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半塊玉佩
沐柔兒親自将信拆開, 咔噠一聲,自信封中掉下半塊玉來。
她俯身将玉拾起,見這似乎是一塊圓形玉佩的半邊, 看起來并不是什麽珍貴玉料, 只是握在手中感覺很輕,上面還刻了字, 主仆兩湊過去仔細辨認, 這應該是一個“沐”字的半邊。
“沐字玉佩……”
沐柔兒收了玉佩,又看那信。
只見這信紙好幾頁,前面是沐二叔寫的, 他的信一向這樣,厚厚一沓全是絮絮叨叨家長裏短, 沐柔兒耐着性子看完了前面幾頁的廢話, 在最後看到了自己想看的內容。
沐二叔在信中寫到, “柔兒, 最近閑來整理家中舊物, 翻到半塊玉佩, 想不起此物從何而來,好幾天後才忽然想起, 多年前,我曾收到一封信。信中寫着, 多年不見,他家終于有了兒子,不知親家是否得女雲雲,我看了小半只覺雲裏霧裏, 懶得看了, 見其中還有塊玉, 便将玉收了,信扔到一邊不管了。最近我翻找出此玉,又将信給找到了,細細讀之,其中大有文章,便将此信附在信封中一并寄來,具體內容柔兒看過便知。”
這信後面附的便是當年沐二叔收到的那封信,比起他的絮叨,這一封信只是薄薄一張信紙,因為年月過去甚久,紙張發黃,寫信人用的也不是什麽好墨,字跡亦有些模糊,但依然可以看清內容,沐柔兒細細看了,弄明白了信中之意。
原來這信是淩父所寫,內容大致如此:
【沐長風仙長,自沐淩兩家定下婚約已過去二十年,我一直無後,本以為婚約難以兌現,沒想到我到五十五歲上竟得一子,遂寫信到栖雲城沐家莊告知消息,不知沐仙長是否如老神仙所說,生了一個女兒,如今多大了?
我一介凡人,今年已五十五,兒子長大成人時,我不知是否還在人世,您卻是修士,若不是老神仙非要撮合這門婚事,兩家本來不堪相配,這二十年沒有消息,不知沐家還記得當年約定否?我擔心仙長您不挂念這些凡塵俗事,便将當年定下婚約時的信物——您留下的半塊沐字玉佩寄回,希望您見玉佩想起當年婚約之事,回信與我。
修仙無年月,不知仙長何時能看到這封信,若是未及回信,等兒子長大,我會讓他帶着婚書前往栖雲城沐家莊,吾子取名淩雲意,他日到訪沐家莊,望仙長多加照顧,萬勿為難。】
“淩雲意、淩雲意……”沐柔兒反複念這個名字,“居然真是他。”
“小姐,那沐長風不就是沐閑閑的爹?”
沐柔兒思索道,“所以這封信是淩雲意的爹寫給沐長風的,二十年前他們定下婚約,那時沐閑閑和淩雲意都還沒出生,二十年後他有了兒子,他擔心沐長風一心修煉求仙,不記得婚約事了,便把這玉佩寄了回來,這信寄到栖雲城沐家莊,不想送錯了地方,寄到了我爹手中,我爹又看不懂內容,他向來又是個不動腦子的,只是見玉佩不錯,便将東西給昧下來了。如果事情真是這樣,這倒是有意思了……”
小桃不禁問,“那信中提到的老神仙又是誰?”
沐柔兒冷笑一聲,“什麽老神仙,也太擡舉這人了。多半是個年紀大了才入道的修士罷了。我猜他在淩父面前賣弄蔔算之能,篤定沐家必生女兒,不然淩父怎麽會問及沐家是否生了女兒?淩父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凡人,還能不被哄住?連金丹期沐長風他都能恭恭敬敬叫上一聲‘仙長’,他口中的老神仙又能是什麽厲害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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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也是。”小桃不解道,“按這麽說,他們兩家一個遠在北州一個在栖雲城,一個是凡人一個是修士,到底怎麽就定下了這婚事呢?”
“寫信時淩父已五十五歲,除非他服食仙丹,不然現在他早已不在人世,沐閑閑的爹娘也死了,兩家為何定下婚約,恐怕只有那個不知身份的‘老神仙’知道了。
“不過,淩父信中語氣十分謙卑,對沐長風态度恭敬,他覺得兩家婚事不匹配,只說讓沐長風萬勿為難淩雲意,也沒說讓他一定要把女兒嫁了,對婚約并不執着,他肯定沒想到兒子日後會有這樣的天分,這樁婚事多半都是他信中提到那個老神仙作祟,只是不知老頭怎麽将沐長風給哄住了。”
她拿着信,在房中踱步,細細推想,“這信既然被我爹所截,沒有落到沐長風手裏,沐家就不知道淩家老來得子的消息,後來那淩雲意來到栖雲城,找錯了地方,來到我家,才有了當年被趕走那一出……看來這封信後兩家還是未通音訊,淩雲意都不知道自己婚約對象叫什麽,只知道來栖雲城沐家莊找人。”
她接着說,“可是如今,他卻陪着沐閑閑一起來了蒼藍城,兩人舉止親近,難道他已經知道了當年他找錯了,他的婚約對象是沐閑閑?”她在房中轉了一個圈,又道,“不對,如果是這樣,我提起兩個沐家莊,他就不該驚訝,而且兩人對外不以道侶相稱,也不對勁。”
“之前蒼宇說,淩雲意在蒼藍城闖下名號,無視四宗招攬,往栖雲城去了,他這一次去栖雲城發生了什麽?”
“這個我知道。”小桃道,“老爺的上一封信裏寫了,‘堂堂金丹劍修竟跑去沐家莊做了雜役,還聯合沐閑閑一起羞辱于我,女兒,日後你可要替爹讨回公道啊’,小姐那信你沒細看,當時我在旁邊看了。”
“雜役……” 沐柔兒越想越是精神起來,“他竟改換身份混入沐家莊,看來他是想弄明白婚約之事,可是沐長風死了……他死的好啊!這樣一來,豈不是死無對證?他們婚約的憑證,就只剩下半塊玉佩。”
小桃道,“可另外半塊玉佩,應該在沐長風家吧?”
沐柔兒冷笑道,“沐長風二十年不問淩家音訊,他也不将這件事告訴女兒,他真的想兌現這樁婚事嗎?我看未必。那玉佩他肯定不會珍重收好,說不定早在他死時讓那些分家産的親戚給搶走了,現在還上哪裏找半塊玉佩去?”
小桃也覺得她說得有道理,“小姐英明。”
沐柔兒想明白了整件事情,在桌邊坐下,“沐閑閑和淩雲意這樁婚事,有地域千裏之隔,凡人修士身份之隔,又被時間磋磨,可見上天也不想他們在一起,知情者紛紛離世,到現在只剩這一封信,藏着這樁婚事的真相。”
她看了看手中的舊信,揚起一個陰險笑容,吩咐小桃道,“拿蠟燭過來。”
小桃依言點了蠟拿過來,沐柔兒将信放于燭火上,沒一會兒就燒了個幹幹淨淨,她看着一桌子的紙灰,笑容逐漸擴大,在燭火映照下竟有些扭曲,“玉佩在手,如今這樁婚約,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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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聲小院之中,淩雲意獨坐院中,他正在思索蘆問鼎的那番話,擔心青銅走漏了消息,還有人因為青玉鼎想要找上沐閑閑,他該怎麽應對?
如今他手中無劍,純靠劍氣,并不是不能對敵,只是招式威力不如以前,對手手中如果沒有神兵利器,也還好對付,一旦遇到上品靈器級別的兵器,加持對戰者招式威力,他就将陷入不利……
他在院中演練了一陣劍意,卻沒什麽收獲,心神疲累之餘,便放任十幾道飛劍繞着院子飛來飛去,如今他已經能控制劍鋒,做到劍氣發而不傷物,那些劍氣或是飛過竹葉,或是拂過籬笆,忽而停駐在一只小鳥身上,劍氣就像一陣風,托着小鳥放在面前石桌上,小鳥還呆呆的渾然不覺。
那鳥兒嫩黃色羽毛,黑豆眼兒,爪子細小,只有頭頂有小撮白毛,渾身圓滾滾,乍一看跟一只小雞差不多。
黃色鳥兒跳了兩下,就被放在桌上的劍吸引了注意,準确的說是劍鞘上的機關小雞,先是歪着腦袋看了看,似乎在判斷這是不是同類,接着啾啾兩聲,竟然得到了啾啾聲回應,小鳥一喜,挨了過去,圓乎乎身體蹭了蹭小雞,然後就呆住了,“啾——”
是冷的!
正圍着小雞好奇的跳着轉圈,忽聽開門聲,把小鳥吓了一跳,撲撲翅膀飛走了。
就見管叔走了出來,狀似不經意走到他身邊,“劍君,早啊。”
淩雲意不解,看了看天色,“現在是午時了。”
“咳。”他輕咳一聲,在石桌另一邊坐下,開始和他閑話家常,“劍君,自栖雲城一別,咱們也有許久沒見了,這些日子你一路陪着小姐,你們相處得怎麽樣?”
“挺好的。”
“那你覺得小姐這人怎麽樣呢?”
“她很好。”
管叔:……
房間裏,沐閑閑就蹲在門口,她用自己特制的收音器貼在門上,将院中兩人的話聽得清清楚楚,聽到兩人尬聊,心道,管叔在我面前一副閱歷足什麽都懂的模樣,但真正聊起來,也不過如此麽!
而且阿意在其他人面前話是真少啊……
可見他待自己是不同的,她心中不由又甜了幾分。
院中管叔又硬着頭皮問,“說起來,認識劍君這麽久,還不知道劍君家中情況呢,不知家中父母可還安好?”
淩雲意道:“他們都已去世了。”
“啊……”管家一陣錯愕,半晌道,“這,劍君節哀。”
“家父晚年得子,等我長大成人時,爹娘都已垂垂老矣,我入了劍道後沒多久,二老便壽終正寝,當時師父帶我回去送了爹娘最後一程,也算是了無遺憾。”
“原來如此。”管叔又試探着問道,“那不知令尊在世時,可有為劍君定下婚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