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蜘蛛絲

在馬路對面的早餐店買了兩份早餐,林壑剛走到十字路口等紅綠燈,就看到急診門口停下一輛出租車,後排下車的人穿一件灰格子長款風衣,內搭白襯衫和深色修身西褲。

視線從背部垂墜的腰帶設計滑到西褲包裹的腿部線條,再去看宋清堯那張令人賞心悅目的臉,林壑覺得今天雖然是陰天,但是氣候格外好,連吹過來的風都溫柔得像宋清堯落在他耳畔的呼吸。

不過這種好心情沒維持多久就被破壞了,他眼睜睜看着突然出現的楊霆巍把宋清堯拉上車,而他因為前面的紅燈以及密集快速的車流動彈不得,等終于追過街時,楊霆巍的車早已滑進地庫消失了。

中山醫院的地下停車場有三層那麽大,林壑不可能一一找過去。他打電話給宋清堯,幾次響到斷線都沒被接起。

越是找不到人他就越焦慮,就在他想着宋清堯會不會已經回辦公室的時候,宋清堯給他回過來了。

“你在哪?”他也顧不上語氣了,一接通就問道。

宋清堯跨進電梯,按下1樓按鍵:“在醫院了。”

“醫院哪裏?”

醫院的電梯全覆蓋了信號,他們的溝通不受影響,宋清堯看着開始上升的電梯面板數字:“快到辦公室了。”

林壑把手裏因為着急而灑出來一點的豆漿丢進旁邊的垃圾桶,大步往停車場電梯的方向去:“你一個人?”

宋清堯還沒從楊霆巍帶來的負面情緒中走出來,此刻聽着林壑的聲音,也沒覺出林壑問話的态度有問題。不過這時電梯門開了,進來一位認識的同事,對方見他在打電話就點頭當打招呼,他往旁邊站了些,壓低嗓音說:“我在電梯裏,等到了辦公室再說。”

不等林壑答應他便放下手機。到負一層時,乘電梯的人多了起來,他被迫靠在角落裏,旁邊的人提的飯盒擠到他右手腕,他蹙了蹙眉,盡量把手臂挪開,等終于到一樓後,他又費力擠出來,還沒緩口氣就看到急診的另一位副主任劉繼濤和護士長楊雯蕙一起朝這邊走來。

劉繼濤比他早到了十幾分鐘,已經換上白大褂了,正和楊雯蕙往會議室走去。見他衣着光鮮臉色卻不好的樣子,劉繼濤打趣他:“宋主任,年輕人要懂得節制啊,可不能一大早就手軟腳軟,反過來讓患者擔心你。”

聽出了對方的話外音,宋清堯有點尴尬,還不等他解釋兩句旁邊的電梯門也打開了,一個高個子年輕人跨出來,視線剛轉過來就大步走到他身邊:“你沒事吧?”

林壑的手很自然地扶住宋清堯的肩膀,想讓他靠着自己,但被他推開了。

“沒事,電梯裏太擠了,有點悶。”

宋清堯這話也不知是說給誰聽的。劉繼濤認出了林壑,注意力馬上轉移,主動打招呼道:“你就是林壑吧。”

“我是急診的副主任劉繼濤,昨天有事不在沒見着,果然是青年才俊。”

瞥了眼劉繼濤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林壑連做做樣子的興趣都沒有,仍舊去扶宋清堯的手臂,說:“你臉色不好,我陪你去更衣室休息一下。”

宋清堯還是想推,奈何林壑固執地抓着他,劉繼濤和楊雯蕙又站在一旁看,他只好順着林壑的話往旁邊走。林壑陪他走了兩步,回頭對楊雯蕙說:“護士長,我陪宋主任休息一會兒,你跟陳主任說下。”

楊雯蕙“哎”了聲,眼神去瞄臉色變得難看的劉繼濤,想着剛才林壑無視人的樣子,她體貼地給劉繼濤搭臺階下:“這次來的規培生都很有性格,不愛搞辦公室禮儀那一套了。”

劉繼濤看着前面的兩道背影,片刻後才擡腿往會議室走去:“年輕人是有自己的脾氣。”

急診的男更衣室分為裏外兩個區域,宋清堯先在裏面的單間更換了鋼藍色的工作服,出來時回到自己的衣櫃前,想穿白大褂又牽動了右手的筋,在他想着中午得去骨科看看時,一只手從身後伸來接走了他的白大褂。

回頭看着林壑,宋清堯想提醒他先去會議室,不用在這裏等自己。林壑雙手抖開衣服,說:“伸手。”

更衣室裏沒其他人,不過宋清堯不适應別人為自己做這些,想接過來自己穿。林壑避了一下,堅持道:“伸手。”

對視了一眼,宋清堯伸出右手,看林壑幫他套上袖子,在他要扣扣子時,林壑又撥開他的手:“我來。”

林壑的表情很專注,手指捏着白色圓扣,一粒粒擠進對應的扣縫裏。過程中林壑慢慢蹲下,視線也從他的胸腹部平緩下移,輪到小腹以下的那一顆時,他退開了一步,提醒道:“可以了。”

林壑的手還停在半空中,由于失去了可以抓握的物體而顯得不太自然。他看着林壑因為剪了短發而露出的耳廓形狀,莫名覺得空氣有點悶,也不知道是不是排風系統風力不夠的緣故。

他轉過身想從衣櫃裏拿聽診器和筆,身後那人也站起來,雙臂撐在他腰兩側,掌心按住了別人的櫃子。

兩人的前胸與後背保持着距離,是一種他可以清晰感知到林壑就在身後,卻不會被觸碰上的微妙尺度。

視線向下瞥去,林壑撐在他腰兩側的手臂和後背一樣都不會碰到他,但明顯是将他禁锢住的姿勢。

明明昨天才說好要保持距離,宋清堯捏緊聽診器的金屬杆,想着自己是不是太高估林壑的理解能力了。

“學長,”身後那人在他盤算要怎麽自然地拉開距離時靠到耳畔,說話的熱氣流拂過,激起腰間一陣麻癢,“我剪頭發了。”

“我看到了。”他忍着把人推開的沖動,低聲提醒道,“你先站好。”

“我不,”林壑繼續在他耳畔說話,“剛才楊霆巍把你拉上車,他有沒有對你動手動腳?”

這話題跳躍得有夠難接,宋清堯深吸一口氣,回頭去看近在咫尺的林壑:“這裏是醫院。”

他一語雙關的提醒,可惜林壑盯着他的眼睛,并不打算配合:“我知道,所以他到底有沒有碰到你?”

把聽診器挂到脖子上,宋清堯用左手去拽腰間的手臂。林壑側過頭,嘴唇在他頸側那枚吻痕上碰了碰,僅僅只是唇瓣觸碰皮膚的輕輕一貼便退開了。

在宋清堯生氣之前,林壑很幹脆地松手站好,仿佛剛才那個趁機揩油的人并不是他,還要在宋清堯捂住脖子瞪着自己時說:“我先去給你拿片創口貼,這樣太明顯了。”

林壑說完就溜,宋清堯看着那道背影,只覺得掌心下的皮膚熱得發燙。他擡起另一只手,用手背在嘴唇上用力擦了幾下,感覺到輕微的發麻後才停止。

同樣是嘴唇觸碰所帶來的熱度,為什麽這兩個人的區別這麽不同?

想到剛才楊霆巍的突襲,他竟然有點想吐,尤其是楊霆巍在親他的同時還想做那種事。

後背靠在金屬衣櫃上,宋清堯放下雙手。剛才發生的事固然讓他反胃,不過楊霆巍應該會罷休了,畢竟他脖子上的吻痕那麽明顯,換誰看到都會想到是關系很親密的人留下的。

很親密麽?

低頭看着剩下兩顆還沒扣的扣子,他把左手伸下去,等扣完了紐扣,林壑也拿着創口貼進來了。

他要自己貼,林壑沒堅持,只在旁邊看他貼好後又問了一次:“他到底有沒有碰你?”

沒想到林壑會在這個問題上這麽固執,他不想去分析林壑這種幼稚的占有欲是否是因為上床的後遺症,他只想提醒林壑別忘記昨天答應自己的事。

可惜,他還沒來得及說話,有同事先推開了更衣室的門。

話題到此終止,不過兩人都各懷着心思。林壑去換了衣褲,和宋清堯一起到會議室開會,陳主任已經說了大半,見他倆一道進來了,便對着宋清堯說:“剛好講到昨晚收進來的留觀6床的病人。”

“這兩天普外那邊的手術都排滿了,老鄧的意思是實在安排不過來人手,就我們自己給病人做。”

宋清堯坐在陳主任身邊的位置上,翻開面前的晨會紀要開始了解病人目前的情況,林壑則在譚茜身邊的空位坐下。

他昨天剛到急診科報道就請了所有在崗的人喝咖啡吃蛋糕,賺足了好印象。此刻往椅子上一坐,優越的外形配上幹淨筆挺的白大褂,在一衆早已被急診工作折磨得發量日漸稀少,身材陸續走樣的男醫生之間簡直是一股濁世清流。

平日開會時那些聚焦在宋清堯身上的目光此刻全鎖定了林壑,有三個小護士更是不顧幾位主任在交流病患的問題,明目張膽地小聲議論,更有甚者直接寫了張紙條,對折再對折後從桌底抛到林壑腳邊。

林壑雙手收在白大褂口袋裏,視線比那幾道粘在他身上的蜘蛛絲還牢固,穩穩地粘着宋清堯的側臉,完全不受外界幹擾。

那個給他丢紙條的護士向他使了幾個眼色未果,反倒是看到他旁邊的譚茜彎下腰去,把紙條撿起來後直接打開了。

寫紙條的護士:……

譚茜看了眼紙條上的字,遞給林壑說:“是給你的。”

林壑目不斜視,更沒回答這句話,只專注盯着他的學長。一直盯到宋清堯在談話中都覺得別扭了,忍無可忍地回頭剜他一眼,示意他收斂點。

勾了勾嘴角,林壑目的達到,拿起桌面上的晨會紀要翻開來看。而那幾個關注他的小護士并沒發現他和宋清堯之間的貓膩,反而被他這種待人冷酷但是對工作很認真的模樣精準擊中了喜好,看着他的目光更火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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