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無責任番外
虞秋和陸高的合作搞得有聲有色,幾次秀展之後,兩人都名聲大噪。
邀約紛至沓來,虞秋卻已無暇顧及。
已經到了治療的最後階段,他的全部精力都放在腿上。
“不着急,慢慢來。”沈明登穩穩托着虞秋手臂,看着青年竭盡全力地想要站起來。
虞秋背後的衣服被汗水浸透,全身都在顫抖,盡管這些年雙腿保養得當,但依舊比正常情況要細上幾分。肌肉的缺失,讓他的腿很難支撐起全身重量。
他攥緊沈明登的手臂,吃力地弓着腰,試圖完全站起來,大顆大顆的汗珠順着臉頰滾落,額上青筋暴起。
“我不行了。”虞秋頹然地坐回輪椅,酸澀委屈的情緒染紅了眼眶。
從第一次感受到腿疼,到現在已經過去兩年。這兩年他一直在堅持治療,雙腿終于恢複了神經,但還是沒能站起來,更別提正常行走。
心中的焦慮無處訴說,他低下頭,眼淚珠子般往下掉,混在汗水中看不真切。
沈明登半蹲着,将他抱進懷裏,溫聲道:“已經很好了,今天不練了,明天再繼續。”
“快六年了。”虞秋埋進他頸側,閉上眼,睫毛根濕漉漉的,看起來頗為可憐,“我是不是很沒用?是不是很拖累?”
情緒的崩潰不是突如其來的,他在心裏已經壓抑太久太久了,為了能夠重新站起來,他付出了太多的汗水,忍受了太多的痛苦。
無數的失敗将他擊潰。
沈明登心裏像被一只手狠狠攥緊,疼得快呼吸不過來。他不會安慰人,只沉默地将人抱起,像以前很多次那樣,替他脫衣洗澡,再放進被窩。
青年哭着哭着睡着了,眼角還墜着一顆淚珠,下一秒沒入鬓角,仿佛落進沈明登的心湖,泛起無數漣漪。
他用指腹輕輕拭去青年的淚痕,替他撚好被角。
哭過一場,又睡了一個飽覺,虞秋神清氣爽地醒來,正要睜開眼,就被雙眼的腫脹和酸澀驚到了。
他忍着酸脹掀開眼皮,拿起手機一照,嚯,腫成桃子了!
太醜了,真是太醜了。
他連忙坐上輪椅,還沒洗漱就下了樓,想去廚房先蒸幾個雞蛋。
未料,正好碰上早起健身、買回早餐的沈明登。
兩人對視一秒,虞秋猛地轉過輪椅,背對着沈明登,匆忙往電梯裏鑽。
他還沒洗漱!眼睛也腫得難看!
一只手拖住輪椅,“幹什麽去?”
虞秋低着頭,“上樓洗漱。”
“剛才要做什麽?”
“沒什麽。”
男人極短促地笑了一聲,“給你蒸了兩個雞蛋,記得敷眼睛。”
“你怎麽知道——”他轉頭去問,卻在看到男人滿是笑意的眼睛時,驀然頓住。
沈明登說:“你剛出事時,沒少哭過。”
但當時虞秋沉浸在雙腿癱瘓的痛苦中,根本不在乎形象問題。
虞秋:“……”
他在沈明登心裏,真的早就沒有形象可言了。
他耷拉着腦袋上了樓,刷牙時望着鏡子裏的自己,越看越覺得喪。
陸高就會亂點鴛鴦譜,他和沈明登,怎麽可能呢?
日子就在複健、複健、複健中煎熬度過,很快就到了虞秋二十八周歲生日的前夕。
十八周歲生日宴之後,他就再也沒有認真過過生日,癱瘓後就更沒有心情了。
以前混娛樂圈時,他經常在外地拍戲或進行其他商演,向姨都會送上生日祝福,給他寄生日禮物。出事之後,這個習慣依舊沒有變。
奇怪的是沈明登。
他已經連續幾年都送他生日禮物了——以前的他從不記生日的。
虞秋越來越搞不清楚沈明登到底在想什麽,他像個謎題,不斷引人去探索,卻又始終不曾露出謎底。
“小秋啊,聽明登說你現在已經快站起來了,真是太好了!”視頻那邊,向顏的眼角堆滿了細紋,眼睛裏全都是溫柔的笑意,“馬上到你生日了,阿姨想着,要不要給你買個大蛋糕,咱們一家人一起慶祝,到時候你對着蛋糕許個願,說不定願望就成真了呢。”
虞秋回過神,“好啊,就聽您的。”
這沒什麽不好。
六年來,沈家無微不至地照顧着他,向姨、沈叔對他的關心和愛護他深刻地感受到了。
還有沈明登……
“那就好!到時候我跟你沈叔去你那邊好不好呀?”
“當然好。”
向顏喜笑顏開,“到時候我親自給你露一手,讓你嘗嘗我的手藝,再給你做碗長壽面,卧個蛋,保證以後平安美滿。”
“好,”虞秋不禁笑起來,“有了您的祝福,以後怎麽也不會差。”
他看着視頻裏的女人,年近六十的她,鬓發已然生出了幾縷銀白,即便保養得再好,也避免不了歲月的侵蝕。
再加上這幾年對他的擔心和操勞,眼角的皺紋也堆積得越發深了。
他心裏盈滿感動。
“你以後肯定會好好的!”向顏轉而又說到沈明登,“就是你沈哥,我是真放不下心。”
虞秋詫異,“他怎麽了?”
“他都三十五了!像他這麽大的人孩子都上初中了,就他還孤家寡人一個,給他介紹相親他也不願意,年紀都這麽大了,一點也不曉得着急。”
虞秋不好發表意見,便道:“可能還沒碰到合适的吧。”
“唉,我是管不着他喽!”
向顏前幾年提都沒提這個事,現在看虞秋快恢複了,才提起沈明登的婚事,是因為這幾年沈明登近乎貼身照顧虞秋,确實不适合成家。
現在時候到了。
虞秋想明白其中的關竅,心裏面忽然湧出莫名的滋味。
視頻結束後,他坐在二樓窗戶後,俯視姹紫嫣紅的花園,沉默良久,終于确定了一件事——
他不想看到沈明登結婚。
這個念頭一旦出現,就再也遏制不住。
虞秋滿心震動,他竟如此自私嗎?他霸占了沈明登六年,卻不願他成婚生子,找到幸福。
他真的太自私了。
他甚至在想,如果他的腿一直好不了,沈明登是不是就會一直這麽照顧他?
這樣陰暗的心思讓他無地自容。
向姨和沈叔對他這麽好,沈明登對他這麽好,他怎麽能生出這種念頭?
太可怕了。
虞秋狠狠掐着自己的手臂,試圖讓那些詭異的想法全都消失不見。
之後的複健,他逼迫自己更加努力,他甚至有意識地避開沈明登親密的接觸。
沈明登察覺到了,但什麽都沒說。
生日前一天,虞秋依舊揮汗如雨,嘗試着站起來,再次以失敗告終。
可他卻很平靜。
“把我放輪椅上吧,”他攀着沈明登的肩膀,喘息着道,“我自己洗。”
沈明登照做了,卻在他轉過輪椅的時候,用力捉住推手,目光深沉幽晦。
“虞秋,你的生日願望是什麽?”
虞秋沒回頭,“當然是能站起來。”
“好巧,我也是。”
六年來,他每次的生日願望都是這個。
虞秋怔住了。
他低頭看着漸漸充滿活力的雙腿,啞聲道:“謝謝。”
沈明登放開了他,目送他走遠。
手機鈴響起,他卻像沒聽到般,一直到呼叫即将結束,才按下接聽。
“什麽事?”
“還能有什麽事?”司霆笑着道,“老樣子,幫我把禮物送給小秋。”
沈明登:“自己送。”
“奇了怪了,以前你不都不讓我打擾小秋的嗎?還不允許我寄過去,送個禮物都得求你代勞。”司霆極為驚訝。
“司霆,”沈明登煩躁地揉捏眉心,“虞秋以前搶孟平江資源,你知道為什麽。”
“……”
“不讓你接近他,是為他好。”
“不是,”司霆差點咬到舌頭,“你什麽意思?你不會以為小秋對我有意思吧?!”
“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他怎麽可能對我有意思?他就是把我當哥哥,老沈,你到底在想什麽啊?!”
沈明登皺眉,“如果只把你當哥哥,為什麽要針對孟平江?”
“他沒有安全感。”司霆倒是看得通透,“他一直都沒有安全感,他害怕被抛棄。”
沈明登沉默片刻,“怎樣才能有安全感?”
他帶入自己,小時候因為家境貧困,母親生病沒法治療,所以他一直都在為賺錢而努力,財富會填補他的安全感。
那麽虞秋呢?
沒有親人的他,需要的又是什麽?
“老沈,你別覺得我多嘴,”司霆嘆道,“我以前總是勸你多關注小秋,就是認為你比我更适合充當這個角色,不論是作為哥哥,還是其他角色,事實證明,你的确更合适。”
沈明登聲線低沉:“你什麽意思?”
“這麽多年,你對小秋怎麽樣大家都看在眼裏,你可從沒對一個人這麽上心過,你都三十五了,就算不為自己想想,也得為小秋想想。”
“為他想?”
“直說吧,你想不想跟他在一起?”
沈明登握緊手機,“嗯。”
“那就表白。”
“他這幾天都在避免跟我接觸。”沈明登皺着眉,“他或許并不願意跟我在一起。”
司霆失笑:“我說老沈啊,你什麽時候這麽優柔寡斷過?果然愛情使人盲目。我的建議還是,直接告訴他,讓他選擇。”
“好。”沈明登靜默半晌,終于下定決心,“謝謝。”
生日當天,向顏和沈英山帶來蛋糕和食材,親手為虞秋做了一頓豐盛的生日餐。
蛋糕插上蠟燭,躍動的火苗映在虞秋眼中,溫暖到心裏。
虞秋閉上眼許願。
希望向姨和沈叔健康長壽。
希望沈明登未來幸福美滿。
希望自己能夠盡快站起來。
是不是太貪心了?
他睜開眼,深吸一口氣,一下子吹滅了所有蠟燭。
“好!願望肯定都能實現!”向顏笑着鼓掌。
虞秋擡眸,看着眼前真心愛護他的三人,唇角不自覺地上揚。
四個人很久沒有一起吃過飯了,向顏的情緒明顯很高漲,她跟虞秋念念叨叨,說的都是生活中的八卦趣事,聊到朋友家的孫子時,忽然話鋒一轉:
“小秋,你幫我勸勸你沈哥,他都老大不小了,到現在連個對象都沒談過,以後可怎麽辦呦!”
虞秋笑了笑,“可能緣分沒到。”
“什麽緣分?”向顏瞪了一眼沈明登,“三十多年都沒有緣分,還不如聽我的,相看相看,說不定就能找到緣分。我幫你打聽過了,有個……”
“我有喜歡的人了。”沈明登放下碗筷,鄭重道,“我有喜歡的人,正打算追。”
虞秋心髒一揪,差點抓不住筷子。
他低下頭,企圖遮掩內心的酸楚,可就算演技再精湛,也沒法真正控制住。
“喜歡的人?”向顏驚異道,“真的?是誰?”
“追到了再跟你們說。”
向顏好奇心上來,只好問虞秋:“小秋,明登一直跟你在一起,你有沒有發現他對誰不太一樣?”
虞秋捏緊了筷子,聲音低澀:“我不太清楚。”
他實在沒法繼續僞裝,便道:“肚子突然有些不舒服,我先上去一趟。”
控制着輪椅轉身就走。
沈明登也起身,對老兩口道:“我陪他上去。”
兩人一齊上了二樓。
虞秋進了卧室,轉身就要關門,卻被一只手抵住。
“幹什麽?”他撇過臉,不讓沈明登看到他眼眶裏的淚意。
沈明登強硬推開門,又緊緊關上,半蹲在虞秋面前,伸手去擡他下巴,被虞秋躲了過去。
“哭了?”
虞秋狠狠一抹淚,“不用你管。”
“可是我想管。”
虞秋愣住了,震驚之下擡起雙眼。
“管了你六年,舍不得讓給別人管。”沈明登牽住他的手,眸光強勢而隐忍,“能不能給我個機會,管你一輩子?”
虞秋:“……”
他傻不愣登地問:“那你喜歡的人……”
沈明登深摯地望着他:“我喜歡的是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驚喜從天而降,砸得虞秋七暈八素,一時竟反應不過來,只覺得心髒快要跳出胸腔,震得他發麻發顫。
“秋秋,我沒喜歡過人,或許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讓你讨厭我,你可以拒絕我,但能不能給我追求你的機會?”
“我不讨厭你。”虞秋搖搖頭,“我怎麽可能讨厭你?”
他一邊笑着,一邊掉着眼淚。
沈明登替他拭去眼淚,“那為什麽哭?”
“你問的是剛才還是現在?”
“剛才呢?”
“你喜歡別人,我難過。”
“現在呢?”
“你喜歡我,我高興。”
虞秋吸了吸鼻子,啞着聲音撒嬌:“是不是哭得很醜?”
“很好看。”沈明登一下将他抱起。
虞秋的腳底将将搭在男人腳背上,借助男人的臂力,松松環住對方的脖頸,貼得很緊,彼此都能感受到對方狂亂的心跳。
“你是不是哄我?”
沈明登輕笑,俯首吻上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