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趙骊嬌醒來時,頭暈腦脹昏昏沉沉的,香凝喚來侍女伺候公主洗漱完,照舊遞了蜂蜜水。

趙骊嬌飲下後揉了揉發漲的眉心,昨夜的情景一一浮現。

‘殿下好生休息,最近我要看賬簿,就不來打擾殿下了’

‘殿下以後少喝些酒’

公主:!

這狗東西!竟然将她放到寝殿就跑了!

不打擾她,這是要冷戰?

公主生了好一會兒悶氣,才哼了聲:“不來便不來!”

不慣他這臭脾氣。

接下來的日子蘇卿當真沒有再來過驚風殿,倒不是他真要冷戰,而是各處鋪子管事陸續前來議事,蘇卿忙的腳不沾地,哪裏還顧得上與公主生氣。

而趙骊嬌也忙着會見唐氏舊部,商議科舉之後的各部官位,其餘時間便是進宮侍疾。

宮裏幾位娘娘心知在京城動不了趙骊嬌,明面上皆按兵不動,暗處則拉攏人才多方部署,城外也有兵力暗中集結,只等這場拉鋸戰破開一個口子。

而這口子衆所周知,那便是皇帝。

太醫斷言,皇帝已經時日無多。

如今儲君未立,若皇帝突然閉了眼,皇城必定要起大亂子,介時,只端看誰更勝一籌。

宣慶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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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正伺候皇帝用藥,皇帝眼神清明面色微白,雖顯病态,卻遠不是外界傳言的油盡燈枯。

“嬌嬌,還同父皇生氣呢?”父女兩冷了這些日子,終是皇帝先認了輸。

趙骊嬌手一頓,只片刻又将藥送至皇帝嘴邊:“兒臣哪能同父皇生氣呢。”

皇帝咽下藥哼了聲:“還說沒氣呢,都來這麽多天了,還沒見你對父皇笑過。”

公主不說話,只安靜的喂藥。

皇帝眸子暗了暗,等藥見底公主起身告退時,才道:“父皇想見見他。”

趙骊嬌身子一僵,自然知道皇帝說的是誰,沉默半晌才道:“過些日子,兒臣會帶阿卿進宮見父皇。”

阿卿?

皇帝輕輕勾唇,而後嘆了口氣:“你這丫頭,還防着父皇呢?還是老幺好,他雖心中有氣但還會哄父皇開心。”

“阿弟好,父皇只管寵他就是。”

皇帝失笑,還能吃醋說明這些日子氣消得差不多了,遂在公主準備離開前,嘆了口氣:

“父皇知道,你在怪父皇,老幺也怪父皇,怪父皇沒有護好你們的兄長。”

公主頓住腳步。

“老大走了,我比你們誰都心痛,他是我與晚兒第一個孩子,自小就捧在手心裏疼的,父皇哪裏舍得讓他受半分苦,也怪父皇與你母後過度疼愛,把這孩子養的太過實誠,一根腸子都不知道轉彎。”

皇帝憶起長子,眉眼裏盡是詳和。

“他要帶兵去邊關,我原是不同意的,可他一門心思的要建功立業,我只能尊重他,原想着他身負絕世之才,武功又極好,還有心腹相護出不了岔子。”

“可這世事難料啊,那幾個挖了陷阱給他跳防不勝防,父皇拼了命的要護,誰知他們竟敢在朕眼皮子底下屈打成招,讓他死了還背上叛國的罪名。”

想到長子的慘死,皇帝流下一滴濁淚。

“父皇也恨啊,恨那幾個手段殘忍,不顧血脈親情,也恨這孩子心慈手軟,更恨自己護不住他。”

趙骊嬌閉上眼,淚水劃過臉頰,當初她闖入宗人府時,哥哥已渾身鮮血無聲無息的躺在陰暗的的牢籠裏。

那一刻,她覺得她的天都塌了,滔天的仇恨快要将她撕碎,只恨不得将那些害了哥哥的人千刀萬剮。

當她将哥哥抱在懷裏後,看到了哥哥用自己的鮮血給她留的那句話:

嬌嬌,不要複仇,好好活着。

那一刻,她才終于哭出來,抱着哥哥早已冰涼的屍體哭的撕心裂肺。

哥哥知道自己會來救他,到死前最後一刻都還在擔憂她。

她好恨,恨兄長為何總以德報怨,恨兄長為何不會保護自己,也恨父皇,恨自己,恨所有人。

當她将哥哥的屍體綁在背上的那一刻,她便猶如從地獄而來,所過之處,屍橫遍野。

哥哥生前,她萬事都聽他的,可這一次,最後一次,也是唯獨一次,她不會再聽。

她不僅要複仇,還要将他們一個一個都打入十八層地獄。

趙骊嬌抹去臉上的淚水,轉頭看着皇帝,一字一句道:“父皇可要護他們。”

皇帝不語,過了許久,趙骊嬌正要失望離去時,才聽皇帝道:“不論你要做什麽,父皇都會幫你。”

即使那幾個是他的親骨肉,可在皇帝心裏,誰也比不過他的第一個孩子,況且皇帝清楚,他若相護,嬌嬌和幼子一輩子都不會再原諒他。

這一碗水終究是端不平的。

趙骊嬌唇角終于帶了笑,她緩步走至皇帝面前拜下:“謝父皇。”

皇帝苦笑擺擺手,這是與他還有隔閡。

“父皇的日子不多了。”

“父皇!”公主變了音,帶着些微的厲色。

皇帝一愣,随後釋然一笑:“嬌嬌別怕,父皇總得看着你姐弟平安了,才能放心走。”

皇帝又朝公主伸手:“嬌嬌,過來。”

趙骊嬌紅着眼眶走過去,卻見皇帝從枕邊拿出一塊兵符與一道聖旨:“這是禁軍兵符,今日父皇便交給你,若真有萬一,你知道該怎麽做。”

公主哽咽:“父皇。”

禁軍負責皇宮安危,也是只屬于皇帝的軍隊,父皇将兵符給她,像極了在交代後事。

皇帝擺擺手:“回去吧。”

“記得,把你的阿卿帶給朕看看。”

他以為他的嬌嬌歸來時必定一身煞氣,卻沒想眉眼裏會有女兒之态。

這大概,得歸功于那位蘇公子吧。

趙骊嬌垂首:“兒臣這兩日便帶他進宮。”

皇帝點頭,而後似想起了什麽道:“嬌嬌可是考慮好了,秦樰朕瞧着也不錯。”

公主還未開口,便聽皇帝若有所思道:“嬌嬌若是舍不得就都留下吧,公主府也不在乎多養一個驸馬,你姑姑後院裏有十幾個,三皇子五皇子也已納了好幾個妾室,你是嫡公主,多幾個也無妨。”

趙骊嬌嗔了眼皇帝:“父皇!”

“您胡說什麽呢。”

難得見女兒同自己撒嬌,皇帝又開始打趣:“怎麽,是你那位阿卿不允許?”

“你管他同不同意,嬌嬌喜歡就好。”

趙骊嬌眼神一閃,頗有幾分委屈的道:“我所有的錢都交給他了,沒錢多養一個。”

皇帝一愣,好半晌才明白過來:“你把所有産業都交給他了?”

公主點頭:“嗯。”

過了許久皇帝重重一嘆:“這還是個心眼兒小的。”

“罷了罷了,嬌嬌不舍得委屈他便好生待他吧,秦樰這孩子父皇喜歡得緊,嬌嬌別讓他太難做。”

趙骊嬌恭敬應下:“是。”

自公主回京後數日,父女二人終于冰釋前嫌,掌印太監在外頭紅了眼眶。

他自幼陪伴陛下,沒人比他更了解皇帝,也沒人比他更清楚皇帝的無奈與心酸。

趙骊嬌揣着兵符出宣慶殿後,臉色複雜。

她多希望母後的死與父皇無關啊。

回到公主府後,趙骊嬌便去宣雨殿,準備第二日帶蘇卿進宮。

然卻撲了個空。

趙骊嬌問香凝:“人呢?”

總不能真氣跑了。

香凝也一臉茫然,她近日都伺候在驚風殿,根本抽不出多餘的時間顧及其他。

公主在殿內轉了一圈,別說主子,就連管事涫涑都不見了人影。

公主失笑:“他這是拐着我的人跑了?”

最後還是宣雨殿的小侍禀報,說蘇公子一大早帶着涫涑唐大人去莊子查賬了。

趙骊嬌沉默許久才嘆了口氣:“他倒是比我還忙了。”

香晚抿笑:“蘇公子最愛銀子,殿下這麽多産業,可不把蘇公子忙的神龍見首不見尾。”

趙骊嬌挑眉:“最愛銀子?”

香晚眨眨眼,擠出一抹笑:“奴婢說錯了,蘇公子最愛殿下。”

公主傲嬌轉身:“這還差不多。”

臨走前公主吩咐小侍:“你主子回來了讓他來見我。”

“是。”

然又過去了三天,趙骊嬌都沒等到人。

“他還沒回來?”

香凝:“回殿下,昨日唐钊傳信,是莊子上賬目出了問題,才多耽擱了些時日。”

趙骊嬌托着腮,百無聊賴:“可有說何時回來?”

香凝:“沒說。”

趙骊嬌重重嘆口氣,卻再無心思做旁的,細細想來,他們已有快一月未見了!

自從将人養在府裏後,這還是第一次分別這麽久。

公主發了許久的楞後,氣呼呼的道了句:“再一聲不吭跑這麽久,本宮打斷他的腿!”

香凝眉頭都未皺一下,她才不相信這些鬼話。

蘇卿趕在殿試前一天回了公主府,趙骊嬌到府門口去迎,一路上已想了許多種方法罰他,可在見到人時,公主愣了。

郎君風塵仆仆,一身疲倦,眼眶還泛着淡淡青色,連胡渣都冒出了不少。

公主瞠目結舌。

她如星如玉,傾城絕色的阿卿呢。

蘇卿見到她,眼睛發亮,幾步過去将人抱在懷裏:“好想殿下啊。”

涫涑:!

蘇公子在莊子裏疾言厲色,喊打喊殺,将那群人吓得腿發軟,這怎麽一回來就變了個人。

郎君的胡渣在公主臉上蹭了蹭,公主心疼極了:“怎麽就累成這樣了。”

剛剛還冷着臉的郎君将頭搭聾在公主肩上,有氣無力道:“誰叫那些人欺上瞞下,連公主府的銀子都敢中飽私囊。”

聽人氣呼呼的語氣,公主失笑:“好好好,是他們不對,先去沐浴,多久沒洗澡了,嗯?”

蘇卿直起身子:“你嫌棄我!”

趙骊嬌忙搖頭:“沒有!”

蘇卿:“我這麽辛苦給你賺銀子,你嫌棄我!”

趙骊嬌:“我沒有……”

蘇卿:“那殿下幫我洗澡。”

趙骊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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