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頓火鍋吃得餐具滿天飛,幸好這裏頭每位都身手不凡,就是在竈房裏不小心探出頭觀看一下狀況的禦廚,差點沒被吓個半死。

這夜肖揚倒是陪着郁遠,一起把雙胞胎送出門。

「明天就不用來了。」肖揚涼涼地說道。

杜自迩倒是笑笑地說:「自然還是得要來跟尊上過個招,省得尊上境界倒退。」

杜行遠連個語助詞都懶得發,拖着杜自迩走了。

人都走了,肖揚問着郁遠:「沐浴嗎?」

「我今天想要沖澡就好。」郁遠心想,剛才吃飯時那些事,他總要跟肖揚問清楚,沒空花時間泡澡,他就一個晚上不泡澡吧。

「沖澡?」肖揚大概從字面上能懂。

「就有點像瀑布那樣吧,不過沒有瀑布,我自己做一個。」真是術法始終來自于人性,郁遠心想這應該也不是太難,畢竟是他原本就熟悉的東西。

肖揚也陪着去了浴池,看看郁遠究竟要怎麽做。

「你來做什麽?」郁遠雖不意外魔尊大人會跟過來,還是忍不住問了。

這種想跟大貓貓一起洗澡,但大貓貓現在偏偏是個人,而且一不小心還會啃掉自己的感覺超級糾結。

「我難道不能沐浴?」肖揚挑眉跟在他身側。

「……随便你,我也就問問而已。」郁遠回道。

反正他這幾天跟魔尊大人共浴已麻痹,身體互看光光,怎麽洗都沒差了。

肖揚倒沒打算鬧郁遠。他大概能從沖澡這兩字以及郁遠說的瀑布想到是怎麽回事,但還是好奇是怎麽個洗法。

只見郁遠衣衫盡褪後,站在某個湯池裏,以術法倒吸水柱往上,上到某個高度,再打成細碎的水霧往下,郁遠則拿起皂角把長發及全身上下洗好了,再用那些水柱灑下的細碎的水霧沖幹淨。

月光下,青年的胴體修長勻稱,瑩潤有如上好美玉,灑上水滴後一舉一動皆透着不自覺的誘人風情。

肖揚念了好幾回的清心咒後,下腹才不那麽燥熱,将衣服脫了朝郁遠走過去,「也幫幫我?」

郁遠瞥見肖揚的身體後,立刻不淡定了。

魔尊大人長發披垂下來,襯得冷白色的皮膚更惹目,長年運動的肌肉結實,腹間八塊肌異常顯眼,更不用說腰部以下,郁遠根本不敢再往下看。

他剛剛是不是還說都看夠了,怎麽看都沒有差?

這打臉來得太快,他臉現在肯定腫得跟豬頭沒兩樣。

「我幫你洗幹嘛?」郁遠聲音有些發顫,「你又不是不能自己洗?」

肖揚看他有些害羞的樣子,微微一笑,「不是要你幫我洗,是要你幫我施術法。」

「你又不是不能施。」郁遠随口把術法說出來,就準備離去。

肖揚拉住他的手肘,輕笑,「我記不得。」

郁遠面色微紅,回道:「騙誰?!」

「你。」肖揚大方承認。

「……自己施!」郁遠自以為兇巴巴。

肖揚卻輕輕地發出他幼時的叫聲,那跟一般的虎嘯不一樣,非常可愛溫柔。

郁遠差點以為自己出現幻聽,這……這是小老虎撒嬌時的聲音嗎?他絕不會被收買……才怪!

「要施就施。」郁遠聲音都跟着軟了下來。

嗚這萌到翻的叫聲來得太突然,他怎麽沒有用玉球錄下來?郁遠懊惱,當下立刻幫肖揚施咒,讓魔尊大人也好好洗個澡,心想大貓再多洗幾次他都願意施咒。

看着肖揚跟着洗好澡,郁遠一溜煙就逃了,不再繼續留在會讓他啪啪啪各種打臉的地方,他飛快施好咒穿上衣服就進屋了,獨留肖揚唇邊噙着笑意,兀自說道:「真不該讓你這麽早把法術學回來。」

少了幫郁遠穿衣服的機會,還是很可惜的。以前主人還不知道他情意時,都自然得很,沒這樣落荒而逃過。

不過這樣慌張逃走,也是很可愛。

肖揚飛快打理好自己,準備進房幫人烘頭發,都那麽久了,這人還是這樣不愛打理一頭長發,寧可放它在那裏濕。

郁遠一進房就洗漱潔牙好,确實存着等肖揚的心思,他還有話想問肖揚,雙胞胎在時他感覺得到肖揚是刻意不提,方才沖澡時他更不可能提,現在衣服都穿好了,總能好好地問一下。

郁遠是怎麽樣都不想再拿郁遠傳出來吐一回了,他此刻偎躺在床上,不想發上水珠滴得床鋪濕淋淋的,還包着布巾,手上正拿着本術法書在看。

肖揚很自然地坐在郁遠身側,幫他烘頭發。

「郁遠傳只寫到我跟師門有糾紛,師父說我弒他,結果下落不明,疑似死亡的是我,那後來呢?還有雙胞胎呢?」郁遠停頓了幾秒,「你們剛才不說,是怕我難受?」

「知道說你的,你不會難受。」肖揚笑笑,「就是衆人踩的結局,你會說反正又沒真踩到你,他們愛怎樣就怎麽。」

郁遠擱下手裏書冊,「是這樣沒錯,我又跟他們不熟,我都不知道去哪裏了,他們愛怎麽污我,跟我沒什麽關系。」

肖揚沉默了半晌,還是沒打算此時就告訴郁遠,師門最後是怎麽待他的。忘了就算了,想起那段,不是什麽好事。

他并非不讓郁遠恨,他是不希望郁遠不開心。

于是,肖揚最後低笑,「你讓我污就好。」

「跟你講正經話題!」郁遠差點從床上一躍而起,「好好回答。」

「嗯。」肖揚不逗他了,他邊梳邊烘那頭烏發,「你想知道雙胞胎的事?」

「我不能知道嗎?」郁遠挑眉。

肖揚撇唇,看起來不怎麽情願,「你要是知道,你以後在我跟杜自迩吵架時,就會站在杜自迩那邊了。」

郁遠笑出來,「你這畫錯什麽重點?講得好像我現在有站在你這邊一樣。」

肖揚輕哼,「就說你渣。」

郁遠心想,肖揚會這樣說,代表雙胞胎當時一定很慘烈,但被他刺了一劍的白虎,如果要能救他還要能喚他的靈魂回來,那肯定經歷過更多事。

在作了這麽多夢,經歷這數日事以後,他已經不能斬釘截鐵說他不是郁遠了。

甚至他有種詭異的感覺,不管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他确實就是前郁遠。

如果是這樣,那他更該心疼的,是眼前的魔尊大人無誤,所以他點點頭,「嗯,我渣。」

他一承認,肖揚反倒笑了,開口說道:「當初蒼山派就只有他們兩個堅持你沒錯,叛出師門,并與全蒼山為敵,蒼山讓了一條靈脈讓人追捕他們,去追殺他們的人,當然有人來真的,有人做做樣子,我找到他們時,他們正相依為命逃亡中。」

雙胞胎既為郁遠師弟,一身劍法修為都由郁遠親傳,當初在仙門可也是鼎鼎有名的日月雙劍,容貌出衆、氣度不凡。

然而肖揚找到兩人時,兩人雖不能說是落魄潦倒,但也絕對稱不上好。

「我清楚你不會舍不得你自己,但你肯定會舍不得他們。」肖揚心裏明白。

依郁遠的性格,如果還能找得到追殺過他們的那些人,他會想一劍劍地砍回去。

「在你出事之前,雙胞胎他們可還是衆修士心裏最欽羨的對象,能成你師弟,又被你教導。一出事後,天壤之別。」肖揚最後說道。

郁遠心道,難怪雙胞胎的劍變成這樣,果然與他練劍時想的一樣,與他脫不了關系。

肖揚看到郁遠沉思未語的模樣就不樂意,他将手上長發一撮撮理順,「不許心疼他們,那是他們傻,一根筋,何不留在蒼山忍辱負重?峰主就沒那個喻……我忘了喻什麽,他的位置了。說不定将來還能直接撈個掌門當。」

郁遠明白肖揚不是真吃醋,就只是不想他情緒陷溺,笑道:「說到蒼山,你到底想做什麽?吃下它嗎?」

肖揚挑眉,「我吃下它做什麽?我沒有你那種崇高理想。我只想讓該死的那些人互相殘殺,鬥死彼此。」

「那些人?」郁遠敏銳地發現關鍵詞,「誰啊?你不會全屠的。」

他這話用的并非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哦?」肖揚好奇,「為什麽我不會全屠?我就算全屠了,那又如何?」

郁遠有句話幾乎沒過腦就沖出來了,「你知道我不喜歡濫殺無辜。」

明明記憶有缺失,就這還記得一清二楚,肖揚扯扯唇,「蒼山派裏,誰又無辜?那些沉默的人,沒為你出來說話的人,在我眼裏,全是共犯。」

郁遠不贊同,「我倒不覺得他們就全都該死,也許他們實力不夠?又或許他們有人卧薪嘗膽?」他不确定這個時空到底有沒有卧薪嘗膽這件事,便說了一遍,之後又道:「更不要奢望人人都像雙胞胎,那根本不可能,雙胞胎本身根骨極好,又為我所教,修為劍術皆高,所以才有本錢與蒼山甚至整個正道為敵。一般修士要是如此,早就死幾百遍了吧。」

肖揚笑了笑,郁遠還真只是失憶,腦子沒壞,「我确實沒要全殺。要殺他們對如今的我來說易如反掌,但我不想花氣力在那些與你無關的人身上,我要蒼山那些真正害你之人,自相殘殺,不得善終。」

「那些?怎麽感覺不只一人,我以為只有程定山?」郁遠仔細回想他的夢,雖然他夢到他刺肖揚一劍的時候,敵手人影朦胧,那應該只有程定山吧?

「程定山是想殺你,一直都想,他想要留名。但是明明他從前有無數次機會,為什麽要等到那時?」肖揚說道,「為什麽他不在你成長之前就先扼殺你?」

「因為等我成為仙門第一人後,他讓我聲敗名裂,更能顯出他有多好?」郁遠想到的是這樣。

肖揚點頭,說出如今郁遠不知之事,「确實如此,但他當時就已經僅剩約莫百年時光能活了,如今對外說沒事,事實上早已油盡燈枯,就是在等死。他從頭到尾沒有幫兇?如果能熬到他死,誰最好撿漏?」

郁遠哪裏知道是誰,只覺得數日後再度打自己的臉——他就算看過七百多集的柯南,他也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而且有一點很重要。

「蒼山派裏,有掃地僧那樣的人物嗎?」郁遠問道。

肖揚不解,「掃地僧是誰?」

郁遠簡單地介紹了一下天龍八部裏,功力最深厚的角色,說他隐匿在少林寺裏掃地,掃了四十多年,結果是個絕世高手。

郁遠說一說,有點累了,主動往床上內側躺,「蒼山有這種修士嗎?如果有這種默默無聞的修士那麽厲害的,那我也不用猜了,怎樣都猜不到,如果當初程定山是他的幌子,那我打不過也很正常吧。」

「沒這種人。」肖揚回道,「蒼山內門所有修士都用法訣清理環境,并不需要掃地。」

郁遠心有點累,這溝通好難,「我是說,有類似的角色嗎?」

「我的意思就是沒有。」肖揚也早就烘好頭發,見郁遠躺下,便跟着躺下,「要是有,從前的你不會看不出來的。」

不說郁遠能看出來,要隐匿修為,在他這妖獸面前更是困難。

郁遠被他這麽一講,有些愣住。反而想到他收肖揚為寵那日。那時他什麽也沒做,但小白虎,就已能看出他的修為了。

所以掃地僧在這個修真界,看起來是很難存在的啊。好吧,那至少知道不會殺出一個沒人認識的人是幫兇了,「所以你知道是誰嗎?」

肖揚回道:「不知道。」

郁遠傻住,「那這樣不就盲猜。」

肖揚回道,「怎麽會盲猜?能在郁遠傳裏擁有名字的人很多?」

「這範圍頓時小到不行。」郁遠說道。

阚晁,他的大師兄,夢中夢過幾次,個性耿直,以往對他也不錯,但很敬重程定山。

曲映歌,他的大師姐,女人心海底針,是個謎一般,他從以往就敬而遠之的人物。

傅安寧,他的二師兄,對所有人都一派溫文儒雅,跟他從前也互有往來切磋。

還有……

「對了,你還沒跟我說,那個小郁遠叫什麽名字?」郁遠問道。

「不知道。」肖揚淡淡回道。

郁遠說道:「總不能一直叫他小郁遠,聽起來亂怪的,好像是在說我自己的小時候。」

「原來是小時候嗎?」肖揚輕笑,「我還以為在說別的地方。」

明明燭火都熄了,肖揚那雙夜視能力極好的眼睛卻亮得出奇。

郁遠一聽懂,臉瞬間就燙熱起來,他下意識想伸手去護下半身某重點部位,但一想又覺得自己這樣豈不是欲蓋彌彰,狠狠瞪魔尊大人一眼,「你頭腦能不能不要這麽淫邪?!」

「這是正常性思考。」肖揚笑笑說道。

「等等,這斷句很有問題!」郁遠回的同時,突然發現魔尊大人朝他靠近過來,「你想幹嘛?」

肖揚的手搭上郁遠的腰,「都說為奴為仆了,幫小郁遠弄一下,讓它舒服,豈不理所當然?」

郁遠被他摸得渾身一顫,「理所當然個頭!我不需要這種服務,你別碰我。」

「好吧。」這次沒讓他滾也沒踢他下床,看來是更适應了,肖揚滿意地收回手,「那你下回需要我服務的時候再告訴我一聲?」

郁遠炸毛,「不會有那個時候!」

黑暗中,魔尊大人低低笑了一聲。

郁遠突然有個預感,他恐怕很快會迎來他人生中最大的打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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