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08

除卻這幾個月,便是搬入宮中後,雍正進後宮的日子也是屈指可數的。

那會兒,他一邊忙着登基後前朝的事情,一邊挂心皇貴妃的身子。

便是進了後宮,也基本上都是去翊坤宮看望皇貴妃的。

旁人那裏,都是極少去的,便是皇後的鐘粹宮,也是不得不去的時候,才會去一趟。

夫妻到如今成了帝後,相敬如賓的過日子,原本初一十五的正日子,因為雍正的工作狂和忙碌,他都不曾遵守過,也沒有在鐘粹宮留宿過。

皇上沒心情,這是後宮嫔妃包括皇後,都不想面對卻必須要面對的困境。

皇上對她們沒興趣,不管是跟着潛邸裏出來的,還是後來添的,皇上都沒放在心上。

年嫔進宮第一日,甚至是年嫔剛剛去皇後宮中請過安,回了翊坤宮不久,就聽說皇上都後宮來了,直奔翊坤宮。

雍正一路并未遮掩行蹤,龍辇一路去了翊坤宮,瞧見的宮女太監無數,消息自然很快就飛遍了整個後宮。

皇後聽見消息的時候,整顆心都是麻木的。

年氏,這又是一個年氏。

她的心明明木了,卻還能感覺到憋悶,感覺到難受,感覺到酸澀。

田嬷嬷瞧皇後僵硬神色,生怕皇後氣壞了自己的身子,忙輕聲勸道:“年嫔剛剛入宮,年紀又小,又沒有子嗣,主子不必太過憂心。咱們只需牢牢的抓着六阿哥和四格格。這才是最要緊的。”

“将來年深日久,總能請太後出面,将六阿哥和四格格送到主子膝下的。玉牒上的生母沒法改,可六阿哥和四格格年紀這樣小,長年累月的養在主子跟前,喚主子一聲皇額娘,這是比什麽都好的。”

跟前侍候的人都打發出去了,只有田嬷嬷在皇後跟前說體己話。

皇後的臉色稍稍好看了些,可想起年嫔,心裏仍舊是不大痛快:“年嫔方才那個樣子,你也瞧見了。正是年紀小,花兒一樣的年紀,水嫩嫩的,倒是襯托着我們這些人,個個都不如她鮮豔。瞧皇上,人未進宮就一直惦記,眼下進了宮,就火急火燎的去瞧她。”

“這不又是一個年氏,是什麽。”

“将來得了寵,再得了皇上的喜歡。咱們這位皇上的性子,嬷嬷還不知道麽。喜歡了一個,眼裏便只有那一個。齊妃十年,皇貴妃十年。這年嫔,再來個獨寵十年。何愁将來沒有她自己的子嗣呢?”

皇後與皇上年紀相當,小也小不到哪裏去。

這宮裏頭,除了一個懋嫔,倒是人人都比皇後的年紀小些。

便是懋嫔,那還是皇上的第一個女人呢。可瞧瞧人家,早在潛邸的時候,皇上就很少去她那裏了。

如今她們都這般大了,早就不是适合生育的年紀。更不必說侍寝了。在潛邸的時候就沒有這回事了。

皇後心裏最覺刺心的兩件事,一個便是年紀,一個便是子嗣。

偏偏這兩樣,都是似水年華易逝,可遇而不可求的。

她從福晉做到皇後,這麽多年了,總也看不破,看不透。

田嬷嬷勸道:“主子這話,想也未必。年嫔那個模樣,主子方才也是瞧見了的。是年輕水嫩,可她進京前一場重傷,這命都去了大半了,在總督府裏一躺就是幾個月,好不容易才下了地。可那個孱弱的模樣,跟皇貴妃也是差不離的。”

“都是病恹恹的身子,将來養的再好,未必能有子嗣。奴才想,便是再有了子嗣,也未必不會如皇貴妃那樣子,年紀輕輕就沒了。到時候,那留下的孩子,還是主子養着的麽。”

皇後就是皇後,占着正位中宮的體統。縱然一時有些艱難,可若養着了一個有前途的阿哥,那就是這阿哥的福氣了。

想着那纖弱的年嫔,皇後的心,倒是被田嬷嬷勸的回轉了幾分。

皇後僵坐了許久,這會兒覺得身上難受,便想叫兩個手巧的宮女進來按一按,結果外頭人來禀報,說皇上與年嫔來鐘粹宮了。

正在路上,說話就要到了。

皇後和田嬷嬷對視一眼,竟都有種來者不善的感覺。

主仆二人也來不及再琢磨什麽,皇後起了身,田嬷嬷忙趕緊跟着迎了出去。

剛出屋子,就瞧見皇上大馬金刀的走進來,手裏牽着嬌弱的年嫔。

一院子的奴才,恭恭敬敬的跪下,給皇上磕頭請安。

皇後也忙見禮,被雍正虛扶了一把:“皇後起身吧。”

雍正不大愛來鐘粹宮。

這麽些年了,皇後與他是夫妻,如今是帝後,皇後也沒有什麽大不好的,就是行事做派,從進府的時候,雍正就不大喜歡。

從前也想着糾正過,但皇後那個性子,似乎是改不了的。

弘晖在的時候還好些,後來弘晖沒了,皇後的性子就越發的執拗。總是在一些事情上偏執,雍正是很不喜的。

他晉雍親王的時候,皇後有王妃的體面,卻總愛弄些小動作,想着從前的弘晖,想着她是先帝爺賜婚的福晉,雍正不動她。

但也漸漸少去正院了。

進了宮中,哪怕是初一十五這樣的日子,雍正也不會再來鐘粹宮了。

他已成了皇帝,從前就是不願意受委屈的人,現在外頭家裏跟他作對的人那麽多,他難道還要摁着自己讓自己不痛快麽?

自然是要讓自己舒心的。

要不是為着六阿哥和四格格,他絕不來鐘粹宮。

皇後這幾個月的動作,就是踩着他的底線行事,從前只是不喜皇後,如今瞧見皇後端莊模樣,雍正心中,似有些厭惡了。

她沒了弘晖,沒有自己的孩子,就利用別人的孩子,用旁人的孩子做文章。

那她可曾想過,這些孩子,也都是他的孩子呢?

皇後若當真尊重他,在意他,怎麽會這般算計他的孩子呢?

可見皇後何等自私。

雍正瞧見皇後,想起這些事,終是不高興的,他就一直牽着年氏。

小姑娘頭上的兜帽都取下來了,笑吟吟的還想要給皇後行禮。

雍正将她的小手一捏,直接将輕盈纖弱的人給帶了進去,連片衣角的風都沒給皇後留下。

她那樣算計他,算計六阿哥和四格格,還踩着年氏,憑什麽年氏要給她行禮?

雍正只做不知,暗搓搓帶着小姑娘進去,明目張膽的給小姑娘做足了受寵的臉面。

皇後跟在後頭,臉一下子就僵了,身子也僵了,還是田嬷嬷暗中推了一把,皇後才使勁憋出一張溫婉笑臉來,跟着進去了。

雍正在主位上坐下了,還牽着年姒玉,沒放開她。

方才在門口,她被雍正牽着沒行禮,和皇後擦肩而過的時候,她瞧見了皇後臉僵的全部過程。

說實話,這心裏還是很痛快的。

她也是一朵記仇的花兒啊。

當初在貝勒府裏,她養在福晉那兒的時候。

烏拉那拉氏可沒少折騰她。

弘晖沒了那會兒,烏拉那拉氏病了一場,為這病,倒是叫雍正憐惜了她不少,待她也甚是和顏悅色。

烏拉那拉氏嘗到了甜頭,後來明明病好了,卻還要裝病,引得雍正去瞧她。

那做樣子每日送去她院子裏的苦藥,全都被烏拉那拉氏倒入了養着她的小花圃裏。

那藥是真苦啊,後來在福晉院子裏沒養住,就是因為被藥泡爛了根。

年姒玉瞧見皇後跟着進來了,臉上又挂上了完美無瑕的端莊笑容。

她輕輕勾了勾唇,見雍正牽着她,示意她就坐在他身邊。

年姒玉本來還想着給皇後一點面子的,那苦藥太過記憶猶新了,她唇角噙着笑,毫不猶豫的就坐在了雍正的身邊,與他并排坐在首位上。

倒是皇後,得另尋個旁坐了。

果然下一瞬,皇後的臉又僵了片刻。

哪怕只是短短一瞬,也讓年姒玉給捕捉到了。

雍正要擡舉年氏,小姑娘又這樣乖巧,雍正挺高興的。

他今日牽着正主過來,就是給皇後添堵來了。

待皇後坐下,正要開口的時候,雍正轉了個頭,沖着身邊喚了一聲:“蘇培盛。”

“奴才在。”服侍了萬歲爺這麽多年,蘇培盛只是聽了一聲,就曉得萬歲爺的意思。

答應了一聲,立時就告退了,去辦萬歲爺交給他的差事。

皇後可沒有這般默契,不大知道雍正的意思,她隐約有些猜測,但又不願意深想。

心裏想着對策,面上卻裝作一副不知所措,懵然詢問雍正的模樣。

蘇培盛辦事利索,很快将六阿哥和四格格給帶過來了。

六阿哥和四格格确實沒睡,奶娘正帶着玩呢。

幾個月大的兩個小孩子,就喜歡在寬大的床榻上爬來爬去的玩,偶爾咿咿呀呀的說些話。

身邊的奶娘,都是皇貴妃當初選定的人,被帶到皇後這裏,雍正又足足添了一倍的人手。

皇後也預備了人,但雍正有話,添的又都是禦前的人,皇後插不上手,只不過圖了個照顧的名聲。

兩個奶娘抱着六阿哥和四格格過來,身邊烏泱泱跟了一群奴才。

一下子就将殿內都站滿了。

雍正招招手,奶娘就将六阿哥和四格格規規矩矩的抱到禦前去了。

皇後瞧見這陣勢,那臉一下子就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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