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阿朝看着那風華絕代的青年,氣得半天沒憋出聲。

事實告訴我們,千萬不要背後說人,一說人,人就跳出來了。

“我靠!這個狗逼居然還敢來!”長生珠看見褚無咎,瞬間炸了:“把他轟出去!負心漢陳世美,渣男活該千刀萬剮挂牆頭!挂三天三夜!給他從人渣曬成人幹——”

阿朝:“……”

她就不該給它買那麽多狗血話本。

見她過來,守在院門前的褚氏禁衛長褚毅、一個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的青年人雙手抱拳行禮:

“少夫人”

他身後衆禁衛也齊齊單膝跪下,令行禁止,一聲雜音也無,便瞬時讓開道路。

“你出去這些日子,把家裏忘得幹幹淨淨,若不是我還時不時來打理,等你回來,全荒成爛草地了。”

褚無咎悠悠說着話,逗弄着雀鳥,半響沒聽見她的回答,低頭看去,就見她一動不動站在花叢邊,臉憋得通紅,表情風雲變幻。

他輕輕挑一下眉。

“怎麽不說話。”褚無咎笑着問:“是不是腦子壞掉了。”

阿朝:“……”

阿朝大吼:“你怎麽進來的?你怎麽一聲招呼不打就進我屋子!”

白皙修長的手指略微晃了晃,靈鳥們脆脆叫着,不舍地散去,青年撫了撫肩膀絨領被鳥爪撥亂的綿軟狐毛,像拂去不存在的塵埃,手腕微微凸起的骨節有着柔和的輪廓。

他看起來很是清弱,又一種世族高位養尊處優的閑慢,糅合出空谷蘭花般的特殊神秘的美麗,叫人看着,莫名不能移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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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無咎收回喂鳥的手,微微俯身倚在窗沿,一手托腮,好整以暇看着她:“這是什麽話,我平時怎麽進來的,自然剛才就怎麽進來的。”

“不可能!我掌門師叔說了,你們褚氏投靠魔界了,而我們昆侖是名門正道,不能和妖魔勢力結姻親。”阿朝義正辭嚴:“所以咱倆的婚事,不作數了!山門口那邊怎麽還會放你進來?”

空氣突然冷寒。

褚無咎面色不動,垂着目光笑望她:“我怎麽聽你語氣,要和我解除婚契,十分高興呀。”

阿朝心想,那不然呢,該離不離,還等着你給我扣綠帽子嘛?

但褚無咎腦子有毛病,阿朝不能這麽說,否則他必定和她對着幹。

“我可沒這麽說。”阿朝大義凜然:“但我是昆侖弟子,這是掌門的命令,我肯定不能違抗的。”

“好。”褚無咎鼓起掌來,一臉是笑:“不愧是昆侖嫡傳,清流名門,和我們這些俗人的境界大不一樣。”

“…”衡明朝感覺被陰陽怪氣了,她強作鎮定:“沒錯,就是這樣的!”

褚無咎忽而笑起來。

他像是忍不住了,暢暢快快笑起來,眼睛彎彎,像一弧溫潤多情的秋水。

“衡明朝。”他親切喚她的名字,溫柔說:“我悄悄告訴你一件事哦。”

阿朝覺得他不像是憋什麽好屁的樣子,但又怕他真要憋什麽壞事,猶豫一下,仰頭試探問:“什麽事?”

“我告訴你,你想和我解除婚契啊——”褚無咎折下窗邊的花枝,手指把玩着白底妍粉圓潤的牡丹花苞,目光卻始終落在她臉上,看見她突然亮起來的眼睛。

她看起來真的很想和他解除婚契。

褚無咎微微笑着,嘴唇輕輕掀動,像說情話一樣,笑着對她說:“——純屬,做夢。”

阿朝:“……”

阿朝氣炸了:“褚無咎!”

褚無咎笑望着她,手指一松,一團牡丹大花苞直直落下砸中她腦門,花瓣瞬間散了她一臉。

阿朝:“!”

阿朝視線被遮蔽,手忙腳亂拍弄臉頰頭發的花瓣,看着十分狼狽。

褚無咎側斜站在窗邊,望着她,臉色一瞬間森冷至極。

他還沒有說什麽,她已經迫不及待想與他解除婚契?

褚無咎靜靜望她狼狽的模樣一會兒,直接把窗戶關上,轉身往裏屋走去。

“褚無咎——”阿朝猝不及防被砸了一臉花,花瓣吃進嘴巴裏,又苦又澀,她呸呸把花瓣吐掉,就聽見窗戶被關的嘎吱聲,再一擡頭,窗戶關得緊緊的,人影都沒了。

阿朝驚呆了

——這可是她的屋子啊!

他闖她的洞府,進她的屋子,砸她一臉花,還扭頭就給她吃閉門羹

——這個男人,怎麽能越來越不要臉?!

阿朝快腦溢血,長生珠更是氣得炸毛,比阿朝還真情實感,怒聲大喊:“弄死他!衡明朝快搞死他!”

阿朝深以為然,她氣鼓鼓沖進屋去,噔噔踩着樓梯沖上二樓,先看見的是褚無咎的心腹呂忠呂總管,呂總管中等身條面白無須,氣質幹練可親,垂手侍立在門邊,一見她便笑着行禮喚“少夫人。”說着便側身讓開路來。

隔着紗絲的屏風,阿朝遠遠看見褚無咎站在她床邊不遠,正負手看牆壁上她新描的畫,他的身條颀長,綽綽約約印在花鳥素色屏風上,像一段美人圖的剪影,在半昏的屋內光影中,竟無比柔和融洽。

阿朝卻絲毫沒注意這些美色,她只看見他看向牆壁,繪着素色竹子紋理的牆面,正是她藏着師尊的牆壁!

她腦子嗡的一聲,想都沒想沖過去,像一頭小牛犢子生生把褚無咎撞開。

褚無咎聽見咣咣咣的跑跳聲,他眼尾微微垂斜,側偏過一點臉,正想說什麽,胸口就突然一悶痛,差點被他的好未婚妻頂飛出去。

他的未婚妻是個人模人樣的二愣子,一個莽起來比小牛犢子還牛犢子的悶嘴葫蘆,撞人的時候,絕不會像別的姑娘一樣柔情似水、嬌嗔假作軟軟依偎在懷裏,而是必定力道十足,恨不得和他一起撞破窗戶飛出去。

褚無咎猝不及防,被撞得一口氣只差沒上來。

他踉跄兩步,看着那個頂在自己胸口毛絨絨的後腦勺,突然怒而生笑,腳步一轉,順着力道直接往後趁勢跌坐在床上,然後反手就拎住她後頸。

衡明朝腦子一熱莽着往前撞,沒撞兩步忽然感覺自己速度變快了,她還沒來得及反應,前面裏面一空,後頸被掐住,像被掐住命脈的幼貓,腰間被一股力道勒住,整個人騰空一下,直接踉跄跌坐進一個堅實的懷抱。

褚無咎體态颀長,既不練劍也不學刀,是修煉純粹的道法,看着極清瘦、甚至隐約有幾分不勝病弱之态的一個翩翩君子,但真的靠近他,會發現這位擅道法的元嬰巅峰修士,身上每一寸肌理皮骨,都蘊藏着遠比肉眼看上去可怕得多的爆發力。

衡明朝呆了呆。

她突然就坐在褚無咎膝上,被他抱在懷裏,他披着厚絨的狐裘領幾乎将她整個人也一起包在裏面,她臉頰碰到的是密細絨長的狐毛,緊實肌理散發着青年人獨有的熱力,像包裹着鋼鐵的絲絨,她甚至能聽見他的心跳,一聲又一聲,冷涼而隐忍躁動。

“鬧了半天,還是這麽熱情啊。”他低聲笑:“投懷送抱,是不是。”

衡明朝呆呆瞅了他兩秒,終于反應過來。

她使出吃奶的力氣掙紮。

“…”褚無咎掐住她的腰,把吃奶太多了的小牛犢子死死按在自己膝頭,微笑:“你跑啊,能跑我算你的本事。”

衡明朝只是元嬰初期的修為,褚無咎是元嬰巅峰,他鐵了心作弄她,她确實跑不了。

衡明朝一扭頭,又瞅了他一眼,然後一聲不吭腦袋就往他臉上撞。

褚無咎:“……”

褚無咎怒極反笑,手掌橫着擋住她的下巴,另只手掐住她後腦,逼近自己咫尺的距離,然後重重在她臉頰咬一口。

“!”

衡明朝瞪大眼睛,石化了一樣,震驚看着他。

他這是幹嘛?

他瘋了!

褚無咎咬她一口,像一頭在領地重新留下痕跡的野獸,周身極富侵略性氣息終于松緩下來,他慢慢松開力道,少女柔軟的頰肉被舐得濕潤,她皮膚細嫩,他還沒怎麽用力,那一小塊已經紅起來,邊緣一圈略微發青的牙印,他盯着,一眨不眨,莫名有些想再含一含。

他壓下那些晦欲心思,從容擡起頭,對上她呆滞的眼神,微微一笑。

“我的情蠱發作了。”他若無其事,笑着說:“我難受得厲害,控制不了自己。”

衡明朝信他的邪。

他就是故意的,神經病,非要在她身上弄出點傷,看她不高興他才高興。

她捂着臉蛋,氣得老半天說不出話,最後直着腦袋就朝他臉撞去。

褚無咎這次沒攔她,再老實的小牛犢子也有脾氣,不能給真氣壞了。

褚無咎微微偏開鼻梁,讓側臉給她腦殼撞,他養尊處優這許多年,皮膚光滑白皙,被撞的地方很快泛起一片紅,血絲漸漸暈染開,顯得愈發豔麗了。

褚無咎沒事人一樣。

這麽多年她也只會這一招,像個天真愚蠢的小孩子,大概這輩子都學不會扇人耳光。

褚無咎眼神都沒變化一下,倒是看着衡明朝撞完自己,終于不捂自己冰清玉潔的臉蛋了,改為捂住自己額頭,疼得眼睛眉毛扭巴在一起。

褚無咎伸手想摸一摸,她像只氣飽了的小河豚,氣鼓鼓把他手拍開:“不要。”

褚無咎手被拍開,孤零零頓在空中,空氣有一瞬的凝滞,幾息之後,他突然嘆一聲,低低說:“阿朝。”

阿朝定在那裏。

她捂住自己腦門,聽着這個稱呼,抿了抿嘴巴。

褚無咎并不說什麽,又伸手過去,拿開她的手,修長的手掌壓在她腦門,力道适中地揉按。

少女像是被這種溫柔的稱呼和力道安撫住了,有那麽一會兒安靜極了,偎在他胸膛,像一只依戀人的小雀鳥,呼吸細細輕輕的,乖巧又柔軟。

褚無咎垂眸看着她,都沒有意識到,自己涼薄的眉眼漸漸舒展開。

他松松懷抱着她,心裏卻想力道更深地掐緊她的腰,更深地抱緊她。

但那些念頭還沒來得及付諸行動,只是一會兒,一小會兒,她像從一場夢中驚醒,所有乖巧的親昵消失,又開始掙紮。

褚無咎的眉頭一下蹙緊。

“——”

阿朝被那一聲“阿朝”弄昏了頭,差點又淪陷進大尾巴狼的陷阱裏,她如夢驚醒,心裏用力呸呸唾棄自己。

可惡,是這家夥太詭計多端了。

她低頭,看見褚無咎攬在自己腰間的手,他自然而然地抱着她,好像她是他多麽珍愛的寶貝。

可這些不過是‘相思引’的影響而已,是他體內子蠱逼迫他趨向她、逼迫他親近她,可他的身體再親近,舉止再親昵,她知道,他的心裏也沒有她。

就像一場鏡花水月的夢。

夢是假的,湖面美麗的月影,手一撥就散去了。

阿朝垂下眼,原本跳得有點快的心髒重新漸漸平複下來。

她覺得有點可笑,有點低落,但總歸還算平靜。

“…我不和你鬧了。”阿朝輕聲說:“你松開我吧。”

她聲音裏生機勃勃的怒氣消失了,變得平靜起來。

褚無咎垂眸凝睇着她,揣摩着她的心思。

阿朝去拉他的手,因為她難得主動,所以他沒有像之前一樣強勢緊箍着她不放,她很輕易就拉開他的手,側臉避開他的目光,從他膝上跳起來,停頓了幾個呼吸,然後才轉過身看他。

褚無咎目光跟着她,像不動聲色審視獵物的頭狼,始終細細觀察她的一舉一動。

少女轉身望着他,她臉龐細潤,眼瞳清澈,有着光亮而幹淨的光澤,不像有什麽不高興,也沒有任何可能的猜忌或者憤怒。

諸多思緒緩緩轉過,并沒想出什麽所以然來。

褚無咎探尋看着她,輕笑着喚她:“阿朝…”

阿朝看了看他,沒有理會他的逗弄,抽出旁邊的小板凳,在床邊不遠的位置坐下。

這樣距離足夠,子蠱感受到母蠱的氣息,才會被安撫,重新平靜下來。

“我知道你體內的子蠱發作了,很難受。”她很小地嘆了聲氣,低低地說:“我在這裏陪着你,你先睡一下吧,睡完我們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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