,就只等你一人了。”

盛情難卻,韓宥點了頭,便尾随在他身後,保持着與他三步的距離。

到了院子,桌上的菜都上好了,魏靈溪上了主桌,韓宥便徑直走到宋柯的旁邊坐下。

見壽星公到了,大夥也就放心地開吃。宋柯湊到韓宥的旁邊,小聲道:“你倒是面子大,還要夫人親自去請。”

韓宥怔愣片刻,他和宋柯以前都是在蕭岚軒收下辦事,私下裏也常開玩笑,卻是這一回他不知如何作答。餘光看了一眼那邊溫潤如玉的男子,心又漏跳一拍。

他急促地端起碗,往嘴裏扒飯,雪兒丫鬟給他夾了些菜,“韓大侍衛,你別老顧着吃白飯,這麽多菜都要靠我們四個人吃完呢!”

韓宥應和地答了一句,繼續埋頭吃飯。

從梅園回來,蕭逸塵已經是睡眼惺忪,歪在蕭岚軒的懷裏,小聲呢喃說:“我要和爹爹睡。”

蕭岚軒見他小手緊緊抓住他的衣服,便将他帶進了自己房,幫他擦了臉脫了外衣就放在床上蓋上被子,小家夥很快就熟睡。

蕭岚軒洗漱後寬衣在外側躺下,側着身子看着那張酷似花未情的面孔,擡手輕輕撫了撫,眉間漸漸化開似有若無的笑,心生憐愛。這,是他和花未情的骨肉……

作者有話要說:好吧,進度很快,明天那章小花就能報仇雪恨回京和包子和岚軒團聚。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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