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嫁衣他做
丠姻準在他身側站定,“一句話沒說上就趕人,啧啧,兩月不見長刺了?”
司昂聽說兩月不見這話兒,擡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時間不知為何心血翻滾,心浮氣躁,他背過身:“我的事不用你多管,你自求多福去吧。”
丠姻準哼地笑了一聲,意有所指地道:“在大漠裏頭晃暈了不知道日子了吧。今兒十月十一了。”
司昂倏地轉過身來:“你知道?!”
丠姻準正了正臉色,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主子告訴我的。”
司昂聽了黑着一張臉,想起自己被人舔的事兒,這逼知道了不得怎麽嘲笑他,看見他更煩了,聲音結了冰溜子般:“滾!”
丠姻準看着司昂不待見人的神情,看起來是真的生氣了。
他往前走了兩步,臉上一副欠扁讨好的笑容:“丠某哪兒惹甘小兄弟了?”
想象的這家夥可能在自己被送走時端着一副無動于衷幸災樂禍的表情,怒氣在司昂心田翻湧而上,越來越不能壓抑。
他攥緊拳頭話語嘎嘣豆子一樣斬釘截鐵:“該做你的學士就做你的學士,別來惹小爺,看見你就頭疼!再不走我就要動手趕人了!”
丠姻準斂下眼皮,遮住了眼中不自覺閃現的一絲落寞,再擡眼他臉上又覆滿春風化雨般的笑容:“果然要揍人才能消氣麽?那就揍吧。”說完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司昂走到蒲團盤膝坐下,将丠姻準晾在一邊兒,自顧自地端起一碗水喝下,眼角餘光瞄到他仍然杵在旁邊,一動不動,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
過了半響,司昂平複了下心情,扭過頭聲音毫無起伏,談天氣一樣客觀地道:“我敢做就自有辦法,舉手之勞而已,就當還了你的銀錢,我們兩清。”
丠姻準斜看着他,收回臉上的笑:“甘小兄弟說得未免太早,将來難免遇到手頭緊的時候,不得去寶器行——”
“不會去寶器行,我窮死也不會找你!!”
司昂忽然拍了一聲桌子站起來指着他:“你在這裏裝什麽糊塗,小爺不想跟你談交情!摳門!陰險!沒有骨頭!你活到如今,有真心待過人麽?!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一路利用過小爺多少回!那是不想和你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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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如今又開始計較?為何不繼續裝作不知道,本掌櫃可以繼續在你面前裝作好人。”丠姻準咄咄逼人,臉上的笑容有了一絲裂紋。
“被你賣了還替你數錢嗎?”
丠姻準聽了他的話,愣了片刻,明白他的意思後苦笑:“你有幾斤幾兩肉本掌櫃不知道麽,有什麽好賣的,我——”
司昂腦門一炸,聽他的口氣很瞧不起自己一樣,立刻翻臉:“有你這麽涎皮賴臉的人麽?走!”說罷毫不客氣地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将他往外扯。
“我走、我走。”丠姻準看了他一眼,将司昂煩躁憎惡的神色收在眼底,他頓了頓,耳根微紅,試探性地問:“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不知道。你走吧!”以為是問昨晚的事,司昂幹脆利落地回答,想馬上把他弄走,将人推出去後,他往地上一坐,“j□j媽的!混蛋!”
讨厭男相純陰體就讨厭!裝什麽好人!!嗤——
不是念在你救過小爺一命的份兒上,尼瑪老子腦袋被門夾了才會一時沖動自毀前途!
如今要麽回去被發落,要麽逃走四處流亡。看這逼一副假惺惺的模樣就頭疼。
司昂很氣氛,氣氛的是此刻他居然沒有後悔自己的一時沖動,他巴巴地趕來是為了什麽,為了看那逼進屋時一副“你真多管閑事”的表情?
他是在擔心自己揭發他,所以才假惺惺地來示好?在毫州就這樣幹過,如今故技重施?
司昂不擅長猜疑,也不想把時間花在這一團麻上讓自己難受,他能選擇的就是逃離讓他如此糾結的環境。
算起來,這其實是從地宮分開後第一次見面,就鬧得這樣不愉快。
他伸手揪了一把卷毛,一邊憎惡自己,一邊為迷茫的未來感到沮喪。
今日那幾位像釘子一樣盯在他身上打量的神情讓他堅定了先前的想法,他絕對不想以這種尴尬的身份繼續出現在他們的生活中。
他得走,找個誰也不認識他的地方去逍遙,發情期到了只要躲得及時,就不會有人知道他是純陰體。
想到今後得這樣過一輩子,司昂心底漾起一種恐懼,如今沒有第二個司大哥,他得自己擺脫這樣難堪的境地。
摸了摸自己身上的數顆在淩霄城季丹乙晟的小地下室制作的炸藥,司昂下定決心,他必須就在這兩晚逃出去。
司昂下定了決心,可是,直到十五這日,他各種裝病上茅房,各種招數用盡,依然沒有辦法擺脫無時不刻跟着他的大隊人馬鑽出去……
這裏有衆多的純陽體,一想到可能平時熟識的人會對自己産生那種念頭,司昂生不如死,随着時間的推移他越發暴躁起來。
三天前他已經開始服用季丹乙晟給的藥丸,發情時會照樣難以忍受,但起碼他會保持理智,逃跑的機會看起來很渺小。
但是,哪個敢靠近他,他就炸死他。
……
入夜,一股欲漸腥甜的味道漸漸從這座營帳裏散出……
黑暗中已經有人開始伺機待動。
“拜托丠兄。”
“不,請受丠某一拜。”
“呵!龐某為的不是你。”
“如此更要拜。”
“……”
男人間的感情很奇妙,從前互看不對眼的兩人近日居然能站在同一條戰線上。
龐徹敬佩他敢闖入營地,今日才答應相助。
畢竟,他能察覺丠姻準和黑衣人的關系,幾個将軍也不是瞎子。
姓丠的不知死活孤軍深入,他暫且就相信他輕飄飄的一句不想欠人情。
毫無疑問此時營地四周已經設下精密的埋伏。
龐徹能清楚聞到遠處隐隐傳來純陰體散發的讓人血液流速加快的氣息,讓他驚訝的是,甘維居然還不曾被标記……
司昂感受到外面躁動的氣息,他抽出腰間的短刀,鼻尖沁下一滴熱汗,口鼻呼出的氣息滾燙而灼熱。
帳篷外的士兵早就蠢蠢欲動,在一片打鬥聲中忽然失去理智掀開簾子往裏沖,司昂揮刀和幾人打鬥,用刀把砸來人的後頸,因為不敢取了他們性命,處處顧忌而顯得束手束腳。
與此同時,外面也傳來激烈打鬥聲,仿佛如同大選暴/亂時的場景。為了純陰體,失去理智的純陽體們會相互厮殺。意識到這點,司昂心中又騰升出希望來。在他們兩敗俱傷時,他還有機會的!
打鬥先爆發在一處!兩處!直到一團亂……
純陽體身上的暴力因子和純陰體對他們致命吸引糅合在一起時,更能擊破他們的理智。
他們絲毫準備都沒有就被誘發了,這氣息居然比淩霄城中的純陰體強烈了許多倍。
……
謝柏舒的營帳裏,奉以面色蒼白地在床上坐着,聽到外頭的打鬥聲,他偏過頭望向神醫:“程公公的人馬看來要折損不少……”
謝神醫坐在旁邊彎着腰将不同的藥材分開:“這幾日在那小子的飯食中加了寶貝作用不小。就讓我們優秀的學士武士好好跟那些所為的精兵幹一架。”
謝柏舒又繼續道:“”
奉以嘆了一聲:“當年,他最痛恨大選,如今成了人君,居然也要利用這些孩子要挾朝中的權臣……”
奉以說時掏出一張密函,上頭列了數十人的名字——英王龐琳,韓王劉成,戶曹尚書張光,都尉葛占……
大選裏除了少部分優秀的平民外,大部分都是朝廷忌憚的各方勢力以及個別官員的子嗣。這半年是對少年們的訓練,更是給這些他們父輩一個表忠心的時間。
考核中後期,帶着皇上親筆信的宦官會設計将依然不表态的大臣的子嗣困死,來個殺雞儆猴。
現在程青已經趕了過來,奉以想在他沒發密诏時,先折了他的精銳兵馬,挫去他的銳氣再說後事。
對于這種老伎倆,現在官員也學得聰明了,送來參選的孩子或者是不得寵的庶出,或者是——譬如最典型的,龐徹這樣從小當做長子嚴苛培養的掩人耳目的靶子。
想到這裏,奉以感嘆道:“英王只有這麽一個純陽體的兒子,現在送來大選,至今還不表态。當年函妃,唉……本想讓那孩子順利長大,沒想到竟然弄巧成拙。”
“将軍此言差矣,英王鐵了心要反,龐徹的生死也阻撓不了他。龐琳早年花名在外,他的子嗣定然不止府裏頭那些。”謝柏舒擡起頭:“皇也明白這些孩子只是無辜的犧牲品,可是作為君王,和權臣們的鬥争不能輸在優柔寡斷上。況且,反叛本來就是株連九族的罪名。”
“哼!”奉以眼神瞬間變得清冷:他分明是在鬥氣,這回派他來此,定然是篤定他心軟,要捉住自己的軟肋達到不可高人的目的。
謝柏舒見奉以沉思時臉一陣青一陣白,收回目光,自顧自地磨藥:“将軍,心病還須心藥醫。您當年執意娶妻,只願為臣,他能忍到今日已是不易。”
奉以無奈苦笑:“他鑽在裏頭出不來,越老越頑固。本将軍不過告老還鄉,他便派我來負責大選之事,兜兜轉轉,果然擔了大罪,奉某還得回去求他給個痛快。”
“或許——皇是另有打算?”謝柏舒沉思片刻,手突然頓住。
奉以擰起眉頭,居然有些孩子氣地道:“不管他有什麽打算,總之那些囚犯我放了,這些孩子我也會讓他們平安回去!”
兩人正說話間,外面激烈的打鬥聲中突然傳出砰砰砰幾聲巨響,地都跟着震了幾震,驚得奉以從床上穿了鞋下來,披上外袍道:“這是什麽聲音?!”
“想必已經有結果了。”神醫将手上研藥的杵放下,就着燈光撥弄裏頭的膏體。
正此時,奉以喝了一聲:“什麽人在外頭!!”
剛才在外頭晃動的人影掀開簾子從帳篷外進來,兩人擡頭一看,居然是一身狼狽的程青。
程公公笑呵呵地攏着手尴尬地道:“外頭亂得這樣厲害,小的想來尋個意見,不巧,正聽見将軍和神醫的一番話。”
“不瞞将軍,皇的本意就是要廢大選,放血王一族一條生路,只是礙于皇族壓力,只能委屈将軍擔任罪名。您看看,外頭再不管管,老奴那幾個兵蛋子就玩完了,回去怎麽跟皇上交待?将軍?”
公公的頭發焦了幾縷,一身煙火味兒,站在那裏可憐吧唧,奉以和謝柏舒相視一眼。
程青見兩人似是不信從懷裏掏出一封密诏交給奉以:“本想等晚些時間再給将軍,現在也顧不得這些個順序了。”
奉以看完,挑了挑嘴角,伴君如伴虎,聖意還真難測,宇項是故意寫給自己看,其實另有圖謀,還是真的如此打算?他看着程青一身狼狽,摁下心中猜疑,哈哈大笑起來:“公公這是怎麽了?”
程青比城牆厚的老臉沒找到地方隔:“外頭冒出個純陰體,純陽體都在打架,誰知道那純陰體不知道會什麽方術,招了雷電下來,将一圈人炸懵,雜家早在東邊兒布陣要将他捉住,可他卻往西邊溜走了!!那哪是什麽純陰體啊,是狐貍精吧!!”
“什麽?!往西邊!!”謝柏舒大驚失色驚訝道。
正說着,從外面陸續擡進來幾個人,奉以跟着程青往東北士兵的營地走去,帳篷東倒西歪,不是被火燒就是被踩得亂七八糟,有的人現在還在死打。
謝柏舒走到傷勢最重的這個少年面前:“龐公子可真慣着仆人……,可這不是将他往死路上送麽!”
龐徹雖然憂心忡忡,卻對神醫笑道:“皇上——為了袒護奉将軍,一定會把罪名全推到他身上,他留在這裏其實是必死無疑。能不能逃出生天,就看他們的造化了。”
“他們?”
龐徹不耐煩地嘶了一聲:“要說比裝傻充愣,謝神醫你數第一!!嗯,打傷我的那個家夥帶着他跑了。”
“你小子敢這麽對舅舅說話!忙活半天替別人做嫁衣!”
“我樂意!還有,你算哪門子舅舅,不過是追求情人不得退位成他的挂名表哥。窩在大漠半輩子不敢出去見情敵!丢臉!”
“你小子胡說什麽!!”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