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06

明明是親姐妹,年氏眉眼卻不與皇貴妃相類。

皇貴妃就如同那雪山上純白的積雪,冰清玉潔高貴動人。

年氏卻像是青蔥春日裏明媚的太陽,暖熱宜人清甜嬌美。

瞧她走路,輕盈纖弱,像那美麗脆弱的蝴蝶。

雍正還想着她重傷初愈的事,瞧那小臉雪白的,這一路從湖北到京城,一路上勞頓辛苦,只在家裏歇了一夜就進宮了,肯定是沒調養好沒休息好的。

雍正就去牽小姑娘的手,帶着她往殿中去。

緩着聲問她:“在忙些什麽呢?”

“皇上怎麽這個時候過來了?”手被牽住。

雍正的手大大的很溫暖,将她的小手整個包住。

也沒想到兩個人是異口同聲。

說完才發現,年姒玉與雍正對視一眼,兩個人都笑了。

雍正如今,是萬分成熟的年紀。他模樣周正,氣質沉斂,還是貝勒爺的時候就開始辦差了。

後來做了親王,更是在先帝爺跟前奉差,再後來做了皇帝,雖還不足一年,但這龍行虎步的氣質,就足以凜然在衆人之上了。

年姒玉對他也不陌生,反而還熟悉得很。

瞧着他待自己這樣好,又望着她這樣笑,年姒玉抿了抿唇,小手指頭勾了勾,心裏還覺得挺高興的。

她倒是不認生,也不怯懦,和雍正大大方方的說話,仿佛是舊相識似的。

雍正還真挺喜歡小姑娘的這種态度。

他從前在翊坤宮裏,有皇貴妃的陪伴,便覺得極為舒心,時隔幾個月再來翊坤宮,才同年氏一接觸,便覺得極為投緣,心裏也喜歡。

不自覺鎖上的深眉,立時就放開了。

去了寝殿,雍正和年姒玉一塊兒在榻上坐下,坐着了,他還牽着她的手呢。

雍正說:“朕聽常嬷嬷說了,你進了宮,去了皇後處請安。朕就想着,先過來看看你。”

陪侍在旁邊站着的蘇培盛聽了,心裏倒忍不住嘀咕起來。

瞧瞧他們這位萬歲爺,這嘴上說的多平淡啊。可實際上呢,根本就不是那麽回事兒。

從月前知道年姒玉湖北啓程來京,他們這位萬歲爺心裏頭就惦記上了。

宮裏頭皇後動作不斷,雖都是占着規矩拿着舊例說話,可萬歲爺心裏頭不痛快呀。

這誰都知道的,萬歲爺寵愛皇貴妃,待皇貴妃的親妹妹自然是不同尋常的。皇貴妃在的時候,誰也不能與皇貴妃争鋒,鐘粹宮也是安安靜靜的。

偏皇貴妃去了,年家的小女兒要入宮了。

皇後就是看着年家小女兒年紀小,這才有了一系列的動作。可萬歲爺這心裏頭不痛快了,就偏要在旁的地方給年氏體面,這一連幾個月不進後宮,也是為着這些事生氣呢。

年氏昨日到京,萬歲爺心裏頭就牽挂着,今日進宮了,叫常嬷嬷帶着人去接,聽了常嬷嬷的回話,又丢下手頭的公文來翊坤宮看年嫔。

這麽些年了,蘇培盛許久都沒在萬歲爺身上瞧見這樣的迫不及待了。

再瞧瞧年嫔娘娘這嬌美燦然的笑,萬歲爺總算是又得了個可心的人了。

年姒玉聽了,唇角勾起淺淺弧度,眼波流轉間嬌俏頓顯:“嫔妾剛到翊坤宮,她們正引着嫔妾看寝殿的布置。嫔妾正想着,再添些什麽才好。”

雍正提前來看她,她當然是高興的。

雍正進來就不大滿意翊坤宮如今的布置,聽見年姒玉說還要再添些,這心裏頭倒高興起來:“好。你喜歡什麽就添些什麽。叫她們把庫房打開你去選。”

“這宮裏布置太素淨了些。哪像是你住的地方。”

年姒玉笑道:“那嫔妾去了。”

說着,就笑着望雍正牽着她的手,雍正瞧了她一眼,把手放開了。

年姒玉請雍正稍坐,她就同姚黃魏紫她們一道去開了翊坤宮的庫房,點了幾樣她喜歡的物件擺設,叫姚黃魏紫知曉她喜歡的風格,剩下的,就讓她們自由發揮了。

她也确實不喜歡翊坤宮現在素淨的風格,她是那樣矜貴的牡丹花。

自然喜歡華貴明彩些的布置和擺設。不過,她也記着自己的身份了,沒有選用超過位分的東西。想來姚黃魏紫,也會拿捏這個分寸的。

奴才們的動作都挺快的,在知道了年姒玉的喜好後,開庫房取東西擺設物件,都是安安靜靜又利落的。

不過一會兒,這寝殿裏正殿和偏殿,就大變了樣子。

年姒玉回來時,瞧見雍正還靜靜坐在那兒等她,瞧着很是沉靜內斂,年姒玉就彎了彎眉眼。

他倒是聽話。

雍正也沒枯坐,他一直瞧着。看她行事,看她取用,看她調度這一宮的奴才。

年嫔瞧着年紀還小,行事卻沉穩,取用之物還都是嫔位份例,可取出來的東西卻華彩好看,擺上來果然就瞧着這翊坤宮順眼多了。

與從前翊坤宮的布置是大不一樣了,甚至是相反的兩種風格,卻讓雍正依舊瞧着心裏舒坦。

分明從前他也不愛這樣色彩華麗的擺設,可偏偏經過年嫔的布置,又瞧着有這麽個愛笑的小姑娘在眼前,他竟也覺得很好。

果然年遐齡就是會教導女兒。年家出來的孩子,都很好。

年姒玉見雍正一直看着自己,就走過去,站在他跟前望着他問:“皇上覺得好不好?”

“甚好。”雍正又去牽着她的手,叫她過來陪着坐下。

年姒玉就過去坐下了。她也沒動什麽手,就說了幾句話,剩下的都讓魏紫姚黃忙着去了。

只是雍正說好,她倒是挺意外的。這人不喜歡太華彩的布置,只沒想到,到了她這兒,還這麽包容她,還這麽給她捧場。

煙絨把年姒玉方才要的東西給取來了。

是一個精致的玉質的巴掌大的小花盆。

東西送到跟前,煙絨問年姒玉:“主子瞧着,這個如何?”

年姒玉看了,就覺得很喜歡。這小花盆幹淨剔透,又不大,正是很可愛。

她說:“就它了。放這兒吧。你再去弄些幹淨的土來。哦,就是前頭庭院裏種着牡丹的那些,找個養的最好最茂盛的牡丹,就取它的土來。”

其實那個土也不大好了。但現在也找不到更好的了,先将就用用還是可以的。

煙絨動作挺快的,很快就取了年姒玉要的土來。

她瞧了,覺得不錯,就慢慢的往那小花盆裏填土。

雍正在旁邊瞧着,倒是好奇得很,都不計較她擅自把手從他手裏拿開的事了,就問她:“你想種什麽?”

年姒玉勾唇,從衣袖裏拿出一個精致的小荷包來,小荷包也透着一股子清幽的香氣,從裏頭倒出一個和田玉似的小物來,大約也就是小手指頭那麽長,圓長的物事,雪白雪白的,瞧着還挺可愛的。

方才雍正在第一回牽着小姑娘手的時候就發現了。

年氏身上有一股子沁人心脾的幽香。那不是宮裏有的熏香,也不是他常用的熏香,更不是翊坤宮從前的香氣,像是花香似的。

且是很熟悉的花香,只是一下子,雍正竟想不起來是什麽花兒的香。

就在年氏将這雪白物事拿出來後,這幽香便越發的濃烈了。

勾着人似的,怎麽也聞不夠。

雍正以為這是熏香的物事,卻見年氏将那東西種在了土裏。

小姑娘還挺認真的,仔仔細細的弄好了,才把小花盆擱在桌案上。

“這是嫔妾從湖北帶來的。牡丹花的種子。這可是嫔妾的命根子呢。”她俏皮的笑,說的卻都是真心話。

她這真心話,卻惹得雍正勾唇,許久不曾笑過的冷臉皇帝,這會兒就跟冰雪消融似的,溫和了許多。

“什麽命根子?小小年紀,怎說話這般老氣橫秋的?”卻偏偏又有趣得很。

他這身邊,已許久不曾有這般有意思的小姑娘了。

皇貴妃溫柔解意,皇後人前人後都要端着,齊妃見了面,總是為了她的孩子。熹妃裕嫔,也從不曾這般的靈巧可愛。

或者說,從前在潛邸時,那會兒他就算還是貝勒爺的時候,她們也從不敢這般随意的同他講話。

倒是年氏,年紀小,性子鮮活,靈動可愛,給這宮裏,給他眼裏,倒是添了許多的新鮮。

雍正倒是有心想看看那個種子有什麽特別的。還值得她從湖北帶到京城來。

可這種子已經種下了,年姒玉不肯再把土翻出來給他瞧了。

說是回頭長起來開了花,自然就能看見是什麽模樣了。

小姑娘信誓旦旦的:“是真的。這個花開起來可漂亮了。”

哪能不漂亮呢。她可沒有撒謊,那真是她的命根子。是她成人後,花魂落下的種子。是她的心血魂靈,是她的一切。

那就是她自己。矜貴稀有的牡丹開了花,自然是最漂亮的。

先前在湖北受了重傷,這身體就不大好,年姒玉難免為其所累。可只要這種子養好了開花了,花兒茁壯成長,她就能身體健康,什麽問題都不會再有了。

只不過這花兒矜貴得很,她能養着,這開不開花,就得看雍正肯不肯對她用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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