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為什麽？”沈藝闌怎麽也沒料到葉姿會跟別人是完全相反的反應。

葉姿放在桌面上的手, 食指輕輕劃着桌面，“只是我的個人建議。”

她的話落得格外平淡，但沈藝闌聽出了反常。

“可不可以告訴我原因？是因為你不想讓我去還有有什麽其他原因？”

沈藝闌第一次覺得自己應該站在葉姿的相反面去尋找一個想要得到的結果。

這種不明不白的建議讓沈藝闌內心苦惱。

她好像隐隐約約察覺到了剛才葉姿舉的那個學生的例子, 似乎是在她面前刻意提起。

但那個學生是被誘哄轉行，而她完全不一樣, 根本就是等了許久的機會。

“你可以自己做選擇, 我不做過多的幹涉。”葉姿明白沈藝闌心裏的想法。

這種機會放在任何人面前都沒有不接受的道理, 更何況沈藝闌這種情況。

幾乎等同于瀕臨死亡前突然從天而降的救命稻草。

“那你不能祝賀一下我嗎？”沈藝闌小聲開口。

就算別人無動于衷她都無所謂, 她只想從葉姿的口中聽到自己是有價值的, 自己也可以獲得很有分量的通告。

可是葉姿完全沒有要順着沈藝闌的話往下說的意思。

“趙錫跟沈一楚之前接觸很多。”葉姿臉上沒有任何波動。

沈藝闌腦袋裏忽然冒出一個并不算禮貌的想法，但她忍不住了, 開口道, “那你現在是覺得趙錫老師是給我開了後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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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姿平靜無波的臉上終于現出了一絲波瀾，她側目看向沈藝闌，眉間一蹙, “你完全想錯了, 而且, 你的話讓我非常意外。”

之前沈藝闌說過, 如果沈一楚生前有做過什麽，不要對她有任何偏見, 也不要沒讓她做好準備就接受沈一楚為何自殺的原因。

葉姿把沈藝闌的話記得清清楚楚，況且沈一楚的死因她再清楚不過, 她并不想讓沈藝闌跳入趙錫這個火坑。

偏偏沈藝闌沒領這個情, 把她有意阻攔的話當成認為是覺得在走後門。

“沈藝闌，就算你摔下懸崖了, 也不要覺得随便扔下來的一個藤曼就能撈你上去。”葉姿始終從容的表情終于變了些，眼角染了些冰冷, “你就不怕這藤曼把你往下打嗎？”

見沈藝闌要開口辯駁，葉姿擡手避開了沈藝闌的話。

她又倒了杯水一飲而盡，“你現在非常不冷靜，最好把你的情緒放穩了，再好好考慮這件事情。”

沈藝闌一言不發，看着葉姿喝光了水，又看着她頭也不回地再次走出公寓。

她還以為葉姿今晚會在這裏住的。

可還是回了學校。

上次在夏威夷從設計師那裏找來的手繩原料，她已經用了一部分，還想讓葉姿看看自己的成果呢。

公寓裏又只剩下她一個人，冷冷清清的。

空虛感本就萦繞在沈藝闌周遭，在跟葉姿發生了并不算愉快的交談之後，這份孤獨感開始極度上升，甚至飙到頂點。

饑餓襲擊肚子，沈藝闌拿着歌詞躺在沙發上，并沒有起身去搞些吃的的意願。

她輕輕開口連着這首主打歌，《二次束縛》。

#房子#

#沒有窗戶的笨重屋子#

#我需要拿愛交互與你#

#摒棄過去我愛的那些是非#

#親手将我打造成唯有你知道的錯對#

歌詞雲裏霧裏，沈藝闌沒有深究。

她重複練習着自己的部分，腦子裏想的依舊是剛才葉姿跟她說的話。

夜裏沈藝闌昏昏沉沉在沙發上睡過去，第二天一早是被周玫喊醒的。

“你怎麽在這裏睡着了？會着涼的。”周玫給她拿過來一個被子蓋在身上。

沈藝闌剛開口說了幾個字就發現自己的嗓子啞了，她倒了杯熱水抿了口，“周玫姐。”

“怎麽啦？你餓不餓？我給你帶了些飯。”周玫問候了句，“這會兒都中午了。”

“我想葉老師了。”沈藝闌腦袋靠着沙發，有些無精打采。

周玫這才意識到公寓裏沒有葉姿的身影，“她昨天不是回來了？人呢？”

“回來了沒多久就又去學校了，沒在這兒過夜。”

沈藝闌盯着桌子上放着的一個空杯子，是葉姿昨晚用過的。

“你可以去學校找她啊。”周玫拿了個幹淨的碗把帶回來的飯放進去，“我以前這麽幹過，後來葉老師兩天沒理我。”

說着周玫沒忍住笑出聲，“你去的話，應該沒什麽關系吧？她的課可以随便旁聽的。”

“可以嗎？”沈藝闌緊了緊懷裏抱着的歌詞，“我真的可以去嗎？”

“這有什麽不可以的。”周玫不清楚沈藝闌跟葉姿的不愉快，自然而然接上話題，“課前進舞蹈教室就可以了，不要上着課進去，那樣她的臉會很臭哎。”

沈藝闌的手機上很快收到了一張周玫發過來的課程表，上面将葉姿上課的時間還有教室标得清清楚楚。

下午第二節 的課，三點五十。

沈藝闌看了眼時間，這會兒快一點了。

“從公寓去學校得多久啊？”

按照沈藝闌的路癡屬性，一般的正常時間她得勻出來一倍才能防止自己準時到。

周玫看了眼地圖app，說道，“學校離這裏挺遠的，打車也得快一個小時了。”

“吃點飯嗎？”周玫又問。

“我不吃了，我收拾一下就去學校了。”沈藝闌飛奔回卧室。

她翻找出一身方便練習的運動衣，站在鏡子前照了照。

沈藝闌拿着歌詞裝進口袋，她想證明給葉姿看，自己練習得特別好。

她太想得到葉姿的認可了。

打車去學校的路上，沈藝闌坐在出租車後排上，依舊練習着，連這點零碎的時間都沒放過。

學校很大，沈藝闌找了好久，還問了幾個同學才找到上課的地方。

距離三點五十還有二十分鐘，教室裏還有人在上課。

她聽周玫說了些，下午兩節大課中間的休息時間是十分鐘，這會兒應該距離第一節 大課下課還有十分鐘。

教室外面已經有學生在等待，認識的站在一起有說有笑。

沈藝闌靠着牆壁，戴着口罩和帽子，将自己捂得嚴嚴實實。

十分鐘很快過去，教室裏的學生陸陸續續走進教室裏。

沈藝闌找了個小角落，終于脫下了悶熱的帽子。

很快有學生認出她。

沈藝闌小聲找了個理由解釋，那個學生格外理解得沒有聲張，還給她挪了個足夠大的地方。

經過交談之後，沈藝闌得知九月份開學季，新生要分批進行彙演，現在葉姿帶領的學生分到的曲目是現代舞《GET DOWN》。

葉姿穿着黑色的訓練服走進來，胸前開叉，露出纖細的腰肢。

她在學生的歡呼聲中走進教室，講解了這首歌需要表達的主題。

教室裏很快安靜下來，聽着葉姿說話。

沈藝闌往牆角站了站，躲避着葉姿掃射四周的目光。

她第一次見到葉姿上課的狀态，僅僅是站着，那股壓迫感就格外得嚴重。

從拉筋開始，教室裏的氛圍就直線下降。

葉姿找了最前列的學生做着示範，完全忽略了這些因為疼痛而發出來的慘叫聲。

做好了熱身動作，葉姿站在最前面數着拍子教導着動作。

舞蹈視頻已經提前發送到了每一位學生的手裏，課上需要糾正細節。

沈藝闌沒有接觸過這個舞蹈，往後站了站混入那些不熟悉舞蹈的一看就是旁聽生的隊伍裏。

“既然熟悉舞蹈那我們先整體練一下。”葉姿站到一旁盯着鏡子，嘴裏喊着拍子。

……

“再來一遍。”葉姿格外不滿意。

“繼續。”

“重新來。”

次數多到盡管沈藝闌沒有經過學習，注意力高度集中後她甚至可以記下來第一段的動作。

又過了一遍，葉姿停下了數拍子，從鏡子裏看向一位學生，“你要休息會兒嗎？”

那學生精神有些渙散，動作始終跟不上。

發現葉姿直截了當點名了自己之後，搖了搖頭，又咽了下口水，露出了要拼命練習的表情。

“我們繼續。”葉姿沒再理會。

練習的途中，葉姿糾着錯，不放過任何一個學生的細節失誤。

“如果只是為了那麽點可憐的薪資，我不會來這裏上課。”

“如果你沒有認真的意志上課，最先出賣你的就是你的眼神。”

“我和其他負責這個舞蹈的老師很認真地編了這個舞，所以希望大家都能做到最好。”

……

下課鈴聲響起的同時，教室裏瞬間響起一陣解脫般的低呼聲。

沈藝闌的體力跟不上，她一天沒怎麽吃飯，腦袋都有些發暈。

“空閑時間希望大家可以自主練習，畫正字來摸清自己到底練了多少遍這個概念。”葉姿擡眼看了眼牆壁上挂着的鐘表，“如果覺得狀态不對的可以把自己的練習視頻發給我，我可以幫你揪出每一幀的錯誤，課下親自來找我也可以。”

“我最近一段時間……”葉姿頓了下，目光往教室的後面掃了眼，“應該都是在學校的。”

在葉姿離開教室之後，這節課結束已經是飯點了。

但教室裏沒多少人離開，依舊練習着，甚至還有學生拿出手機放在合适的地面上拍攝自己的舞蹈視頻。

沈藝闌往旁邊看了眼，課前跟自己交談的那個女生已經落了淚。

她給女生遞上紙巾，“是覺得很嚴厲嗎？”

女生搖了搖頭，“不是，我只是覺得碰到葉老師這樣的人很難，你說以前在娛樂圈當藝人的哪會跑到學校當老師，還這麽盡心盡責。”

“你知道嗎？以前我媽花了大價錢送我學跳舞，那些老師都是上完課就走，作業什麽的對待也很潦草。雖然葉老師很嚴格，但是我在她的課上是真真正正覺得我是學了很多東西的。”

“那你得好好練習不是嗎？”沈藝闌安慰了她幾句，“你知道葉老師的辦公室在哪裏嗎？”

“在對面那棟樓，‘勤思樓201’，這會兒是飯點了，不知道葉老師會不會在。”女生說着，“不過你肯定有葉老師聯系方式，跟她打個招呼不就好了嘛。”

“謝謝你啊。”沈藝闌道了謝就離開了教室。

外面的太陽還未下山，經過劇烈的練習，肚子的饑餓感湧上來。

沈藝闌餓得心裏有些發慌。

她朝着勤思樓201去，很快就到了。

沈藝闌使勁吞咽了下，伸出手敲了敲門，門上貼着一張紙寫着“敲門即入，随手關門。”

她輕聲推開門走進去，偌大的辦公室裏只坐了一個人。

“葉老師。”沈藝闌小心翼翼開口。

葉姿正拿着水杯從飲水機裏接着水，她喝了口，淡淡打量了眼沈藝闌，“吃飯了嗎？”

“我不餓。”沈藝闌垂頭。

盡管如此，葉姿見了面還是先關心了她。

“是嗎？我看你上課都要暈倒了。”葉姿拿出飯卡放到沈藝闌面前的桌子上。

“我真的不吃了。”沈藝闌拒絕。

原來葉姿看到她了，只不過沒有提起。

“我這裏可沒有什麽小零食。”葉姿拿了杯子給沈藝闌接了杯水，“來學校做什麽？”

沈藝闌：“找你。”

“找我幹嘛？”葉姿靠着桌子，單手拿着水杯，悠悠問了句。

沈藝闌抿了抿唇，沒有繼續回答。

“談你的公告？”葉姿猜出沈藝闌來的目的。

沈藝闌點點頭，“葉老師，我決定好了，我還是想試一下，這畢竟是一個來之不易的機會，我不想放棄。”

“可以，我尊重你的選擇。”葉姿坐回了凳子上。

桌子上的一支筆倏地滾落在地，發出了細微的啪嗒聲，在只有空調送着冷風的辦公室裏，顯得格外沉重。

沈藝闌彎腰将筆撿起來，餘光注意到筆芯裏的墨水被摔了出來。

“葉老師，筆好像摔壞了。”沈藝闌伸出手給葉姿看。

葉姿擡眸掃了眼，翻起眼前的資料，“扔了吧。”

沈藝闌沒把筆扔掉，反而對于葉姿的态度有些委屈，“葉老師，這個通告到底有什麽？為什麽你就是不願意讓我去？”

葉姿捏着紙張的手指停住，擡眸盯向沈藝闌，“我說過，我不會幹涉你的決定。”

“我把這首歌練的很好了，我有信心這首歌可以掀起熱度的。”沈藝闌有些着急，手裏緊緊握着筆，裏面的墨水都沁出些沾到手心裏。

“不要這麽急于表現自己。”葉姿嘆口氣，還是不忍心說什麽過于狠心的話。

“我這不是表現自己，我這是為了我的未來努力！”沈藝闌的聲音拔高了些，“我真的練得很好的，你聽我給你唱！”

沈藝闌唱着自己的部分，期盼着葉姿對于她的歌聲能出口誇贊。

“你不要着急。”葉姿站起來，聲音放輕了些。

“為什麽啊，這到底為什麽！”沈藝闌的情緒難以自控，“每次都是這樣，從小到大都是這樣，我滿心歡喜努力得來的東西你們都不會誇我！根本不把我的努力當回事！”

“我拼了命去奪的去搶的，比別人付出了千倍百倍的時間和精力，最後就只能換來你們的一句句‘我不喜歡你進入娛樂圈！’‘我不喜歡你接這個通告！’”

“葉老師！你怎麽能跟我的父母一樣冷血呢！”

說到最後，沈藝闌的情緒幾乎完全失控。

這種被寵起來再摔到地上的感覺她根本承受不住。

“沈藝闌！”葉姿厲聲道。

她精準捕捉到沈藝闌話裏的關鍵詞，抓過沈藝闌在空中揮舞的手。

沈藝闌的目光落在那雙抓住自己手的手腕上，紅色的手繩刺痛了她的雙眼。

“誰都可以說我冷血，唯獨你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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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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