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杜氏雙胞胎原本也想跟裘今衍一樣溜去試劍場偷看,但猶豫再三後,兩人默默地留在他們自己屋中,看着那顆玉球。
起初,杜自迩還會一直說話。
「白虎果真進步神速,他這劍使得真好。」
「白虎這劍真的快戳到師兄,不過師兄還是師兄,沒人比得過。」
杜行遠相對沉默,會經常地罵一聲,「閉嘴。」或是「你安靜一點,沒人會把你當啞巴。」
杜自迩笑嘻嘻的,沒把哥哥的話當一回事,還會回道:「我偏就說,如何?」
換來杜行遠的一記手刀,非眼刀的原因,是眼睛要盯着玉球看。
繼續看下去後,他們兩個都不說話了。
看到最末,兩個人都哭了。
他們兩個是魔道之中,除了肖揚之外,對郁遠最熟悉的人。
此時此刻他們兩個完全不信,師兄的身體是肖揚用玉石所化,雖然不知道肖揚怎麽辦到的,但他們都深信,那身體就是師兄本人的。
這是一種很難以言喻的滋味,先是發覺深深敬愛的人靈魂回來,就已經歡喜到不知如何是好,後來又讓他們發現更大的驚喜。
肖揚到底是如何辦到的?這其中經歷多少事?
「去問肖揚?看他說不說?」杜自迩自問自答,「他要說也會先告訴師兄的。」
但果然還是想問白虎到底怎麽辦到的,杜自迩才想說,杜行遠早就先走一步。
「哥,等等!」杜自迩追了上去。
*
肖揚不是有意要讓他跟郁遠比劍的畫面往外流,但他也沒有打算藏着掖着,裘今衍神來一筆,倒是更快就把事情傳遍整個魔道總壇。
他下午被卡在議事廳,明面上是胡蝶這裏又有無數打算跟他結為道侶的拜帖,與他約好時間,探探他如今的意向,問他打算怎麽回絕,但白桐也來了,一雙眼睛亮晶晶的。
胡蝶還沒說話,白桐就先開口了,「尊上,您能讓我與盟主過招嗎?」
她就是個武癡,原先會投入郁遠當時麾下,自然也是慕強。有個人,他永遠比你厲害,讓你永遠越不過的牆,不是很有意思?總之只要有人能讓她打着玩,她都是開心的,剛好郁遠是那種凡事別人能出面擺平,他就樂得躲在背後休息的人,兩人一拍即合,她能打得過的,就全讓她去打,她再打不過的,才會輪到雙胞胎或白虎,最後才是他自己。
她跟胡蝶兩人自然也明白了郁遠的身體恐怕就是郁遠本來的,但她們對于中間如何運作倒不是很在意,她們比較關心的是這一人一虎到底什麽時候要結成道侶,另外就是白桐想要跟郁遠再打一場。
「他如今比舊時還不愛出劍,你要是能準備出珍珠奶茶,我想他會肯的。」肖揚神色認真。
胡蝶笑笑對白桐說:「看吧,告訴過你的。你好歹也是一棵樹,偏不知道樹薯是什麽。」
白桐很扼腕,她雖身為植物化妖,還真不知道樹薯究竟是什麽,「烈植哥有可能知道吧?他整天在那裏磨,難道不知道?」
白桐一語驚醒胡蝶,她先前都只朝禦廚了解食材的方向去想,忘了熟悉醫毒之人也有可能會明白。
「問了。」肖揚很平靜,「他亦不知,不過他已經出發去采集各種薯類,畢竟那不是他常備的草藥,他取回來後,再交給禦廚想辦法。」
兩女眼睛同時發着燦亮光芒,這就是至情至愛才能想得如此深入,白桐努力忍着那想掏紙筆出來記重點的念頭,死死掐着自己的大腿忍得艱辛。
胡蝶比較能演,她假裝嚴肅地問着肖揚:「昨日蒼山來拜帖,行遠自迩他們先看了,問過您要如何響應,您說拖着,如今亦同嗎?」
「蒼山那叫什麽名字的要來?有阚晁。」這是郁遠的大師兄,他還是記得的,「還有另一個是……」肖揚皺起眉頭,他從來也沒記得,「喻什麽什麽的?」
「尊上,他亦是單名,喻劭。」胡蝶微笑,手指,「雖然如今郁遠這兩字在蒼山為禁忌,但大家提到他,私下都稱他一句『小郁遠』。」
「喻沼?」肖揚又說了一個錯的。
這話還好沒讓郁遠聽到,不然他想吃的東西名單就會再多一個,炸得圓滾滾的芋棗。
胡蝶心道您就是根本不想記得,不過她也沒戳破,「尊上,您如今怎麽打算?」
肖揚扯出一抹完美的笑容,「反正不急着回。」
他想了一想,覺得他家主人如今恐怕已懷疑得差不多,「拖你們盟主下水,看看他要如何,我都聽他的。」
白桐這次終于沒忍住,猛烈咳了起來。
*
郁遠勉勉強強看完那本郁遠傳,開始坐在位子上,考慮到底要趴在這裏睡覺,還是要再看一本術法書,再趴在這裏睡覺。
沒有睡覺以外的選項,高中時他就是一個連逃課出去玩都嫌麻煩腳酸的學生。大學時則只要那天到了學校,他就會在校內成為人形移動睡覺機器,但若是他連家門也沒出,那天就是整日逃課。
想着他還是得在這裏好好活下去,不能真成為一個術法廢,他勉為其難地站了起來,跑去挑了一整落書。
他內心正暗暗抱怨這天生神力,連搬一落書都輕得像是拿紙片,他沒機會裝手酸的身體,耳邊突然傳來極為細微的聲響,本來是會被他忽略的聲音,然而早上跟魔尊大人試劍之後,他對聲音更敏銳了。
他留意到這具身體,雖然耽于安逸,但似乎是随時警醒準備回擊的。
但手裏的書落被接過去,一看到對方是誰,他立刻放松下來。
讓小師弟幫忙搬書,要是剛穿來的他免不了要客氣一下,自己搬就好,但這幾天下來,他慢慢堕落為一位團寵,小師弟要搬,讓小師弟搬,才能表現出師兄弟情誼。
「魔尊大人怎麽會放你們兩個過來?」走到位子上,郁遠發現杜行遠已經光明正大地在桌上攤着一塊布巾,正整出一堆糕點,另外,還弄了壺茶。
他能很清楚地分出雙胞胎誰是誰,主要是幫他搬書的人,氣質開朗陽光,燦着一張笑臉,正在将壺裏的茶倒出的那位神情專注,卻自帶冷氣團。
「這裏可以吃東西嗎?!」郁遠從現代來,自然有圖書館裏不得進食的基本常識。
「師兄肚子肯定餓了。」杜行遠淡淡說道。
郁遠聽出一點蹊跷,「那就是不能吃東西了,我這樣會不會不太好?」
「沒關系。」杜自迩将那落書往桌上擺,「尊上要是覺得好,那就沒問題,尊上要是覺得不開心,那我們兄弟也就放心了。」
郁遠覺得這小師弟不錯,無師自通現代哏,很顯然能夠成為他一起抱團講垃圾話的對象。
「那你們坐下來吃下午茶啊,我們偏氣死他。」郁遠招呼道。
雖然沒聽過下午茶是什麽,但不妨礙杜家兄弟聽話照做,時光彷佛倒流回他們還在蒼山的時光。
郁遠畢竟是被王爺千萬寵愛出來的,極重享受,他成為栖霞峰主後,居所是怎麽舒服怎麽來,程定山在這方面還是很縱着他的,他以前最常做的就是練完劍,指點完雙胞胎和白虎後,直接席地而坐吃白虎或雙胞胎去為他搜羅來的糕點,再說上幾句。
要不就是拉着三個人回他房裏飯廳陪他一起吃點心。
那時白虎跟郁遠偶爾也會吵架,吵架內容要不是郁遠亂吃別人送來的東西,就是白虎太過勤奮練劍,練到郁遠覺得這有違動物本性,沒必要更多了。
總之郁遠一跟白虎鬧脾氣,就會抓着雙胞胎罵白虎,原來杜自迩還很誠心跟着罵,但是沒多久就發現這對主寵很快就和好如初,後來有很小一段時間杜自迩就虛應故事地敷衍他師兄,罵得有氣無力,極不真誠,直到杜行遠怼了他。
杜行遠:「你客氣什麽,不罵白不罵。」
杜自迩有點委屈,心想那你不也沒罵嗎?不過他立即憶起杜行遠每回都有跟着罵,只是不管他到底陪罵幾句,他家哥哥就是永遠的罵一句。
……杜行遠自備着将十句話濃縮成一句話的能力。
那之後杜自迩就大解放了,郁遠拉他們罵罵白虎,他就跟着認真罵,不管師兄是真心的還是罵情趣的,總之他是由衷罵白虎的就夠了。
「師兄怎會想氣尊上?尊上惹你了?師兄想罵尊上什麽?」杜自迩掰着糕點,喂的卻是杜行遠,杜行遠忙着在茶裏加上糖攪拌着,端給師兄。
就算他們兩個都很敬愛師兄,幫師兄夾菜這種事他們會做,但喂進嘴裏這種事,從來就只有白虎會做。
師兄以前傻得全沒發現,白虎不曉得從什麽時候就根本不是安着愛寵的心伺候他了。
郁遠自己吃下一塊桂花糕,又喝着微甜的奶綠,心裏非常滿足,回着杜自迩的問題,「讓我想想。」郁遠方才腦袋累得根本沒轉動。
魔尊大人很顯然就是白虎無誤。一個了解郁遠過去、清楚郁遠所有生活習性的人。
為什麽魔尊大人要瞞他,而且要騙他——他們兩人是情人?
魔尊大人又為什麽沒像他媽媽說的一樣,關他小黑屋呢?
他覺得有幾種可能性,一種是魔尊大人真的很愛他了,想方設法想拐他在一起。
另一種是魔尊大人恨他入骨,留下他的身體,想辦法召回靈魂,确實是想關他小黑屋的,但人不記事了,關起來無趣,魔尊大人想把他調教得很厲害,再享受關一個高高在上的郁遠的小黑屋。
那有沒有揉合以上兩種成為一個原因的可能性?似乎也有。就是魔尊大人對他又愛又恨,既想關他小黑屋,又舍不得關他小黑屋。
那他呢?他對已知為白虎的魔尊大人是什麽樣情緒?
恨嗎?那肯定是沒有的。
愛嗎?似乎有點。不然他也不會喜歡魔尊靠近,但又極易心跳紊亂、搞得跟有病似的。
喜歡嗎?本來就很多,只是本來沒那麽想面對,但發現人就是白虎之後,他承認那喜歡确實爆棚了!
天,一頭白虎就在身邊,怎麽能不親親抱抱啊!大白虎雖不容他舉高高,但能埋胸啊!!!
喔他要回去改一下「愛嗎」那項,透過白虎的加成之後,顯然比有點還要多!說不定真有億點點!
魔尊大人極可惡,利用白虎的身分來博取喜好度!他本來就貓控,又經過幾天相處,他都有點想說:看在你是白虎的份上,要關小黑屋就關吧,只是得在我面前都變白虎讓我撸。
「師兄?」
杜自迩的呼喚聲讓想得太深入的郁遠思緒被拉回來。
「嗯,你剛剛問我什麽,你們魔尊大人有沒有惹我?當然有。」郁遠拿過杜行遠幫他攪好的奶綠。
「惹哪裏?」杜自迩好奇。
「他把一堆線索弄得很亂,想要讓我因為解謎而累死,他就惹我!明明我都看過七百多集柯南,懂得真相只有一個了,他還來惹我。看過七百多集柯南的人,是能亂惹的嗎?他就不該惹我!」說慣垃圾話的郁遠邊享受半糖奶綠的快樂,邊口無遮攔地亂說。
「書嗎?」杜自迩好奇,「柯南是什麽?」
「就是一個外表看似小孩,智慧卻過于常人的……」郁遠說到一半,看到魔尊大人走過來,喝下去的奶綠差點噴出來。慘,他剛才說魔尊大人惹他的事,全被聽得一清二楚,有什麽事能比在本人面前翻車還尴尬?
肖揚笑着挑唇,重點卻與郁遠所猜不同,「嗯,這短短的時間,你就有新歡?柯南?誰呢?」
郁遠不懂自己為何會有種被捉奸在床的心虛感:「我說他也是我們那裏的卡通人物,就像上次那個Dora……」剩下的在師弟前不好意思接着說完,「你信嗎?」
魔尊大人笑容可掬,「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