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買賣（2）

“雲兒果真是八面玲珑，雖為女子，卻勝男兒。”溫止陌柔聲道，示意大家不用顧及太多。

說罷，大夥兒便動起了筷子，飯桌上也逐漸熱鬧了起來。

“說實在話，這醉霄館的菜果真是人間美味，”洛培邊吃邊開心道，“雖是歸雲樓的掌櫃，我活了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品嘗。”

“歸雲樓都是一家人，如果你們喜歡，以後就多來幾頓這樣的。”蘇傾雲笑意盈盈地回道。

“若是蘇姑娘把咱們的嘴養刁鑽了，以後咱們吃不下平常夥食怎麽辦。”曦月掩嘴笑了笑，故作玩笑道。

“等我以後把這歸雲樓越做越大，我讓大夥兒嘗嘗比這醉霄館還美味的菜肴。”她笑着說完像是想到了什麽，讓大家繼續享樂，緩步順着臺階走上了樓臺。

她在憑欄上站定，輕聲喚了喚道：“葉久，你在嗎？”

良久沒有聽到任何回應。

她輕輕搖了搖頭，葉久應該是已經走了，她原本想着拉着他也一起來熱鬧熱鬧。一直以來葉久其實幫了她許多忙，或許是平日裏自己對他有些冷淡，此時的這份喜悅想與他分享時發現他已離開，竟感到一些惋惜。

聽着屋內熱鬧的聲音，她靜靜地望着天空，心裏卻出奇地安靜。

這點小買賣還遠遠不夠，她要的遠不止這些，她要讓歸雲樓這個名字成為這座城中最富有的招牌。

她獨自笑了笑，出門與歸雲樓的車夫低語了一番，便坐上馬車。

馬車穿過了幾個巷口，向城南方向行駛了好一陣子，最終在大富人家的府邸門口停下。

此府邸正是三大富商之一的布商，楊伯照的府邸。

蘇傾雲緩步走下馬車，輕輕叩了叩府邸的大門，開門的是一位小厮。當聽到“歸雲樓”三個字後，小厮連忙恭敬地迎她進府。

她跟着小厮踏進堂廳，看到一中年男子正坐于堂中等待着她，此人應該就是楊伯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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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小厮退下後，她緩緩開口道：“讓楊老板多等了半個時辰，有些許抱歉。”

楊伯照皺着眉，似對她有些不滿，正欲開口，卻聽她接着說道：“方才與吳江廷吳老板談買賣忘了時辰，請楊老板諒解。”

“吳江廷？”楊伯照有些意外，這老東西與自己競争了半輩子，如今自己好不容易有了看上的買賣，竟又被他先下手。

“正是，”蘇傾雲微笑道，“實在不巧，歸雲樓已于吳老板達成買賣，所以歸雲樓此次來，是來給楊老板賠不是的。”

楊伯照蹙了蹙眉，對此番情形出乎意料，難以置信地問道：“這麽快就談成了？吳江廷出價多少？”

她故作為難地搖了搖頭，似是想為吳江廷出的價守口如瓶。

“若是我出的價高于吳江廷，雲老板可否再重新考慮一番？”楊伯照眯了眯眼，有些期待地等着她的回答。

“五十五兩一斛銀絲炭，一共六十斛，并且往後只供貨給吳老板，”她猶豫了一會兒，既而淡淡笑着，似有言外之意，“除非楊老板給的價夠高，不然歸雲樓也不好做言而無信之人。”

楊伯照聽罷略感意外，又心想着吳江廷那老奸巨猾的商賈絕對不會做虧本的買賣，深思熟慮了片刻後，咬了咬牙：“我出七十兩！”

蘇傾雲勾了勾嘴角，繼續漫不經心地喝着茶：“楊老板出手闊氣，只可惜歸雲樓不能以楊老板一家獨大，之前已與吳老板達成了買賣，如此這般，只能看我心情來了。”

“雲老板，您看這樣行不行，”楊伯照将方才談定的銀票輕放于桌上，随即又拿出幾張銀票，“我出八十兩，一百斛，看我此等誠意，以後多關照我這邊一些，您看如何？”

淡淡一笑，蘇傾雲收起桌上的銀票：“歸雲樓就喜歡和爽快人做買賣，兩日後到貨，不差您一分一毫。”

這也算是與城中的富商巨頭搭上了合作，對于歸雲樓的生意之路來說，是個很好的開端。

接下來的進展與她想的無異，歸雲樓的名號在商賈之間迅速響亮了起來。因銀絲炭的需求不斷增加，加之吳江廷與楊伯照之間的買賣競争，歸雲樓的生意自然越來越好。

而吳江廷和楊伯照也一次次嘗到了生意的甜頭，他們似是意識到了拿下這筆買賣的重要，放下身段隔三差五地來歸雲樓谄媚。

洛培在一旁數着銀票偷着樂，賬本算也算不過來。

“蘇姑娘，我們是真的發財了！”洛培快要樂成了一朵花，轉頭看了看正淡然地望着窗外的蘇傾雲。

“你将賺取的一半銀兩去買一些物資，發放給城中的窮苦人家，”蘇傾雲淡淡地開口道，“再拿一些碎銀子發給路邊的乞丐。”

“蘇姑娘，你這是……”洛培有些疑惑。

她微微一笑：“照我說的做，歸雲樓是不是我說了算？”

“是是是，我立馬去辦，”洛培收了收笑意，忽然升起敬佩之感，“蘇姑娘這是在為百姓做善事啊，這錢捐便捐了，照這樣的速度，歸雲樓定能富甲一方。”

“不夠，”蘇傾雲喝了一口茶，“若是歸雲樓能賣官鹽，那才是真正的生財之道。”

洛培聽罷略微震驚：“蘇姑娘，你這是想和官府做買賣？”

勾了勾嘴角，蘇傾雲壓低了些聲音：“不僅如此，我還想和王室做買賣。”

“蘇姑娘萬萬不可啊，”洛培也作勢壓低了聲音，在她面前輕聲道，“世人皆知，那官府寫着公正廉明，大多數卻仍為貪官污吏，近些年開始強行收百姓的稅銀，百姓處在水深火熱之中，民不聊生。”

“正因為這樣我才想打破這樣的局面，”蘇傾雲的眼中似有光芒在湧動，“賺官府的錢，去救濟貧困的百姓，我便想成為那樣的人。”

洛培怔了怔，随即淡淡苦笑了一下：“蘇姑娘，你知道這有多難實現嗎？就算你真的做到了，單憑你一人之力，也無法改變這天下蒼生。你在這世上就仿佛一粒塵埃，實在是太過渺小。”

“那我也要去試一試，”她望了望窗外的天空，“如果所有人都這麽想，那這天下才是真的無可救藥，若是有人願意去改變，積水成淵，那這個世界總會有那麽一點點不一樣，至少讓人覺得是有希望的，這便夠了。”

洛培淡淡地搖了搖頭，怔怔地擺弄了幾下桌上的算盤：“若是姑娘牽扯進了官府的明争暗鬥之中，便難以脫身，即便如此，姑娘也願意以身犯險嗎？”

她緩緩打開窗，目光投至最遙遠的地方：“我蘇傾雲沒別的本事，但就是無所畏懼，為了改變一些窮苦不堪的人世間，我可以萬死不辭。”

洛培心中似有什麽重重敲擊了一下，他看着眼前清瘦的女子，卻恍然覺得這世間有她這樣的存在真好，感慨道：“姑娘這哪是單純的做買賣啊，姑娘的心中是有大義啊。”

“大義麽……”她收回了目光搖了搖頭，緩步走上臺階，“我只是看不慣他們嘴上說着兼濟天下，暗地裏卻做着見不得光的勾當。”

陽光剛好從樓臺上傾瀉而下，柔和地灑在她的身上，洛培望着那個背影許久，久到不知何時這女子已消失在視線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