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皇帝盯着蘇卿抓着龍袍的手有片刻的愣神,自幾個孩子長大後,再沒人這般同他撒嬌,就是老六回京後也沒同他如此親近。

蘇卿恍若不覺,抓着皇帝的衣袖眼巴巴的望着,那模樣乖巧極了。

皇帝心中微軟,面上卻哼了聲:“你掙個狀元郎回來,朕便給你賜婚。”

蘇卿轉頭瞧公主,公主淡淡道:“我不需要他入朝堂。”

她要将他藏在公主府,不讓任何人觊觎。

“陛下,公主說不需要我入朝堂。”蘇卿又轉頭盯着皇帝。

皇帝瞪了趙骊嬌一眼,而後冷哼道:“那便看朕何時心情好再說。”

蘇卿眼珠子一轉,見皇帝別扭的眼神,他突然明白了什麽,笑着道:“那我便每日進來給陛下請安,總能遇着陛下心情好的時候。”

趙骊嬌瞟了眼蘇卿,沒說話。

倒是一旁的陳忞高興的合不攏嘴,這蘇公子不僅才貌雙全,連心思也通透。

皇帝心中高興,面上卻淡淡的:“朕每日公務繁忙,哪有空見你。”

這話說的就跟個孩子似的,有幾分賭氣的味道,蘇卿朝皇帝的方向挪了挪:“那我便等陛下忙完。”

“我會煮茶,會下棋,能同陛下解悶。”

皇帝唇角一抽,怪不得嬌嬌如此寵他,這麽會撒嬌誰招架得住,瞧郎君眼裏星光閃耀,皇帝冷嗤一聲:“說吧,有何事要求朕。”

蘇卿頓住,眨眨眼:“陛下這都猜出來了?”

皇帝哼了聲,小狐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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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公主的默許下,蘇卿乖巧道:“陛下,我想見見宗人令。”

皇帝皺眉,這事嬌嬌竟都告訴他了,皇帝沉默半晌才道:“你想查這個案子?”

蘇卿點頭:“想。”

就算居一方庭院,他也想為殿下分憂。

皇帝盯着蘇卿瞧了好一會兒才嘆口氣,這些年他去見他的次數不少,可都是無功而返,一個瘋子,能知道什麽。

“你想去,便去吧。”

蘇卿歡喜的搖了搖皇帝的衣袖:“謝陛下。”

皇帝被郎君的笑意感染,唇角彎起一絲弧度:“陳忞,帶他去暗室。”

陳忞上前恭敬道:“蘇公子請。”

蘇卿看了眼趙骊嬌,見趙骊嬌點頭後他才起身跟了上去。

直到暗室再次被關上,皇帝才打趣道:“嬌嬌既然不放心何不一起去?”

趙骊嬌轉過頭憋嘴:“他不讓。”說什麽她去了會讓人有戒心,不許她跟着。

皇帝難得見自家女兒如此小心翼翼,哈哈大笑後:“嬌嬌就是太慣着他了,男人啊,可不能慣。”

趙骊嬌挑眉,您剛剛沒寵?那眼裏的慈祥別人是看不見咋地?

進了暗道的蘇卿極為震驚,這密道竟然在陛下寝房裏,這裏頭的人到底是誰,能讓陛下如此相護。

“陳公公,不知這宗人令是何身份。”

陳忞笑道:“回蘇公子,您剛來京城有所不知,我朝宗人令歷代以來都是由皇親國戚擔任,裏頭的這位是陛下的親弟弟。”

蘇卿驚愕:“是位王爺。”

陳忞:“正是。”

蘇卿皺着眉,若是陛下的嫡親弟弟,他如何要與旁人聯手謀害自已親侄兒。

“這位王爺與太子殿下關系如何?”

陳忞嘆了口氣似有惋惜:“王爺一生未娶膝下無子,是以最是疼愛太子殿下。”

連他都不信,這事有這位的手筆,也正是因此,三年前這位才是宗人府唯一活下來的人。

蘇卿面色逐漸凝重,他記得秦樰說過,當初宗人令咬死那認罪書是太子殿下親筆所寫,也就是說事發時王爺還沒有瘋,他若真是疼愛太子殿下,當初又為何要讓太子殿下死後都要背上這滔天罪名。

暗室裏燭光閃耀,布置的很舒适,有不知從何處滲來的絲絲微風,讓這裏頭還算清爽。

蘇卿隐約聽到有鐵鏈的聲音:“鎖起來了?”

陳忞回道:“正是,三年前這位親眼見到二殿下血洗宗人府,沒過兩日便瘋了,陛下怕出意外,便将人鎖起來了。”

蘇卿皺眉,果然是在口供後才瘋的,若真是受到驚吓,何以過兩日才瘋?

陳忞頓住腳步:“老奴在此等候蘇公子,蘇公子別靠他太近,這周圍雖有暗衛相護,可難保他不會突然發病。”

蘇卿不解:“發病?”

陳忞:“這位近日來瘋病越發嚴重了,發起病來力氣大的很,逮着什麽便咬,陛下怕他傷着自己,裏頭許多物件兒都換成了軟的。”

蘇卿:“太醫如何說?”

陳忞搖搖頭:“太醫只說驚吓過度損了心脈,時日已無多。”

蘇卿心中一緊,時日無多。

他已是當初唯一的證人,若他出了事,想要翻案就更難了。

蘇卿深吸了一口氣,一步一步逐漸靠近暗室唯一的床榻,遠遠瞧着似有人影跪坐在塌上,還有極輕的怪異笑聲。

直到走近塌前,蘇卿才算看清。

眼前的人身上松松垮垮的搭着幹淨的淺紫色錦袍,頭發雖用玉冠束着,但卻有幾分淩亂,想來應是被他自己所抓,因雙腳鎖着粗壯的鐵鏈,他的活動地方并不大,僅僅只是一個床榻。

他此時正跪坐在塌上低着頭把玩手中物件,雖然整個人看起來有些淩亂松散,但勝在幹淨,顯然是有人長期伺候的。

許是感覺到有人靠近,他有些驚慌的擡起頭,直視蘇卿片刻後笑嘻嘻拍着手掌:“好看,好看。”

蘇卿輕輕勾唇,試着往前挪動,卻見那人突然變了臉色:“別過來!別過來!”

蘇卿頓住腳步,果真沒再往前,只輕聲道:“別怕,我不會傷害你。”

那人卻目露兇光直直瞪着蘇卿,而後不知怎地開始發了瘋的抓頭大叫,有幾屢發絲被他硬生生從頭皮上扯下。

蘇卿眼神一緊,連忙後退幾步:“我不靠近,你別傷害自己。”

察覺到蘇卿離他遠了些,他終于恢複片刻的安寧,整個人縮成了一團眼裏盡是懼意:

“不是我,不是我,別殺我。”

蘇卿眯起眼,輕聲道:“不是你,我不殺你,別怕。”

許是郎君的聲音太過溫柔無害,他逐漸平靜下來,直勾勾的盯着蘇卿,就在蘇卿想要試着再次靠近他時,卻見他突然淚流滿面,喃喃道:“殿下,我的殿下,是你嗎。”

“禹兒,你終于肯來看我了。”

蘇卿一怔,禹兒?他是在喚太子殿下?

“禹兒,我錯了,不是我,不是我。”那人神情激動想要朝蘇卿撲來,奈何被鐵鏈鎖着,只堪堪撲到了床榻邊緣。

蘇卿咬咬唇,他竟将他認成了太子殿下。

沉默片刻後,蘇卿緩步靠近他柔聲道:“皇叔,是我。”

那人眼睛亮了亮:“禹兒,真的是禹兒。”

蘇卿試探着在床榻邊坐下,輕聲道:“是我,我來看皇叔了。”

那人突然拉住蘇卿的手,力氣很大:“走,你快走,他們要害你。”

蘇卿急忙道:“誰,誰要害我。”

那人神色慌張一直搖頭:“走,快走!”

“皇叔,誰要害我。”蘇卿忍住手腕處鑽心的疼痛,放柔聲音問道。

那人卻突然停住,猛地看向蘇卿,眼裏兇狠無比:“為什麽,你為什麽要認罪!”

“為什麽!為什麽!”

蘇卿的手腕被他緊緊捏住,他感覺骨頭都快要碎了,卻咬緊牙關道:“我沒認罪。”

“你認了!你認了!”那人的情緒突然激動,一把将蘇卿推倒在地上,抱着頭痛苦大叫:“啊!”

蘇卿見他發瘋跌坐在地上不敢再靠近,陳忞見動靜太大,急忙小跑着過來将蘇卿扶起來:“蘇公子,您沒事吧。”

蘇卿用衣袖擋住手腕處的青紫,搖搖頭:“沒事。”

陳忞看着床榻上發瘋的人嘆了口氣道:“這是又發病了,先出去吧。”

蘇卿點頭:“可有人照料?”

陳忞:“會有太醫過來。”

蘇卿嗯了聲,随着陳原路返回。

看這樣子不像是裝瘋賣傻,倒像極了真的瘋病,回到皇帝寝宮後,趙骊嬌便迎了上來:“沒事吧?”

蘇卿下意識遮掩雙手,輕聲道:“沒事。”

公主瞟了眼郎君想藏起來的雙手,眼神暗了暗卻沒說話,直到向皇帝告退後坐到轎鸾上時,公主才沉着臉一把拉過郎君的手,将袖袍挽起後那處青紫格外的紮眼。

“他發瘋了?!”

蘇卿從公主手裏抽回手,圈住公主的腰身将頭埋在她的肩上,喃喃道:“我沒事,他把我認成太子殿下了,情緒太過激動才拉了我的手。”

趙骊嬌想将人推開又怕傷着他的手,只得冷着聲音道:“給我看看,可有傷着筋脈。”

蘇卿确實疼的厲害,抱着公主是不想讓她看見自己眼裏的淚花,男兒有淚不輕彈,要是給殿下看到他疼哭了那也太丢人了。

“沒傷着,只是看着吓人。”蘇卿嘟囔道:“殿下,給他看病的太醫可靠嗎?”

趙骊嬌皺眉:“是父皇的心腹。”

蘇卿輕輕嗯了聲後,卻再沒出聲,手腕處實在太疼了,疼到他意識開始模糊。

公主自然也察覺到了不對勁,忙将人推開,還未說話郎君便軟軟的倒在了她的懷裏。

“阿卿!”

趙骊嬌忙将蘇卿的衣袖卷起,剛剛的青紫此刻已經開始紅腫,公主急切的朝車夫道:“快回府!”

轎鸾剛剛停在公主府,公主便攔腰抱起懷裏的人疾步入了驚風殿:“傳醫師!”

香凝急忙應下:“是。”

醫師匆忙趕到時,蘇卿的手腕已經又腫又紅,醫師是随着公主從姑蘇回京的,這些年這位給蘇卿請平安脈的次數不少,也給他治過一些小傷,這還是第一次見蘇卿傷的如此嚴重。

仔細查探後,醫師面色凝重:“殿下,蘇公子雙手手腕處各兩處骨頭錯位,應是被內力極強的高手所傷。”

趙骊嬌身子一僵,各兩處骨頭錯位,他竟一聲不吭忍了這般久。

“如何治。”

醫師小心翼翼道:“再接回來。”

公主面色鐵青,殿內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出一聲,過了許久公主才上前将人攬在懷裏,渾身散發着冷意:“開始。”

醫師忙道:“是。”

再次接回來必定要再承受一次刺骨的痛,趙骊嬌怕他痛醒了會傷着自己,便将人緊緊摟着。

醫師剛伸手捏住蘇卿的手腕,人便硬生生被痛醒,額頭上冷汗直冒,許是怕公主憂心,蘇卿死死咬着唇不吭聲。

趙骊嬌見他唇瓣咬得鮮紅怕他受傷,伸手在郎君兩腮處一捏,迫使他長了嘴,趁着這縫隙公主快速的将自己手臂放在他的唇邊。

香凝幾人皆是一怔,想要阻止卻被公主冷冷一瞥後噤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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