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046
但躲是躲不過去了。
熹妃在千秋亭上頭,已經看見她了。
她這邊端坐着不動,片刻的功夫,熹妃就含笑帶着人到了她這兒來了。
熹妃同裕嫔關系好,總是形影不離的。今日逛禦花園,年姒玉瞧了瞧,沒見到裕嫔的人影。
“我在上頭瞧海棠花的時候,就瞧見寶嫔妹妹帶着六阿哥和四格格在這兒玩耍了。難得見寶嫔妹妹出來,我既瞧見了,怎麽着也要過來跟你說說話的。”
熹妃态度很和煦,見年姒玉要行禮,忙攔住了,“妹妹與我是一樣的人,也就只有咱們兩個在,就不必這麽客氣了。”
年姒玉也沒有卑躬屈膝的習慣。熹妃說算了,年姒玉當然樂得不行禮。
她也不管旁人怎麽說,反正她仗着胤禛寵愛和年家家世,也是不想行這個禮的。持寵生嬌,她理直氣壯。
便是有人問起來,那也是熹妃自己攔住的,與她不相幹。
就是熹妃這态度轉變,叫年姒玉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
“六阿哥和四格格想出來玩,我就帶着他們來禦花園逛逛。這也是開春了,天氣好,若冷些,就不好帶出來了。”年姒玉笑着給進來的六阿哥四格格擦汗。
兩個小孩兒玩累了,進來找年姒玉,頭上都有汗,年姒玉就拿了幹淨帕子,給依偎在她身邊的六阿哥和四格格擦擦汗。
又叫六阿哥和四格格叫熹妃娘娘好。
六阿哥和四格格聽話喊了一聲,然後圓溜溜的眼睛就盯着熹妃瞧,一點不掩飾自己的好奇。
熹妃這還是頭一回這樣近距離的單獨接觸六阿哥和四格格。
年姒玉不常帶着六阿哥和四格格出來,如非必要,她們這些人也是見不到六阿哥和四格格的。
這會兒細細一瞧,這兩個小孩兒粉雕玉琢的,小臉蛋軟乎乎的,養的是真的很好。
兄妹倆都是大眼睛,漂亮活潑,一看就是從沒有被拘着性子過。
這兩個小孩兒逗人喜歡,熹妃瞧了,都有點覺得他們可愛。
熹妃笑着說:“從前四阿哥像六阿哥和四格格這個年紀的時候,也是在宮裏待不住,成日裏想出去玩。一轉眼四阿哥都這樣大了,孩子啊都長得很快的,也就是這幾年了,能讓他們自由自在的玩一玩。”
年姒玉打定了主意不接熹妃的話,前頭說了幾句,這會兒聽見熹妃提起四阿哥,就只笑着說了一句是啊。
熹妃知道年姒玉沒這麽容易接納她,也是不疾不徐的笑着,說:“妹妹待六阿哥和四格格盡心,六阿哥和四格格這樣活潑知禮,倒當真是養得極好的。”
“從前府裏,幾位阿哥到了四五歲的年紀,便叫皇上帶着去前頭開蒙讀書,尋常也見不到一回。孩子們的性子,倒是也磨了些下去。四阿哥也曾有這樣活潑的時候,長到如今,倒是沉穩了許多。”
“我也沒福氣,沒能養個格格在跟前。只操了這麽一份心。懋嫔那兒,卻為着大公主和三公主的婚事,費了許多的心思呢。這皇家的女孩兒養大了,終歸也是不能撒手不管的。懋嫔如今瘦了一圈,可不就是為了三公主撫蒙的事發愁麽。”
六阿哥玩了一通,抓着年姒玉的小手說餓了。
四格格也哼哼唧唧的說要回去。
年姒玉本想趁着這個機會帶着六阿哥和四格格回去的。可聽着熹妃這些話,又實在是好奇,想知道熹妃究竟想要幹什麽。
就柔聲哄着六阿哥和四格格,将兩個小孩子哄好了,一人一個,都叫奶娘給抱走了。
兩個小孩兒的裏衣都汗濕了,得回宮去換換衣裳才行。初春的風還帶着冷刀子,小孩子吹不得這樣的風,換了衣裳就不會生病了。
等六阿哥和四格格走遠了,年姒玉才收回目光,望着熹妃笑道:“宮裏的孩子,都是這樣養活的。等六阿哥再大些,便也要開蒙讀書。四格格長大了,自然也要皇上費心的。”
熹妃心道,瞧瞧這位多會說話。人家都是額娘費心些,到了她這兒,是皇上費心。
想來也真是比不了了。她的四阿哥便是有在先帝爺跟前教養過的體面,皇上待四阿哥也并沒有多特殊過。外頭都說,皇上能登基,還是有先帝爺瞧中了四阿哥的意思,看中了四阿哥的性子,才叫皇上得以繼位。
可便是這一條,也沒能讓皇上待四阿哥更親近些。
這宮裏的皇子阿哥,偏就是六阿哥和四格格見皇上最多,最得皇上的疼愛了。
如今寶嫔是尚未生子,這要是将來寶嫔生了孩子,寶嫔的小阿哥,那皇上豈不是要疼到眼珠子裏去?
就是不知那個時候,一個六阿哥,一個寶嫔的小阿哥,皇上更偏愛哪一個呢?
熹妃道:“妹妹說的是。宮裏的孩子,都是皇上費心的。從小到大,便是成家立室了,但凡有什麽不好的,皇上也要管教。可但凡有好的,皇上顧念着自己的阿哥格格,總是要疼愛些的。”
年姒玉聽她閑扯。扯了懋嫔三公主,又去內涵人家齊妃三阿哥,攏共算起來,就說了四阿哥的好話。
說四阿哥叫人操心少,說四阿哥穩重。
她提起胤禛,熹妃就說皇上顧念孩子,會疼愛孩子們。這話什麽意思?
莫不是皇後與熹妃私下談妥了,想要她在胤禛跟前帶個話,讓烏拉那拉家的小格格給四阿哥做嫡福晉?
可這也不應該啊。胤禛如今雖與烏拉那拉氏冷淡,但這婚姻大事烏拉那拉氏又是皇後,她自然是有底氣在胤禛跟前自己提的。
哪需要找自己帶什麽話呢?瞧她們一個個的都不待見自己,熹妃今日說這些,應不是為這個。
年姒玉道:“熹妃有什麽話,可以與我直說。眼瞧着我也坐了有一會兒了,若只是說說家常話,倒也沒必要在這兒久坐。”
熹妃東拉西扯的,是想緩緩圖之。慢慢兒把話題引過去。
誰知道寶嫔根本不給她這個機會,單刀直入的這般直接。
不過想想也是了,一進宮沒多久,就當着皇後和嫔妃們的面在皇上跟前告狀的人,哪有什麽閑心聽她徐徐圖之呢?
寶嫔她還是這樣嚣張啊。
也難怪了。家世那樣好,出身也好,模樣那般出衆,又得皇上盛寵,這樣的寶嫔又怎麽能不嚣張得意呢?
她剛進宮,就敢穿着繡滿了牡丹的宮裝到皇後跟前去,那鞋上一圈圈的牡丹,叫她穿的奪目耀眼,那是只有皇後才能上身的。皇貴妃貴妃尚能一用。
可人家在嫔位的時候就穿的理直氣壯了。絲毫不覺得有什麽僭越的。
就這份底氣,熹妃這輩子都沒有。哪怕她封妃了,她也不敢。
寶嫔入宮也有這麽久了,當初瞧她就是儀容不俗,如今待在皇上身邊,承雨露恩澤盛寵滋養,更是添了無數雍容富貴。
瞧她容色日盛,明明是将十六的小丫頭,卻有着比肩皇貴妃的鳳儀萬千。
實在是令人嫉妒。
熹妃壓下心中不悅,她的四阿哥地位不穩,還得在寶嫔跟前收斂幾分,寶嫔不将她放在眼裏,這事兒她記下了。
回頭等将四阿哥的婚事完了,等四阿哥做了皇帝,她成了太後。那不就忍到頭了麽?
寶嫔到時候要是還活着。就輪到她這個太後來治她了。寶嫔再厲害,一個先帝的嫔妃,還能厲害得過天子的生母太後娘娘嗎?
為了那一天,熹妃能忍,也能等。
熹妃笑道:“妹妹快人快語。那我也就直說了。”
“我的四阿哥如今瞧着也大了,再過幾年就要大婚。這會兒也是時候将嫡福晉相看起來了。我這兒有個心思,就想着跟妹妹先說一說,若妹妹允了,我這兒也好慢慢的将兩個孩子的事定下來。”
這兒沒有旁人,在身邊伺候的都是熹妃與年姒玉的心腹。
熹妃還讓人在外頭把風,若有人來了,進來知會一聲她就知道了。況且這個時辰,也不會有人來禦花園的。
在澄瑞亭這兒談事,四下裏敞亮得很,也不怕人偷聽。
年姒玉心裏就明白了,她說:“我先前聽說,四阿哥不是要定下皇後娘娘兄長家的小妹妹麽?這樣的事,姐姐跟皇後娘娘商議便是,怎麽還要我允不允的呢?”
熹妃道:“妹妹可真是消息靈通。連這事都知道。我還以為妹妹對宮中的事,都不理會呢。”
這事本可以消無聲息的,偏皇後以為能拿捏她與弘歷,萬全之下,就露了些風聲出去,打量着別人家不敢再觊觎四阿哥嫡福晉的位置。
可別家不敢壓着皇後的娘家,難道年家也不敢麽?
年姒玉淡淡一笑:“我是不理會宮中的事。奈何我有耳報神,這耳報神多了,宮裏的事,自然都是知道的。”
熹妃就知道,寶嫔不是個簡單的。
她想要成事,自然還是得有些誠意的。
便說:“原本也只是皇後娘娘有意此事。我這裏也不曾應下。孩子們的婚事,也沒有這麽粗糙就定下的道理。我既與妹妹商議,自然是瞧中了妹妹家的人。四阿哥性情穩重,若能定下妹妹娘家的小侄女,那自然是上上好的姻緣了。”
年姒玉此時方曉得了。
原來這鈕祜祿氏這樣心大,瞧不中皇後的小侄女,倒是瞧中她的小侄女了!
這是嫌人家烏拉那拉氏家裏不如年家有實力,不如年家顯赫,這是要把愛新覺羅氏的寶貝疙瘩娶走啊。
烏拉那拉氏兄長家裏的小格格還挺多的,嫡女适齡的就有兩個,選的是大點的那個。大的不行,還有個小一點的。
可年家呢?年希堯沒生女兒。年羹堯好幾個兒子,就愛新覺羅氏生了個小女兒。
小年氏被家裏疼得跟什麽似的,這回跟着愛新覺羅氏回京,才十一歲,也沒在外頭露面幾回,就讓熹妃看上了。
想扒拉給四阿哥做嫡福晉,打量誰不知道她的盤算呢。
年姒玉試探熹妃:“皇子阿哥們的婚事,都是皇上指婚的。姐姐這樣幹,怕是不妥吧?”
熹妃就笑了:“妹妹進宮不久,大約還不曉得規矩。這事面上是皇上做主,可若是你我兩家說定了,以妹妹的榮寵,在皇上跟前不過是一句話的事。皇上應了妹妹,四阿哥與年姑娘的事,不就成了麽?”
熹妃還好心提點年姒玉,“這從前也不是沒有這樣的事。若皇子阿哥們的額娘瞧中了誰,回頭私底下說一聲問一聲,求了一句聖旨裁奪,這事也就定下了。對妹妹來講,更是容易得很。”
年姒玉在這兒聽着,熹妃字字句句,都在講四阿哥有多好多好,曾經在先帝爺跟前有多受看重。甚至為了讓她動心,把外頭的那些傳言都講給她聽了。
這是不遺餘力的在她這兒刷好感,指望着能叫她知道,四阿哥有遠大的前程,把小侄女嫁給四阿哥,将來小侄女榮耀加身的時候,年家和她都會跟着受惠。
鈕祜祿氏果然是個有野心的人。
要不,也不會将四阿哥養成這樣。
若不是曉得胤禛對四阿哥也不是很滿意,他現在壓根就沒定下太子的人選,大約換個人來,就要被熹妃這舌燦蓮花的本事給說動了心了。
那皇後不就是麽。熹妃都沒心思,她就上趕着要将烏拉那拉氏的姑娘嫁給四阿哥做嫡福晉,不就是沖着四阿哥的遠大前程去的麽?
熹妃在這裏待價而沽,不也是仗着四阿哥的遠大前程麽。
年姒玉含笑問熹妃:“所以,姐姐只要我的一句話?”
熹妃以為這事成了,忙道:“只要妹妹一句話。若事成了,妹妹想如何,但凡我能做到的,我都依了妹妹。”
熹妃所倚仗的,就是四阿哥得先帝爺看重。寶嫔沒有子嗣,六阿哥又小,這事對寶嫔對年家來說,都是沒有壞處的。她想不到寶嫔有什麽拒絕的理由。
須臾片刻,年姒玉果然露了華彩笑容:“好啊。那我就帶一句話。”
熹妃大喜,忙謝了年姒玉。
年姒玉也不多留,事情談完了,她帶着人就走了。
剩下熹妃坐在澄瑞亭裏,看着她離去。
熹妃跟前最得用的大宮女便是靛藍。
瞧着寶嫔帶着人浩浩蕩蕩的走了,靛藍才上前來,輕聲說:“主子,寶嫔可信麽?”
熹妃收斂了笑意,淡淡道:“可不可信都無妨。她這裏不成。回頭便直接去同年家談。叫她帶一句話問問,也是想給她日後的體面。四阿哥将來大成的時候,記着寶嫔的牽線,好好的用一用年家就是了。但她再想這麽風光,那指定是不能了。”
澄瑞亭這兒安安靜靜的。
熹妃喜歡這份安靜,她問靛藍:“對了,先前叫你去太醫院悄悄接觸,那些在太醫院裏伺候的小太監露出的一兩句風聲,真不真?”
靛藍壓低了聲音:“恐有七八成真。怡親王的身子确實是不大妥當了。年大将軍從西北薦來的郎中,似乎也沒有找到太好的辦法醫治怡親王。王爺的脈案與皇上的脈案一樣,都是絕密,輕易見不着的。”
“不過,奴才有所耳聞,皇上的身子骨還是很好的。”
熹妃目光更淡了:“皇上隔三差五就宿在翊坤宮,當然好了。可這往後如何,就不知道了。既如此,那咱們就不着急。四阿哥尚未大婚,尚未有子嗣,這事也急不得。”
她這個年紀,也大了些,但未必就跟皇後似的不能承寵了。只是皇上不愛來,她也沒辦法。後妃沒有寵幸,終歸也是寂寥,可憐她大好的年華就磋磨在府裏和這後宮裏了。
那寶嫔如今是花兒一般的年紀,可要是再過五年,再過十年呢,她的年紀也大了,那皇上還能一如既往,還能這麽喜歡寶嫔麽?恐怕到時候,就算皇上不動心,那新鮮可口的小秀女們一茬一茬的進宮,寶嫔這獨寵也是守不住的。
皇貴妃當初那樣得寵,不還是有個尹氏麽。
再說了,皇貴妃盛寵十年,剛剛要年華衰退的時候就沒了,留在皇上心裏就是最美好的模樣,皇上當然懷念了。可要是皇貴妃還活着,也老了呢?不也要和她們似的,看着皇上找別人寵別人麽。
人死如燈滅,再怎麽得寵也沒用。皇貴妃就是太要強了些。要不然,也不至于這麽早就沒了。所以這風頭太盛,未必是好事。
熹妃心裏頭妒忌寶嫔,可她也知道,寶嫔這樣的,在這宮裏是長久不了的。
瞧着自家主子臉色起伏不定,知道主子大約心情不好,靛藍輕輕的應了一聲是,就不說話了。
過了一會兒,熹妃倒是心情又不錯了,扶着靛藍的手又起身逛了一會兒,才回永壽宮去了。
年姒玉這兒回了宮,六阿哥和四格格都換了衣裳,正一人抱着一小碗桂花蛋酒吃的歡快。
見了年姒玉回來,都軟軟的喊她姨母。
年姒玉笑着應了,過去摸摸兩個小孩兒的臉蛋,然後進了內室去更衣。
姚黃服侍她,憂心忡忡的問她:“主子當真要為熹妃帶話麽?”
年姒玉笑起來:“肯定不會啊。這又不是什麽好事,我做什麽成全她呢?”
姚黃聽年姒玉說不會,這擔了一路的心就放下來了。
“主子不給熹妃帶話,那便好。”
姚黃也不問年姒玉具體的打算,只道,“熹妃雖說沒應皇後那邊,但皇上尚未秘密立儲時,熹妃和皇後那邊談了好幾回,這風聲都是皇後那邊放出來的,瞧着就算是沒談好,也有三四成的可能了。”
“結果皇上這頭剛将東西放到正大光明匾額後頭,熹妃這兒就來尋主子帶話,想要同年家聯姻。熹妃這是覺得四阿哥是板上釘釘的皇太子了,所以才想着要同年二夫人的千金做四阿哥的嫡福晉呢。”
年姒玉笑道:“姑姑說的很是。你也聽見了,她一疊聲的誇四阿哥多好多好,不就是想着四阿哥是穩穩的太子了麽?既覺得四阿哥是太子,那大約就瞧不上烏拉那拉家的姑娘了。就想要攀附年家,瞧上了二哥哥家的獨女。”
“還想讓我給她帶話,像是許了我天大的榮耀似的。我要是不給她帶話,她大約會直接找到二嫂嫂那裏去。難得遇上二哥哥家的獨女和她的四阿哥年紀相仿,她定是不會罷休的。”
其實這事壓根都成不了。就算年姒玉什麽都不做,熹妃也要不到年家的姑娘做四阿哥的嫡福晉。
她二哥哥看的清楚得很,既約束着愛新覺羅氏不摻和立太子的事情,連六阿哥這兒都要避嫌,又怎麽可能把自己的女兒許配給四阿哥做嫡福晉呢?
要真聯姻了,那在外頭人眼裏,撫遠大将軍年羹堯就是要支持四阿哥了。
這肯定是不妥當的。
但熹妃利用到她頭上來了,她怎麽能讓熹妃輕輕松松的過關呢?
想想熹妃也是不長記性。
先前那麽幾句話,她都能到胤禛跟前去告狀。
這回這麽明目張膽的算計年家算計她,用太子之位吊着她和年家替她和四阿哥鋪路造勢,她不叫熹妃吃個教訓,那她豈不是蠢到家了?
所以,熹妃才是個蠢的。被眼前的利益所蒙蔽,以為她也是為利心動的人,還沒能認清她年姒玉究竟是個什麽性子。
年姒玉換好了衣裳,從裏頭出來,也要了一碗桂花蛋酒小湯圓吃,一邊吃一邊說:“去打聽打聽,皇上這會兒忙不忙?一會兒過不過來。”
高喜去打聽回來了:“回主子的話,奴才問到了蘇公公跟前,蘇公公正跟奴才說話呢,叫皇上聽見了。皇上問起,奴才照實說了。皇上說,一會兒回來翊坤宮,就是有些晚。請主子不必等了,自用了晚膳便是。”
“好。知道了。”胤禛會來,年姒玉也就懶得往養心殿跑一趟了。
胤禛确實來的有些晚,年姒玉都梳洗過了,坐在床帳裏昏昏欲睡的時候,胤禛來了。
隔着屏風,聽見聲音,年姒玉去瞧,是蘇培盛将胤禛給扶進來的。
年姒玉忙出去,蘇培盛見了,忙把位置讓出來,年姒玉不明所以的走過去,就瞧見胤禛熟門熟路的抱住她,然後就扶着她了。
等年姒玉回頭再一瞧,蘇培盛早就沒影兒了。
年姒玉心裏暗罵一聲,這奴才就會偷懶!
胤禛有點重的,還故意把重量壓在她的身上,年姒玉推他也推不動,還聽見他在耳邊輕輕的笑,年姒玉聽他低沉的笑聲,莫名臉紅。
兩個人貼的這樣近,年姒玉聞到了一陣酒味。
胤禛似乎喝醉了,難怪這樣混。
年姒玉費了些功夫才把胤禛弄到床榻上去。
這人喝了點酒,也不知是不是真的醉了,就抱着她親,還要弄她的脖子,年姒玉躲來躲去的躲不過,花香裏頭暈染了滿腔的酒意。
“皇上擦擦吧。”年姒玉不伺候喝醉的人,弄了熱帕子,叫胤禛自己擦。
他明明年紀大些的,年姒玉心安理得享受他的照顧。倒是沒有什麽照顧他的自覺。
胤禛嘆氣,接了帕子自己擦臉:“你也就是在吃食上還肯用點心思。朕都喝醉了,你也不說照顧照顧朕。你可是侍奉朕的嫔妃。”
“嫔妾什麽都不會呀。吃食又不用嫔妾親自動手。皇上是最知道嫔妾的了。”
年姒玉撐着下巴打量胤禛,“皇上喝醉了嗎?嫔妾看着不像啊。”
他兩個裏頭,還是胤禛照顧年姒玉多些。這侍奉,兩個人心知肚明,也就是床帳裏的侍奉罷了,別的侍奉,那都是指望不上寶嫔的。
再說了,這床帳裏的事,胤禛也顧念着寶嫔,侍奉不侍奉的,也談不上。
胤禛自己也是沒想到,到了自己當皇帝的時候,竟會寵着這麽一個沒規矩的小姑娘。
天天在他跟前犯懶,他還舍不得說舍不得碰的。
“你不是有事尋朕?喝醉了還如何與你說話呢?”他記着她的事呢。
難得讓人去養心殿打聽他的行蹤,胤禛稀奇的不得了,完了事就往翊坤宮來了,就想看看,小姑娘能有什麽正經事找他。
“說吧。什麽事?”用熱帕子擦了臉,胤禛舒坦些了。
他喝的不多,些微醉意,方才也是故意作弄她的。看小丫頭無可奈何還躲不開的模樣,甚是有趣啊。
人都在跟前了,年姒玉也不着急,還撐着下巴,好奇的打量胤禛,問他:“皇上怎麽會喝酒的?皇上是端方君子,最是嚴于律己的人了,這是跟誰喝的酒呢?”
胤禛心裏一下子就鼓動起熱意了。
瞧瞧,瞧瞧她這嘴甜的。怎麽就這麽會說話呢?小音兒嗲嗲的甜甜的,就是這麽好聽。
原來自己在她眼裏,是個端方君子啊。
胤禛不由得挺了挺脊背,才道:“田文鏡那兒事情不太順利。李衛那兒的事很順利。朕既不高興,又很高興,跟老十三一塊兒,就喝了些。老十四鬧着,他喝多了些,他醉了,朕讓人送他回府了。”
年姒玉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弄得胤禛心都亂了。
他扯了人家的手腕,把人拽到跟前來抱着,吐息炙熱,皆落在那細嫩的脖頸上:“老十三不能飲酒。适量一些,他倒是沒醉。但朕叫他歇在清臺寺了,沒讓他出宮。”
年姒玉縮了縮脖子,胤禛弄來弄去的,弄得她有點癢,酥酥麻麻的感覺,就想叫她躲開這個難纏黏人的男人。
胤禛都這個狀态了,這還能說正經事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