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江屹說話算話,大清早就給小團子請了假,帶她去醫院。

糖糖坐在安全座椅上,肉乎乎的小短腿随着自己唱的童謠晃動,連腳丫子都是自由自在的。

“爸爸媽媽不上班,我不去幼兒園。”

“我不哭,也不鬧……”

稚嫩的小奶音由耳畔響起,江屹的嘴角微微翹起,加快了車速。

到醫院時才八點,糖糖飛奔起來,想早點見到媽媽,但關鍵時刻,小腦袋瓜子夠用了,想出一個好辦法。

她攤開小手,奶聲奶氣道:“抱抱!”

爸爸一條腿頂她兩條這麽長呢,還是被抱在懷裏趕路要更快一些!

父女倆到了病房門口,江屹輕輕推開門。

糖糖的小嘴巴張大,一聲“媽媽”即将脫口而出,突然嘴巴被爸爸的大手捂住了。

“媽——唔——”

小團子這才看到,病房裏,媽媽側躺着,好像在睡覺。

江屹修長的手指在唇邊比了個“噓”的手勢,牽着糖糖進病房。

這四年,祝心都是毫無生氣地平躺在病床上,忽地看見她又恢複睡相,他還有些不習慣。

vip病房很大,是一間套房,糖糖和爸爸一起在沙發上等待。

小團子的雙腿盤起來,但想到吳阿姨之前說這樣的孩子沒有禮貌,又默默把腿放下,兩只小手擺在膝蓋上,坐得筆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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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屹并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只電話手表,遞給糖糖:“這是爸爸送給糖糖的。”

小團子亮晶晶的大眼睛持續放光。

這是電話手表!

糖糖在幼兒園見過其他小朋友有電話手表。只不過,因為老師不允許他們戴着,所以小夥伴們都是放在書包裏,放學時才拿出來。

漂漂亮亮的手表戴在胳膊上,可神氣了,小團子低頭看了好久,忍不住歡呼:“謝謝爸爸!”

糖糖的聲音軟軟糯糯的,并不刺耳,可因是病房裏唯一的動靜,吵醒了祝心。

四年了,祝心斷斷續續做着相同的夢,好不容易睡了一夜踏實覺,醒來時,連起床氣都沒了。

她揉了揉亂糟糟的發絲,白皙的臉上還帶着困倦。

糖糖吵醒了媽媽,傻了一下,下意識躲到江屹身後去。

大喊大叫的小朋友會被批評,這是吳阿姨說的。

小團子的腦袋,躲在爸爸身後,又好幾次忍不住,探了出來。

祝心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沖她招手。

“你真的來啦。”她剛醒,眼底帶着笑意,聲音還有些懶洋洋的。

糖糖小時候是爸爸照顧的,可到了稍懂事一些的年紀,爸爸越來越忙,白天大部分的時間,她和家裏的阿姨們待在一起。也正是因為如此,小團子比其他同齡的小朋友都會看人臉色。

此時她看着媽媽的臉,知道媽媽并沒有責怪自己,舒了一口氣。

“媽媽。”糖糖軟聲喊。

“什麽事情這麽開心?”祝心放柔了語調,還補充一個語氣助詞,“呀?”

江屹失笑,被她斜了一眼。

糖糖把自己的胳膊往前伸:“爸爸給我買了電話手表。班級裏好多小朋友都有,我也好喜歡哇。”

祝心沒想到,自己看不上的手表,在小朋友看來,是這麽棒的禮物。

她伸手摸了摸:“你這麽喜歡,怎麽不早跟爸爸要呢?”

糖糖歪了歪腦袋,一時回答不了。

昨天安靜下來之後,祝心好好捋了一下,想着在原劇情中,是什麽造成糖糖被網友們稱為“小悲劇”。這孩子,剛開始也是像她的,是沒心沒肺的小不點,整天都無憂無慮的。可後來,保姆吳阿姨接手照顧她,吳阿姨始終批評、責罵糖糖,又以對她好為借口壓制,久而久之,糖糖變得自卑、怯懦,甚至開始讨好保姆。

那會兒江屹去哪兒了?他一蹶不振去了。

祝心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江屹一臉莫名。

“媽媽,你也有電話手表哇!”突然,眼尖的糖糖看見擺在一邊桌上的粉色手表。

肉乎乎的小手抓起手表,往媽媽的胳膊上蹭了蹭,想要幫她戴上。

祝心拒絕得了便宜老公,但并不想拒絕自己的女兒。

她握着寶寶的手,把難看的手表戴好,揚了揚手腕:“好看嗎?”

糖糖用力點頭,把自己的手表貼在媽媽的手表上,小臉認真嚴肅。

“這是在做什麽?”祝心輕聲問。

“加好友哇!”糖糖回答道,“我們班的小朋友都是這麽加好友。”

加了好友,以後就可以每天跟媽媽聊天了。

小團子很努力,可是搗鼓了半天,愣是不知道該怎麽加。

祝心擡起眼,對她說:“讓你爸去看說明書。”

兩只手表被交到江屹手中。

他認命地接過,找出說明書,對着功能一行一行看。

“不加好友也可以。”祝心擡起手,猶豫片刻,揉了揉糖糖的小腦袋,“以後我們每天都會見面。”

“真的嗎?”糖糖驚呼。

江屹的手頓了一下。

随即他聽見祝心輕柔的聲音。

“真的啊。”

……

大清早的,祝心洗了一把臉,就被護士推去做智力檢測。

她實在不明白,自己能說會道的,為什麽還非要做這個測驗?

智力檢測這四個字,就是明晃晃的,對她智商的侮辱。

祝心在心底念叨,可還沒跟人打商量,餘光就瞄見江屹腦門上仿佛刻着的四個大字。

公事公辦。

她只好老老實實去測智商。

在祝心被護士推走時,幾位腦科權威專家正在醫院會議室研究祝心的檢查報告。

以幾十年的經驗看來,秦教授并不認為昏迷四年的植物人醒來之後會安然無恙,就連在與江屹通話時,他也只覺得江先生是外行人,只能看個表面。

可現在,他一一比對病人的檢查結果,陷入沉思。

病人的身體确實無礙。

四年的昏迷,于她而言,仿佛只是睡了一覺。

這不得不說是一個奇跡。

“那照這樣看來,什麽時候可以安排病人出院?”

“這病人比較——呃,比較有個性,醒來才一天,已經多次要求出院了。”

……

江家別墅裏很安靜。

昨天吳嫂被辭退的消息一出,大家心裏都發慌,生怕自己做得有什麽不好,丢了這份工作。

大家謹言慎行,在管家的安排之下,各司其職,有序地工作。

尤其是幾個平時負責照看糖糖的阿姨,更是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昨晚江先生帶着糖糖回家,父女倆的心情都不錯,可阿姨們一個個都躲到廚房去,免得在他面前晃悠,惹他不快。

大家都知道,江先生對糖糖最上心,這次他不過出差幾天,孩子就受了委屈,恐怕他随時要興師問罪。

幾個阿姨都打醒精神,好好幹活,直到看着家裏進進出出的人,才覺得奇怪。

一個阿姨找到正在監督工人幹活的老管家,問道:“劉叔,這是幹什麽?”

“先生今天早晨出門之前要求收納師整理太太的衣帽間,收走過季的衣服、鞋子和包全包。”

這阿姨愣了一下。

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動作,豎起耳朵聽。

把太太的東西都收走,這是要——開始新生活了?

“床品、睡衣、浴室的香薰精油也得換成太太以前慣用的。說是再準備幾套同檔次品牌備用。”劉管家為人親和,并沒有隐瞞。

“江先生還有別的吩咐嗎?”

“還要在家裏改一個專業的針灸按摩室。”

“花房和影音室也得改。”

家裏阿姨們聽清楚後,都快要冒冷汗了。

這是江先生有新女朋友了,為了讓對方滿意,還得安排最高規格的待遇!

也不知道她好不好相處……

“她什麽時候來?”

劉管家推了推老花鏡,仍舊保持着笑容:“說不準,就這兩天的事了。”

幾個阿姨實在忍不住了,立馬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江先生也是該找個新女朋友了,我問過我兒子,他說像太太這樣的情況,估計一輩子都醒不來,很有可能哪天有并發症,就……”

“我昨天晚上就發現了,江先生的心情好像比平時要好,我給他盛湯的時候,他還笑了一下呢。”

“還有糖糖,也活蹦亂跳的,可開心了。”

……

祝心歸心似箭,甚至不願意等到明早,執意要求馬上回家。

在她的軟磨硬泡之下,江屹終于去辦了出院手續,再聯系程助理,去商場給她買身衣服。

“多買幾件,我自己選。”祝心小聲補充。

江屹睨她一眼,對着手機聽筒說:“多買幾件。”

“要好看的。”祝心又說。

“找幾件好看的。”江屹繼續道。

“還要羽絨服。”祝心又戳戳他的胳膊。

江屹索性将手機遞給她:“還有什麽要求,你一次性說清楚。”

祝心毫不客氣地接過手機:“再找一件羽絨服,還有帽子,不能土裏土氣的。”

那邊程助理連聲答應。

祝心挂了電話,安心等待出院,突然之間,想起什麽:“我忘了讓他買墨鏡。”

“我車上有。”江屹說。

祝心嘴角翹起,等到江屹下樓将墨鏡拿上來,才滿意地點點頭。

一個小時之後,程助理帶上自己采購的戰利品來醫院。

這一趟購物,他已經把當下的流行新趨勢都整明白了,活學活用地介紹給祝心。

祝心挑剔地翻了翻衣服,耳邊充斥着小捧哏熱情的聲音。

“好看!”

“漂亮哇!”

祝心勾了一下糖糖的鼻尖,對江屹說道:“你們出去吧,我要換衣服了。”

小團子看着爸爸和程叔叔出門,杏眼笑成小月牙。

媽媽沒趕她出去耶!

江屹在病房外的走廊上等了許久。

趁這會有時間,他給祝心的父親和自己的父母打了個電話。

祝家昌得知女兒已經蘇醒的消息,先是怔愣,等反應過來之後,說等這段時間忙完就回來探望。

而江父和江母則因時差暫時聯系不上。

“江先生,其實昨天下午剛出主播那件事的時候,您母親就已經給我打過電話了。她非常生氣,擔心負面新聞會影響企業形象。不過當時我還不知道太太已經蘇醒的消息,所以沒來得及告訴她。”

江屹面無表情地收起手機。

自小到大,母親對內對外都很嚴格,甚至到了苛刻的地步。

反正她和祝心原本就交流甚少,也沒必要急着通知她。

“爸爸,媽媽好啦!”

歡快的小奶音傳來,糖糖推開門,小手扒拉着門縫,讓爸爸進來。

江屹長腿跨進病房。

只是一進病房,他就沉默了。

祝心坐在輪椅上。

準确來說,如果不是提早知道這間病房裏的病人是她,恐怕連江屹都認不出來,因為此時此刻的她,已經全副武裝。

黑色羽絨服的拉鏈被拉到最高,擋住精致微翹的下巴。

帽子遮住發絲,帽檐下扣。

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清澈漂亮的眼睛。

最後,她把墨鏡一戴。

“怎麽樣?”

“好哇!”小團子無腦誇。

乍一眼看去,程助理仿佛看見女明星和她的小保镖。

等到第二眼,他又茫然了,既然太太打算包成粽子出門,為什麽還要讓他挑選好看、不土氣的衣服呢?要知道那些內搭,他是選了很久的!

“現在還是初秋,二十三攝氏度,你會中暑。”江屹說。

祝心說:“我狀态不好,不想被拍到。”

江屹淡淡道:“其實你現在沒這麽紅。”

就算是突如其來的一陣熱度,也是傅舒舒入院探望給帶起來的。

他這話說完,就見黑乎乎一坨的祝心與自己對峙着。

江屹看不出她的表情和眼神,只能看見她白嫩的手指在輪椅把手上輕點。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她問:“真的嗎?”

她不紅了?!

祝心推了推大墨鏡,認真地皺眉:“那不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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