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1)

餘杭亦把馬牽走藏好,他翻過矮牆頭,偷偷打開一戶人家的門,把池清背了進去,塞到那戶人家的柴房。

走了兩步,還是不放心,把衣服下擺撕成條,給池清止血。池清已經昏過去了,眉頭還是緊皺着,連昏迷也不能放下心來。

又在擔心什麽呢?

輕手輕腳掩了門,餘杭亦溜回客棧。剛有了個教訓,他這次耐心地在客棧周圍仔細查看,确定沒有埋伏這才從窗戶鑽進去拿了包袱和藥走人。

據他的猜測,官兵應該是蕭峰雲埋伏在周圍的,否則也不會以蕭峰雲摔杯子為信號。蕭峰雲一死,官兵無人指揮,客棧才沒有被搜查埋伏。

拿了東西,餘杭亦快跑着回到他安置池清的地方。可等他翻牆進去了,哪裏還有池清的身影。池清傷重,還在昏迷中,不該能自己走人。

誰把池清帶走了,官兵?

餘杭亦癱坐在地上,若是池清被官兵帶走,哪裏還能有活路?池清會死,池清一定會死……

他想看清楚地上有沒有拖動的血跡,月光黯淡,只能看個大概,不甚清楚。身上沒有火折子,他想看看包袱裏有沒有。打開包袱,裏面有幾張百兩銀票,被人細心的疊好,放在最上面。旁邊是些碎銀子,碎銀子下面是兩身普通人穿的衣裳,衣服下面還有幾個不同顏色的瓶子,瓶子旁邊是個金銀錯的扁平盒子。

他拿出衣裳往自己身上比了比,正合身。脫了沾滿池清血污的衣裳,換上幹淨的衣裳,鼻子還是能聞到濃烈到想讓人作嘔的血腥氣。

幾個小瓶子上面粘有字條,是池清剛勁的小字,上面分別寫着哪一種藥是傷藥,是哪種傷藥,哪一種是毒藥,又是什麽樣的毒藥,寫的清清楚楚,一目了然。其中有一瓶紙條上面多出行小字“銀針之毒”。

他打開旁邊的盒子,果然,裏面是密密麻麻的小針。他手腕上的千針匣,也是池清從包袱裏掏出來的。

冒死去救人?

還是走開,繼續去當他的兵。池清死了,而池清打仗經驗所寫成的兵書,天下只有他一人看過。但憑這一點,他還愁沒有出頭之日。

只是。餘杭亦攥緊銀票,池清為什麽會給他準備包袱,這個明顯是讓他逃亡的包袱,在他從客棧裏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在床尾了。

他醒來之前又發生了什麽?

還有,池清的右手臂是在去救他之前受的傷。池清帶着他往外逃的時候,出劍的速度大不如從前。又是誰傷了池清?

馮羅受到命令後,就急忙去找餘杭亦。滿城都是官兵,說是縣令和欽差遇刺,要挨家挨戶的捉拿刺客。他沒敢騎馬,小跑着去找人。

他路過一條巷子的時候,前面閃過個人影。他瞧着很是眼熟,就快跑兩步,想将那個人攔下。不想,他的胳膊還沒夠到對方的肩膀,就有柄發着綠光的匕首沖他刺過來。

“必勝,是我。”馮羅躲開。餘杭亦的功夫比他差的太遠了。

“馮哥。”戰必勝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着馮羅的胳膊不放:“快跟我走,去救大将軍,他被抓走了。地上沒有血跡,我不知道他被抓到哪裏去了,我們可以去牢房看看,去抓個官逼他把大将軍交出來,快給我走……”

“你冷靜點。”馮羅拽住餘杭亦:“大将軍讓蕭将軍給救走了,現在在安全的地方。大将軍讓我回來護送你出城。”

餘杭亦怔住,半響才反應過來:“他沒事了?”

“大将軍受傷很重,不過蕭将軍把老軍醫也帶過來了,大将軍不會有事的。”

“他讓你送我出城?”出城,而不是去他身邊。

“是,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邊走邊說。走啊,你怎麽了,戰必勝?”

餘杭亦取下包袱,翻出裏面的小瓶子給馮羅:“你去把這瓶傷藥給大将軍送過去,我自己出城便可。”

馮羅疑惑的接過來,瓶子上面的紙條有大将軍的字,上面寫着“此藥可活死人肉白骨”。馮羅看看餘杭亦的包袱,又把瓶子還回去:“你拿着走吧,大将軍有老軍醫在,不會有事。”

“你去送。”餘杭亦塞到馮羅手裏,轉身就走。他才不稀罕池清給的藥,真有這麽神奇,就讓池清先試試好了。

“別走。”馮羅堅持要送餘杭亦出城。他提議帶着餘杭亦去給大将軍送藥,然後再想辦法把餘杭亦送出城。至于大将軍為什麽不留餘杭亦在身邊,這事他可沒膽子問。餘杭亦也不主動提出去看大将軍,莫非大将軍将事情挑明了?

“不進去?”

餘杭亦搖頭。他就在屋外等着馮羅把藥送進去,他見上池清一面又如何,只會讓他想的更多,更難受。

馮羅送藥進去,好長時間才出來,手裏拿着水囊和幹糧。“給,路上用。”

“……醒了?”

“嗯,這是大将軍吩咐給你的。”馮羅帶頭往外走,回頭發現餘杭亦磨磨蹭蹭還站在門口,他挑眉問:“要進去看看?”

餘杭亦趕緊快走兩步追上馮羅。

在最初接觸到馮羅的時候,餘杭亦就知道馮羅不簡單。左阜城是什麽樣的人,欺軟怕硬,當時馮羅不過一個什長的身份,左阜城待人客客氣氣的,生怕得罪了。

他猜到馮羅不簡單,但是沒想到馮羅本事這麽厲害。

當他被馮羅送出城外的時候,還是震驚的不能自已。“馮哥,你本事這麽大,怎麽會一直安于現狀,只要你肯,什麽樣的功勞掙不來?”

馮羅大笑,拍拍餘杭亦的肩膀:“功勞不一定是看的見的。我做的事,不比那些小武官做的事差。再說,我這算什麽本事,大将軍一根手指就夠碾死我了。今日城內大亂,讓咱們撿了便宜。”

哪裏是撿了便宜,城門緊閉,官兵守衛森嚴。馮羅照樣面不改色的将他送出城外,且沒有引起任何官兵的注意。

“馮哥,你這本事不是當兵學來的吧?”兵營裏練的都是體力活,每個人都好似是戰車的一部分,拆開沒本事,聚到一起便是把嗜血的大刀。

“就是入伍之後學的本事,。你只要堅持,有朝一日,也會學到。”他的本事是在成為黑甲兵時,各個将軍們教的,當然大将軍也教了他們不少。

“你往南走,繞過前面的村子,走水路,到了富陽鎮,再走路到龍鼎山,在那裏等我們。”

餘杭亦訝異:“我自己去龍鼎山?”富陽鎮都到江南的地界了。從水路走,到富陽鎮,也得二三天吧。為何不讓他與衆人會合?

“這是大将軍的意思,你只管照做便是,幹糧和水都帶好了,路上小心點,別輕信人。對,我應該提醒你,出門在外和人好好相處,能退一步就退一步。而且,別逞強,外頭能人多的是,輪不到你出頭。還有,趕路便可,別急着操練,暴露了身份,還……”

餘杭亦忙打斷馮羅:“別說了,我又不是小娃娃,出門該怎麽辦,我清楚的很。趁着天還沒亮,我得先進村子。”

“走吧。”

“大将軍,該吃藥了。”蕭恒端了藥站在床邊。

池清睜開眼,想要坐起來,剛動了動,便被蕭恒摁住。蕭恒勸道:“大将軍忘了,老軍醫說您的手三日不可使勁。屬下扶您坐起來。”

“什麽時辰了?”

“您已經昏睡一天兩夜,現在是戌時。”蕭恒舀起一勺藥,往池清嘴裏塞。池清還沒吃上兩口,就吃嗆了。

“你先放涼它,我等會吃。”

蕭恒道:“正所謂良藥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

“好了,別裝讀書人了。”池清緩了口氣:“你不在,嚴德整天學你說文章話。對了,他有信麽?”

蕭恒失笑:“還沒,此刻應該在河上,他想傳信也沒辦法。老軍醫說了,您不宜多操勞,戰必勝一個男兒,還怕将他拐賣了不成?”

池清還真是害怕,餘杭亦何曾單獨出過門。他不但要怕別人害餘杭亦,還擔心餘杭亦找別人的麻煩。

“您既然放心不下他,為何讓他自己往龍鼎山走?”

“他涉世不深,跟着咱們在山裏穿行,到底不能看清楚這世道。該放他出去走走,一路看看。他那性子,不磨練不行。”

最重要的是,他受傷的消息蕭恒已經通知嚴德他們了。若他沒和餘杭亦一起回去,就胡棱的脾氣,逮住餘杭亦,輕了也是打成重傷。等餘杭亦走到龍鼎山,他的傷也就好的差不多了。他得跟餘杭亦一同與衆人會合,才能保住餘杭亦不受罰。

讓餘杭亦自己走,還有很多原因。比如,想讓沒坐過船的餘杭亦去試試水路的滋味,到了南疆不至于手足無措。還有讓餘杭亦自己去富陽鎮轉上一圈,以後也不會再擔心他父親。

42乘船遇險

“船家,我要去富陽鎮。”餘杭亦啃着幹糧蹲在碼頭等了兩個多時辰,才有艘小船搖搖晃晃的過來。

“小哥,你要去富陽,還得再等等,我這艘船太小,只能渡你到前面的風和鎮碼頭,再往前,水流太急,我過不去。”

“那什麽時候才有大船過來?”

“也得午後吧。小哥要是心急,可以先坐我的船去往風和鎮碼頭。那裏船多,往富陽鎮方向走的大船,每個時辰都有。”

餘杭亦心急,他等不住。上了船,也不問價錢,他不開口,船家就走了一段時間才道:“小哥,坐我的船到風和鎮要二百文錢。這一路兇險的很吶。”

二百文,還挺便宜。餘杭亦解開包袱,掀開銀票拿出個一兩的銀子給船家。“不用找了,你快些便可。”

“小哥放心,一個時辰就到了。”船家掃了眼餘杭亦的包袱。

穿下這條河是自南往北流,船家撐起篙倒也不算累,不過礙着餘杭亦給的銀子多,不敢随意停歇。

過了大半個時辰,船家停下來喝口酒,一直閉着眼休養生息的餘杭亦突然坐起來,對着河大吐特吐。

“小哥,可是暈船?”

“無妨,你只管劃船便可。”餘杭亦掏出水囊,喝了一大口水。他沒坐過船,哪裏知道在水上走能這般難受。

“小哥。”船家走過來,咧嘴笑道:“小哥這樣難受可不行,我來教小哥一個不難受的辦法。你先背過身去,對着河流低下頭,低一會就好了。”

餘杭亦将信将疑的背過身去,他雖然頭暈沉的厲害,可還是留了個心眼。他背過身,卻時刻注意着後面的動靜。

船家見餘杭亦乖乖背過身,忍不住勾起嘴角,今天遇到條沒腦子的大魚,不宰了吃多對不住自己。他擡起腿,用足了力氣對着高高撅起的屁股踹,不料客人卻是防了他這招,身子一歪,他一腳踹空,自己個掉到水裏去了。

“竟然還想偷襲我?”餘杭亦叉腰大笑:“爺我防着你,真當爺好欺負啊。告訴你,爺本事大着呢,打死你小菜一碟,乖乖給爺賠不是,爺救你上來。诶,你幹什麽,別走啊,喂,價錢什麽的好商量。”

餘杭亦扒着船邊,看着越游越遠最後爬上岸狼狽逃走的船家,他伸長脖子大喊:“船家回來,你要多少銀子都給你,別把我丢在船上。”

可惜,船家聽不見他的喊話,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對岸。

餘杭亦拿起篙,細長細長的,他也不敢使勁,生怕把篙給弄壞了,他小心翼翼地将篙撐入水中,卻怎麽也劃不動,一使勁,船不走,反倒歪歪扭扭,幾欲翻船。

幸運的是,河水就是往南流的,就算沒人使力,船也能走,就是太慢了。餘杭亦初時還坐在船上吐,過了不知多久,他爬起來再次嘗試撐篙。嘗試無果後,他幹脆躺在船上睡大覺。可又哪裏睡得着,又想吐,偏還又着急。

他起來撐篙,躺下着急,如此反複十多次後,餘杭亦終于認命,乖乖掏出糧食啃了一通,埋頭睡過去了。

等他再醒過來,聽到岸邊有人說話。他睜開眼,發現自己到了一處較窄的河流,兩岸有人在淘米洗衣裳。

“幾位、夫人。”餘杭亦趴在床邊,有氣無力道:“能不能救救我?”

“他叫咱們夫人。”河岸邊上洗衣的人都掩口嘻嘻笑,卻無一人出手相助。

這段河流湍急,船走的也快,餘杭亦趁着還沒走過去,抓緊時間問:“這是哪裏,請問往風和鎮怎麽走,有沒有人過來救我,重金答謝,喂——”

天色漸漸轉暗。餘杭亦使勁砸了下木船,他快要急死了。一整天被困在這個小船上,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最讓他受不了的事,船在該慢的時候不慢,等他失去求救機會的時候,又走的格外慢,他就算是爬行,也比船走的快。

“我就不信了。”餘杭亦再也坐不住,不就一個小木船,還能困住他?

他撐起篙,探入水底,使勁往下摁。最後還是空出一身汗,船晃了幾下,照樣慢悠悠前行。

“救救我啊。”餘杭亦抓狂。什麽都不能幹,任由時間一點點消逝,這種感覺折磨的餘杭亦快要瘋掉。

又不甘心的折騰了一夜,當清晨的陽光把他眼睛刺痛的時候,餘杭亦徹底絕望了。他老老實實的坐在船上,就着最後的水,安安靜靜的啃幹糧。

他的絕望僅僅只限于在他自己撐篙方面,在別的方面抱的希望卻更大了。他在船上發現了一股麻繩,從包袱裏取出一錠銀子,系在麻繩的一頭,然後在遇到窄河段的時候試圖捆住靠近岸邊的水草。

馮羅悄悄跟在餘杭亦後面。餘杭亦上了小船,他不敢跟上去,只能在原地幹着急。不一會,就過來輛大船,往富陽鎮的方向走。他上了船,可哪還能見到餘杭亦的身影。

那船夫說是午後才會來大船,可是事實證明船夫說謊了。馮羅不得不擔心餘杭亦的安全。憑着餘杭亦現在的本事,對付一般人或許還能取勝,可若是換在水上,餘杭亦地地道道的北方人,哪能在水上與人交手。

他跟着穿一路到了風和鎮,跟碼頭上的人打聽,都沒有見到有個年輕人獨自下船。他害怕餘杭亦出事,通知其他負責保護餘杭亦的人一起找。

到了夜半,這才有消息傳回來。說是餘杭亦早過了風和鎮,船夫不見了。他租了艘大船,用自己的人扮作船夫和過河的客人,急急去追餘杭亦。

終于在第二日快到正午的時候,看見餘杭亦在河裏奮力掙紮的身影。

“快救人。”馮羅不敢出面。

扮作船夫的人跳下去把餘杭亦救上來,還有個老頭也跟着上了船,幫餘杭亦嘔出吃進去的水。

“老伯仁義啊。”船夫對救人的老伯誇贊道。

那老伯年紀雖大,可精神着實不錯,換過幹淨衣裳,對船上的人罵道:“這個小娃太不懂事了,老夫趕了遠路來垂釣,他在老夫釣魚的地方折騰了一個多時辰。”

“怎麽說?”馮羅躲在人後問。

“不就是想從小船上下來,自己不會劃,就拿繩子往水草上扔。捆上水草了,船是不走了,可他人也過不來。他使勁一拽,繩子就掉了。掉了他就扔,拽了還掉。扔扔掉掉,還讓不讓人釣魚了?”

“您怎麽不去幫幫他?”馮羅又問。

提起來這點老伯更氣:“一開始他向老夫求救,老夫年紀大,身子不好,就沒有管他。後來過了大半個時辰,老夫被他煩的不行,就準備去幫他。誰知道,這年輕人脾氣大,還不讓救,非得自己上岸。再後來,我看他實在不行了,才跳下去的,你們搶先一步,把他給救上來了。”

餘杭亦的臭脾氣還真是這樣,小心眼,易生氣,總愛鑽牛角尖,不撞南牆不回頭。馮羅心道。

老伯還趕着回去釣魚,馮羅叫人把老伯送回岸上。那老伯卻沒直接走人,反倒去看了餘杭亦一眼,往昏迷不醒的餘杭亦手裏塞了塊東西。

等老伯走後,馮羅趕緊跑過去看餘杭亦手裏的東西。那老伯一瞧就知道不是平常人。

“池……”餘杭亦緩緩睜開眼。

馮羅還拿着老伯給的東西瞧,被餘杭亦吓了一跳,當下順勢滾到床底下躲着。餘杭亦坐起來,穿了鞋往外走。

船夫正好端着飯菜進來,笑道:“小兄弟醒了,快,剛做好的飯菜,趁熱吃。”

“是您救了我?”

“是,我們恰好經過。”

餘杭亦彎腰感謝,被船夫摁着坐下。“哎呀,我說小兄弟,哪來那麽多事,舉手之勞罷了,快吃飯吧。”

餘杭亦坐下來,拼命往嘴裏扒飯。他的幹糧還沒吃完,到後來只顧着一心自救,氣都氣飽了,壓根就沒想起來吃東西。此刻确實餓的厲害。

“小兄弟不暈船啊?”

“啊?”餘杭亦轉轉脖子,晃晃頭,笑道:“不暈。”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

“小兄弟要去哪裏?”

“富陽鎮,或者像風和鎮一樣能到富陽鎮的碼頭。”

船夫點點頭:“哦,這樣啊,前面就有個大碼頭,我把你放下來,你自己坐船去吧,我們不往富陽鎮的方向走。”大将軍說,得讓餘杭亦自己走。

“船家,我多付你銀子,你把我送到富陽鎮吧。”餘杭亦掏出包袱來,取出銀子給船夫。

“小兄弟,容我提醒你一句,出門在外,防人之心不可無。”

餘杭亦愣了愣,随後勾唇感謝:“多謝提醒,是我疏忽了。”他把碎銀子掏出來,揣到懷裏。“這樣可好?”

“不好,銀票也往懷裏揣幾張,分開放才好,不然一失全失,以後的路就難走了。”船夫給餘杭亦倒了杯水,繼續言道:“看小兄弟也不像是小戶人家出來的。銀子多了是好事,卻也不該大手大腳,誰沒個缺銀子的時候,一文錢難道英雄漢啊。”

“受教。”

“我去看看到了碼頭沒有,到了,就請小兄弟下船吧。”

餘杭亦跟着出去,追問道:“船家不考慮送我一程麽?”

“不了,我船上還有客人。”船家将船靠岸,笑道:“到了,小兄弟慢走,路上多保重。”

餘杭亦忙抱拳:“多謝您的救命之恩。”也只有船家對他施救,不像釣魚的老頭,就算不能救他,去喊個人也好,為什麽抱臂看笑話。

“大人,他走了?”

“我也得趕緊追上去。”馮羅攤開手:“你來瞧瞧,這是什麽怪玩意?不是石頭,也不是玉,形狀也奇怪。”

43遭遇劫匪

“馮羅有信送來。”蕭恒把密信給池清。馮羅的信,池清不肯讓蕭恒拿着給他看,堅持自己拿着信看。

蕭恒看大将軍把短短的一封信看的神色多變,好笑問:“他出什麽事了?”

“沒事。”在船上折騰一整日,竟然還是沒有妥協,就餘杭亦那性子,說好倒也算好,可真當陷入困境,每一次失敗的嘗試帶來的後果很有可能就是引火燒身。池清向來認為,做事之前要三思而後行。

“蕭峰雲的事情查的如何?”

蕭恒羞慚道:“屬下無能,竟查不出蕭峰雲到底為誰賣命。”到底是誰把蕭峰雲這樣一顆棋子安排到大将軍的身上,竟然還差點害死大将軍,虧得大将軍對他那麽信任。

“不是皇帝。”池清緩緩言道:“他借着我的手除了嚴字行,嚴字行是皇帝的人,這點我早就知道了。他不是五皇子的人,就是六皇子的手下。是我識人不明了,蕭峰雲倒也厲害,我竟從未懷疑過他。”

“屬下該死。”蕭峰雲還是他給大将軍引見的,他和蕭峰雲還連着親。那樣一個人,雖有些圓滑,可斷案如神,為了給老百姓伸冤,而投靠了大将軍,時不時總要請大将軍出手,為民請治貪官污吏。不只是大将軍看好他,他蕭恒也曾以蕭峰雲為榮。

池清嘆氣:“你下去吧。”

蕭恒走後,池清喚了探子進來。

“查出來了沒?”

探子忐忑道:“屬下無能。”

“再查。”怎麽會查不出來?兩個大活人的接觸,難道就沒有留下一點蛛絲馬跡?蕭峰雲放着不說,單是餘杭亦,他往餘杭亦身邊放了多少雙眼睛,怎麽就能任由餘杭亦在他眼皮子底下辦了那麽多他不知道的事情?也有可能,餘杭亦還在他眼皮子底下逃婚了。

“等等。”池清叫住探子。“他父親走到哪兒了?”

“餘大人一路快馬加鞭,今早剛出了保定府。”

“嚴加保護。”

“是。”

餘杭亦找戶農家灌了點水,買了些幹糧,順道多了個心眼問問情況。

“咱們這是山南村,富河鎮在我們村東面,你得坐往東走的船才好,得走上三四個時辰呢。”農家把燒好的雞給餘杭亦包好。“小兄弟,路上小心些,這片常有劫匪出現,他們不只劫路上行人,還劫水上的船只。他們在河裏頭的本事可大着呢。”

“劫匪。”餘杭亦撓頭:“怎麽會有劫匪,官府不管?”

“官府怎麽會管?”農家苦笑:“官兵根本打不過那些劫匪。不過,總算劫匪還算沒有全喪了良心,很少要人性命。我們吶,少出門,也能勉強度日。”

餘杭亦沉默。他才走了兩日,大半時間還是在船上自己度過的,然而卻讓他對大奉朝有了新的看法。他以前認為,大奉朝國富民安,縱使有外敵來犯,也有像池清這等大将守衛邊疆,百姓生活富足安樂,民風淳樸。

是他想錯了,百姓或許富足,卻并不安樂。

“我幫你打……”餘杭亦掐了自己一把。“我幫您想想辦法。官兵惹不起,不是還有打仗的兵,你們附近沒有将士駐守麽,何不請他們幫忙?”

“他們不肯。劫匪人多勢衆,官兵打過幾次,都吃了敗仗,再就不敢出頭了。”農戶給餘杭亦包好要的東西。“小兄弟,好了,你早些上路吧。莫趕上天黑再走,出門在外,萬事以平安為先。”

“多謝。”

餘杭亦又換了些銅板,這才從農家出來,并沒有先去碼頭,而是找了個無人的地方,把盒子裏的針都抹上一種能致人渾身無力的毒藥,然後放到千針匣裏。若是叫他遇上劫匪,也好有個準備。

上了船,餘杭亦開口詢問價錢。船家道:“十文。”

“十文?”餘杭亦驚呼。

“八文。”船家拉過餘杭亦小聲道:“四個時辰呢,我們吃口飯也不容易。八文錢可不能再少了。”

餘杭亦嘴角抽搐,原來坐船這般便宜。四個時辰才要八文錢,原先那個想要搶他財物的船家一個時辰居然敢開口要二百文錢,若他有經驗,早該知道那船家不是什麽好人。

有了這樣的教訓,餘杭亦開始悶不吭聲的坐到一邊,觀察起船上衆人的言行舉止來。他以前有侍郎府公子的身份,比這些普通人都要身份尊貴,無需像這些人一樣過日子,可如今他是戰必勝,只是個普通人家出身的小兵罷了,多學着一些事情,對他有益無害。

因為是趁夜渡船,船家也不敢單獨走,而是四條船共同上路。餘杭亦坐下不久就打起了瞌睡,有個老人家拍醒他,讓他抱着包袱睡。

約莫走了一半路程,還真讓他們碰見劫匪了。劫匪倒也爽快,讓人把包袱全扔過來,又派了兩個人去搜身,只要不反抗,就不會傷他們。

“撞他,船家。”餘杭亦對着滿臉驚恐的船家道,可船家哪裏還敢說話。餘杭亦又道:“他後面就是大石頭,你撞他,他船後面是尖石,非得撞他個粉身碎骨才好。”

“莫惹他們,至少不會丢性命。”船家解開自己的包袱扔過去。

“你撞了他,他若敢過來,左邊的那艘穿再把他往右撞,這樣左邊的船就可以逃走。咱們往後退,引他到後面的巨石中間,和其他的三條船,把鐵鎖鏈繞在他的上面,把他圍住,然後咱們遠遠退開,用火攻。”

船家無奈:“小哥你就是燒了他們的船,他們也還會從水裏游到在咱們的船上來。惹他們惱了,把咱船底給掏個窟窿,我會游死不了,你們怎麽辦?”

“放心,他們要是敢上來,我見一個打一個。”

馮羅躲在人堆裏焦急萬分。餘杭亦只有一人,怎麽敢和随便和劫匪叫板,難道不應該破財消災,等日後再報仇不遲。

“哎喲,這位小兄弟口氣可不小。”

餘杭亦一回頭,脖子上就架上了把利刃。“你不是這條船上的麽?”

“踩點的,蠢。把包給我,快點,慢了,休怪爺爺這刀無情。”

“給。”餘杭亦乖乖把包袱遞出去。

“喲,還是挺識時務的嘛。那就再會。”那人轉過身,招呼其他人快點把東西交出來。餘杭亦手上捏着根毒針,悄悄刺到此人背上。

其他兩個人見他們的探子倒下,都指着餘杭亦大罵。餘杭亦蹲□,佯作十分惶恐的模樣,擺手說不是他。

“把他給我扔河裏去。”賊船上看似是領頭的人發話了。餘杭亦被拉扯到船尾,劫匪就是從後面突然冒出來的。

馮羅悄悄摸懷裏的刀。餘杭亦不會水,他也不會。若是餘杭亦讓人給推下水了,必死無疑。

到了船尾,餘杭亦惶然大喊:“放開我,你們這群劫匪,敢不敢讓我看看都是什麽模樣,小爺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就讓你死個明白。”領頭人從船上特制的木板後面出來。餘杭亦伸長了脖子看,劫匪的船上有許多木板,木板上有孔,人都躲在木板後面,能防箭,可他們拉弓射箭卻沒阻礙。領頭人站了出來,他後面還有十幾個人也笑呵呵地露了面。

餘杭亦趕緊用針紮倒旁邊二人,掰下千針匣的機關,他就等着劫匪露面。

“小子,爺爺防着你這招呢。”領頭的劫匪在餘杭亦剛擡起手臂的那刻,就帶人躲回了木板後面。“敢和爺爺玩這種下三濫的手段,爺爺見多了。”

“和下三濫的人,自然是玩下三濫的手段。”餘杭亦往後使了個眼色,暗示船家快些開船走人。可是這些劫匪積威已久,船上的人都不敢動。

劫匪卻伸手從木板上拔了根針:“好東西。”

“有本事你別出來,出來我就保證你活不了,我這針上可有致命的毒藥。”為今之計,也只能張嘴吓唬人了。餘杭亦偷偷咽口水,他心裏也沒底,但是若讓他乖乖把包袱交出人任人劫走,他得難受死。錢財沒什麽要緊,要緊的是他不肯給,別人就不能來搶他的,半文錢也不行。

“後會有期。”劫匪的船慢慢往回退,在十丈之外,調頭離開。其他船上搜身的人都跳到河裏,很快就消失不見。只有餘杭亦這條船上還有三個劫匪在。

“綁了送官。”餘杭亦蹲下來,率先拿了繩子捆人。他扶着劫匪坐起來,好方便他捆,卻從劫匪脖子上發現個奇怪的東西。“這是什麽,形狀怪的很,也不是玉,聞聞還有香味。”

船家大着膽子過來:“這是咱們這一片劫匪的标識之物,每個劫匪都有。”

“這片全是一家的劫匪?”

“對,這是他們的地盤,他們厲害着呢,其它劫匪都不敢來犯。”

餘杭亦把東西收到自己懷裏,以後拿給池清看,讓池清解決了這幫打劫百姓的匪徒。池清別的不說,待百姓還是極好的。

馮羅低頭看看他手裏的物件,不由大驚。他手裏的東西跟餘杭亦拿出來的東西一模一樣,只是要更大一些。

“咱們為什麽要撤,好東西就應該要搶過來。”李瑞頃惱道。“這種好東西,奪過來,咱們以後歸順池清大将軍的時候,也有能拿出手的東西。聽說池清大将軍馬上就到咱們這片了。”

同餘杭亦對話的那個領頭人名叫呂铮,他言道:“你慌什麽,就是因為是好東西,咱們才要慢慢的奪。萬一被那個東西傷了咱們的人怎麽辦?放下吧,那小子跑不了的,咱們等他上了岸,神不知鬼不覺的搶了便是。”

“還有那小子,說不定身上還有寶貝,不扒幹淨他的衣服,我就睡不着覺。”

44防人之心

“這就是富陽鎮。”船家将船靠岸:“小兄弟,出門在外,還是收斂些好。”

又是出門在外!餘杭亦聽了,也不是惱,就是有些不知所措,開始認真去想出門在外到底該如何去做。

船家見餘杭亦沒有将他的話給頂回來,笑道:“小兄弟,多謝你仗義出手。不是我們不配合,我們是怕你給引來殺身之禍。破財免災,不是我們窩囊,而是我們惜命。家裏有老小,沒了錢,餓一頓沒什麽大不了的,我若是有個好歹,家裏就徹底斷了口糧。”

餘杭亦點點頭,沒再說話。一船的人都顧忌家中老小,只有他為了口氣拼命。他家裏有什麽,父兄不親,最後還把他給人送去當男妻,如今,他們哪裏會管他的死活,恐怕巴不得他死了,好讓他們假的餘杭亦成為真的,永遠不得罪手握重兵的大将軍。

又想起池清,餘杭亦使勁搖搖頭,不能想池清。他還要趕路,不能再想起池清來想個沒完。池清這種人,他算是看清楚了,對你好的時候,也能豁出性命,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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