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初次見你我就動了心,然最後還是沒來得及讓你冠我之姓——原濘】
【濘哥哥,若知你執念如此深,我定喚你千次萬次——香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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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劍聲随風而來,少年女郎提劍相迎,然原本就已是強弩之末,他們又哪裏敵得過一輪又一輪的車輪戰,原濘倒下時,香庭也随之落入髒亂的地上。
原濘嘴角鮮血不斷,他匍匐着去握香庭的手:“庭…兒,洞房應是不成了。”
香庭将沾滿鮮血手放到了原濘的手心:“那便…下輩子…。”
原濘一笑,血液如湧泉而出:“庭兒,喚我一聲濘哥哥…可好?”
“初見…那日,她們都如此喚我,偏…偏你不喚。”
香庭唇角輕彎,用盡最後的力氣喚了聲:“濘哥哥。”若知你有如此執念,我定喚你千次萬次,香庭雙目緩緩磕上,原濘唇角勾起滿足的弧度,他聽到了那聲心心念念的濘哥哥,很好聽,比他想象中的更好聽。
那是一年春天
皇帝将他賜給了骊安公主。
骊安公主帶他回到公主府,有好幾個小女郎圍了過來:“殿下,這是何人?”
骊安公主說,他喚作原濘,是陛下賜給她的侍衛,日後住在公主府。
然後,她們便喚他濘哥哥。
可他偏看到了那角落裏的一個小女郎,她不上前,只安靜的盯着他。
他許是被女郎們簇擁着頭腦發熱竟上前道:“你為何不喚我砜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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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郎淡淡瞥了他一眼便徑自離開了,後來…後來呀,他總是忍不住黏上去,不要臉的手段層出不窮,總算贏得了佳人心,然最終也只聽到了這一聲濘哥哥,最終她還是沒有來得及冠他之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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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兩日
一個不知名的小村莊在寂靜的夜裏有人影晃動。
“大人,找到時人已經去了。”侍衛哽咽道:“他們…雙手握的緊,兄弟們運回來時沒忍心分開。”
一旁的香晚哭的肝腸寸斷幾度昏厥,程楚抱着香晚不忍再去看:“将他們合葬。”
生不能同衾死便同椁,這應當是你們最後的遺願吧。
在這個夜裏,不知名的山村荒野多了一個小土包,上頭卻寫了兩個人的名字。
原濘
香庭
夫妻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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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放在心尖上的人,我如何舍得讓你涉險——香苑】
【香苑…帶我走…——唐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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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骊嬌一行人在與香庭等人分開的第五日,遇上了刺殺,公主不顧唐钊幾人的勸阻,提着劍殺紅了眼,他們被追上也就意味着香庭他們已經沒了,這裏來的每一個人,手上都沾了香庭幾人的鮮血。
不親自将他們斬殺,難解心頭之恨。
所有的憤怒與悲寂盡數得到了宣洩,最後一個敵人倒下後,趙骊嬌卸下全身力氣跪倒在地,她緊緊握着劍,淚水遍布臉龐,殺光了他們又如何,她的香庭香晚,原砜程楚還有三十多個兄弟,他們再也回不來了。
香凝香苑二人上前将趙骊嬌扶起:“殿下,走吧。”
他們不能停下,有了第一次襲擊,第二次就不會遠了,此戰又折了近十人人,剩下的人最多只能經得起一次大戰,而離江南還要四日,眼下只得加快腳步和他們拼速度。
香苑看着身心疲憊的趙骊嬌,轉過頭抹去眸中的淚水,她垂下眸子安靜的轉身去行囊中拿出水袋倒了些水出來,然還沒來得及轉身手腕便被握住:“香苑!”
是唐钊。
他死死盯着香苑:“你做什麽!”
香苑瞧向遠處被香凝扶着緩緩前行的少年公主,眼裏浮現一絲留念,而後又被決絕取代:“加上我們只剩十來人了,你應該知道這樣下去我們到不了姑蘇。”
唐钊沒松手,只盯着她手裏的水聲音哽咽:“你不能這麽做…”
香苑眼裏溢出一行情淚,她低下頭輕聲打斷他:“唐钊,殿下往後便托付給你了,你定要好生護着,不止要護着殿下到江南,還要護着殿下與六殿下彙合殺回京城,為死去的兄弟姐妹報仇,也…為我報仇。”
唐钊手微微發顫:“香苑!”
香苑用力去将他的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可剛掰開一根便又很快合上,香苑哽咽:“唐钊,你知道的,這裏只有我最合适做這件事,也只有我能為殿下争取最長的時間。”
兩人的手指因用力過度,泛起一陣青白,香苑眼淚滴在唐钊手背上:“唐钊你松手啊~你松手!他們的人數之不盡,我們打不過的。”
唐钊掘強的不肯松手:“我們可以走快些。”
香苑滿臉淚水的擡頭看他:“你唐钊何時也要用這種謊言來騙自己了,走快些,他們是江湖殺手啊,輕功追蹤術樣樣翹楚,我們全盛時期尚可一戰,可現在呢,哪個身上不帶着傷,且連日趕路早已筋疲力盡,就算僥幸脫身一次,下一次呢,你不會以為我們能躲過四天的追殺吧?”
“唐钊,我們出來了三百人,三百人啊!可如今只剩這幾人了,你覺得就憑我們十多人能護着殿下撐過四天嗎?”
這一切唐钊心知肚明,可他做不到舍棄她,唐钊別過臉手上力氣不松半分:“香苑,你再出事,殿下受不住的。”
香苑因抽泣身子微微顫抖:“可是殿下能活啊,只要殿下活着這三百人的犧牲才有意義,若殿下沒了大家也都白死了,介時誰能替他們報仇,誰能替太子殿下報仇,還有六皇子,他正值年少,殿下出了事誰又能護住他。”
“唐钊,你松手,松手好不好,當我求你。”
唐钊一把将香苑摟在懷裏:“我與你一起。”
香苑身子一僵,好半晌她才伸手回抱着唐钊,她将頭埋在唐钊胸前雙眼緊閉,她怕睜開眼便會叫人窺見裏頭的眷念和情意,過了許久她輕輕道:“好。”
香苑抹幹眼淚,又用水洗了臉才跟上隊伍,唐钊在她身後不緊不慢的走着,他在想要将哪幾個功夫好的兄弟放在殿下身邊,他們要如何給殿下拖延更久的時間,又要如何能讓殿下悄無聲息的回到江南。
是以他根本沒注意到香苑給所有人倒水時,給他與趙骊嬌香凝的是從另外一個水囊裏倒出來的。
直到身體開始反常的乏力,唐钊才發覺了不對勁,他猛地看向香苑,卻見香苑噗通一聲跪在趙骊嬌面前,磕了幾個頭。
趙骊嬌盯着香苑,渾身使不上半點力氣,公主又怕又急:“香苑,你做什麽。”
香苑一邊回話手上的動作卻沒停:“殿下,您聽奴婢說,這藥效只有半柱香的時間,等藥效一過殿下立刻将包裹裏農婦的衣裳換上,這是奴婢在路上一家農戶裏偷的,奴婢給他們放了銀子。”
“奴婢給殿下戴的易容皮可以撐兩天,殿下只需帶着唐钊與香凝,如此可以更好的隐去蹤跡。”
公主絕望搖頭,淚水一行接着一行:“香苑,不要…”
香苑做完這一切俯身抱着趙骊嬌:“殿下,您一定要活下去,找到六皇子殺回京城,替奴婢報仇。”
時間短暫不允許她過多停留,香苑拿了趙骊嬌的衣裳換上,又給自己易容成趙骊嬌的模樣,才對香凝道:“香凝姐姐,殿下便拜托給你了。”
香凝坐在地上動彈不得,只能紅着眼眶看香苑将剩下的侍衛做了安排。
最後,香苑臨走前看了眼唐钊,她微微一笑,那一刻似百花齊放。
唐钊,你是我放在心尖上的人,我如何舍得讓你涉險。
唐钊想掙紮着起身,可卻根本用不上半分力道,少年郎流下一行淚,凄楚而又絕望:“香苑…帶我走。”
佳人遠去背影卓絕,似落在田野的仙子即将歸位,似巾帼英雄一去不複返。
香苑帶走了五個侍衛,剩下的侍衛拜別趙骊嬌後,朝另一個方向決然而去。
這是香苑的計劃,他們分兩路而行将殺手分散,而趙骊嬌幾人則僞裝下山從官道離開,以唐钊香凝的能力掩下三五個人的蹤跡不成問題,等那些殺手反應過來時,或許他們已經到了姑蘇。
藥效過後,趙骊嬌唐钊香凝仍保持着剛剛的動作一動未動,蘇二錘跪坐在一旁紅着眼不知所措。
他擔心的有很多,香苑姐姐會不會死,那些侍衛會不會死,殺手什麽時候會追上來,還有殿下會不會将他抛下。
香凝打起精神将趙骊嬌從地上扶起來:“殿下,走吧。”
唐钊抹了把眼淚,看着香苑消失的方向握緊拳頭,事已至此無回旋的餘地,他們必須盡快離開,才不辜負香苑他們用生命換來的生機。
而從這日起,女郎最後的微笑便一直埋藏在了少年郎的心間。
趙骊嬌心如刀割般的痛,可眼下連傷懷悲痛的時間都不能給她,她必須往前走,繼續往前走。
“殿…殿下。”看着幾人都起了身,蘇二錘小心翼翼的望着趙骊嬌,一雙手揪着衣角又怕又緊張,他對後面這段路已經不熟悉了,殿下還會帶上他嗎。
趙骊嬌看了他一眼:“走前面。”
蘇二錘瞬間放松,連忙小跑着走到前方,還好,還好殿下沒将他扔在這裏。
下了山後,幾人沿着官道一路疾行,天還未黑便進了安陽城。
蘇二錘緊緊跟着趙骊嬌,他知道自己是個累贅,此時跟着他們定是要拖後腿,可是他害怕,他自小就沒出過村子,現在也只認識殿下,不跟着殿下他不知道該怎麽辦。
進了城趙骊嬌沒有去找客棧,而是進了家醫館,唐钊香凝一驚:“殿下哪裏受傷了。”
趙骊嬌看了眼蘇二錘鞋上的血跡:“給他看看。”随行的醫師跟着原濘程楚留下了,醫師不會半點拳腳功夫,原濘不會讓他涉險,此時應是被原濘安頓在哪處了。
蘇二錘得知要給自己看傷,連忙擺手:“不…不用,我能堅持。”
趙骊嬌懶得與他廢話,一把将人揪過去按在了凳子上:“給他上藥。”
蘇二錘坐立不安的望着趙骊嬌:“我…我還能走,不要丢下我。”
趙骊嬌瞪他一眼:“我何時說要将你丢下?”
蘇二錘這才安心的坐着,咧嘴一笑露出了兩顆小兔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