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許是因為保養得宜、又有靈氣滋潤的緣故,凝芳發動沒多久,小腹便在一陣陣的陣痛中強烈地收縮起來。
這是宮縮快要生産的預兆!
見狀,由四阿哥親自找來的經驗豐富并且絕對忠誠的産婆趕緊手腳麻利地準備接生,而旁邊一幹嬷嬷丫鬟等也早已準備好消了毒的剪子并毛巾、襁褓等物在一旁候着。至于精通醫藥的如詩,更是端着親自熬好的獨門湯藥,讓凝芳力竭時可以補一補元氣。
而此時,四阿哥才剛得了訊從外邊回來,正在正房外心急火燎地等着消息。至于後院的李氏、宋氏等,早讓四阿哥發了話被禁在自己的院中,省得到正院來添亂。
當然,或許那些女人也巴不得不來呢,誰願意去看別的女人給自己的男人生孩子啊?尤其這個女人還是名正言順的嫡福晉,倘若生下兒子,便是四阿哥正兒八經的嫡長子!
本來四阿哥對福晉就已經夠寵愛的了,若是再讓福晉生下嫡長子,也不知道這府裏還會不會再留有她們的一丁點位置!
尤其是之前破受寵的宋氏和占了側福晉之位的李氏,更是巴不得福晉這一胎難産、就此一屍兩命才好。
其實在凝芳懷孕期間,李氏和宋氏都是動過歪腦筋的,宋氏甚至又将主意打到了她箱子中好不容易弄來的秘藥之上,完全忘了前些日子自己被那藥弄得腹痛不止、全身惡臭,吃了天大的虧了。
然而,縱使李氏和宋氏心懷多少鬼胎,奈何四阿哥護得太嚴、凝芳也不是吃素的,早将正院治得如同鐵桶一般,連平時留下來的幾顆傳遞一些似真似假的消息的釘子也毫不留情地一并拔了,生怕出了店什麽差錯讓母子二人遭受一絲損害,可謂是針插不進、水潑不進!
以李氏與宋氏在四阿哥府尚為淺薄的根基,她們本以為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做些事兒給凝芳添堵,誰知于福晉懷孕生産之事一點也插不上手,只能憤憤地罷手、并在私下裏放肆詛咒凝芳,聊以慰藉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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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四阿哥的誠心祈禱以及後院衆女的詛咒之中,一聲嬰兒的啼哭撕裂雲霄,終于吹散了正院中頗為凝重的氣氛,接着便有丫鬟沖出來報喜,說是福晉順利誕下了小阿哥。
四阿哥心中一喜,他終于又有嫡子了,這一次,他一定會好好保護他們母子,再不讓任何人傷了他們去。
念及凝芳的生育之辛苦,以及他終于在失去之後又再次尋回了于他而言最為珍貴的東西,四阿哥心中一熱,又是感慨、又是激動,整個人有點飄飄然了。
他此時只覺得自重生以來終于抓到了自己失而複得珍寶,整個心中仿佛不再是空落落地一下子被填的滿滿的熱熱的……
由于太過激動,四阿哥原地胡亂轉了幾圈才微微撫平了湧動的思緒,只見他長腿一伸,便急忙向産房沖去……此時此刻,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他的寧兒,想要将她緊緊摟在懷中,想要感謝她……感謝她跟着他一起回來了,感謝她給了他補償的機會,感謝……她還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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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還不等他掀了簾子進去,凝芳身邊的孫嬷嬷已經快步出來攔了他。
四阿哥正心急火燎地去看凝芳,此時見這個老嬷嬷還敢攔着他,立時板起了臉,若不是看清楚了是凝芳頗為倚重的貼身嬷嬷,他早就一腳踹過去了!
孫嬷嬷替凝芳掌管着府內事務,擅長察言觀色,自是看出了四阿哥的焦躁與不悅?她趕緊俯身告罪:
“請四阿哥恕罪,是奴婢冒犯了。只是這産房歷來是污穢之地,此時還沒有收拾幹淨呢,您乃千金之軀,萬萬不可就此進去,若是讓萬歲爺得知您如此不顧惜身體,那可就是福晉的大錯了!”
經孫嬷嬷一勸,四阿哥急切地想要見到凝芳的心思終于冷靜了下來。
無論再怎樣焦躁,四阿哥終是不願讓人對凝芳有一絲一毫的诟病,只得暫時忍耐。
無可奈何地收回已然跨入房中的長腿,四阿哥雙眼戀戀不舍地望着産房中凝芳的方向,口中卻急切地詢問孫嬷嬷:
“那福晉現在怎樣了,為何沒再聽見她出聲?”
孫嬷嬷看到四阿哥如此關心自家福晉,一張老臉簡直笑得跟多菊花一樣,她也不懼怕四阿哥的冷臉了,滿是喜意地開口:
“四阿哥請放心,福晉這是生産脫力、累得睡過去了,估計到晚間便會恢複精神醒過來。”
四阿哥胡亂點了點頭,知道自己一時之間怕是不能見到自家福晉了,只能轉頭往回走。
他由于不能見到凝芳而心中焦躁,再加上有了嫡子的喜悅,種種複雜心緒下,竟使得龜毛的性子發作,一邊噼裏啪啦地吩咐蘇培盛差人去宮裏還有烏拉那拉府裏去報喜,一邊又讓金管家打掃府邸、并分發賞銀……林林總總,讓府內衆人被支使得團團轉。
待孫嬷嬷終于來禀報說産房已經收拾好時,正被四阿哥揪着訓話的衆人都不由自主地深深松了口氣。
按着規矩來講,丈夫是不得探視坐月子期間的女子的。便是說說話也只能隔着簾子。
四阿哥想了想,自己沒有親眼看到凝芳終究不放心,但此時青天白日的許多人看着,又不忍壞了規矩傳出去讓人議論凝芳不懂事……
在丫鬟們挂着的簾子前沒頭蒼蠅般亂轉了幾圈,四阿哥這才想起太醫院中最擅長千金婦産科的張太醫早已被請過來了,如今正在旁邊的花廳中候着,便急忙親自請來,讓他去給凝芳診脈。
張太醫在凝芳有孕起便時常被四阿哥拉過來看診,凝芳的孕期一直是由他負責的,而且他本就是四阿哥暗中培養在太醫院的人,若不是因着凝芳生産,四阿哥是絕不會輕易動用的,因此對于四阿哥府早已熟門熟路。
他渾然不懼四阿哥的冷氣,仿佛看不見四阿哥滿臉的急切與暴躁一般,仍舊依着自己的性子慢悠悠地走過去,慢悠悠地隔着簾子與蓋在凝芳手腕上的帕子替她仔細地診過脈,又眯着眼慢悠悠摸了摸他的标志性胡子,這才慢悠悠回道:
“四阿哥請放心,福晉這一胎生産得很是順利,只是脫力睡過去罷了。待奴才開一貼千金方,讓丫鬟用銀吊子三碗水熬成一碗,待福晉醒來便喝了補一補元氣,這便好了。”
四阿哥的兩只拳頭在張太醫慢悠悠地診脈時早已握得緊了又松、松了又緊,一張冰山似的冷臉都快點被憋紅了。直到聽見張太醫的診斷之後這才如釋重負般緩緩吐了口氣。
四阿哥知道張太醫就是那樣一個慢性子,況且還是自己手底下培養的一員大将,也不便與他計較,餘光中瞥到抱着已經清洗幹淨、并用襁褓包好的小阿哥從抱廈中出來,便對其吩咐道:
“将小阿哥抱過來,讓我看看。”
如月依言走到四阿哥跟前,又微微側過身讓小阿哥的臉正對着四阿哥。
四阿哥看着襁褓中小嬰兒,許是因為剛剛被喂飽,此時已經睡着。淡淡的眉毛微微地蹙着,潤澤的小嘴随着呼吸而微微地一開一合,頭頂胎發又黑又密,小手小腳雖然包裹在襁褓中,卻也能看出他的健康與壯實……
雖然因為剛剛出生,嬰兒的小臉還沒有長開、甚至還有些泛紅,但是在四阿哥眼中,卻覺得眼前地兒子比任何小孩都要玉雪可愛。
前世今生,四阿哥從沒有像此刻這般深刻地認識到眼前的孩子是他真正的親人,是他和寧兒血脈相融的結晶……
像是被蠱惑了一般,四阿哥慢慢地伸出手,仿佛略有猶疑、卻又萬般堅定地以手指輕輕觸摸着孩子的小臉——軟軟的,溫暖而平和,是他從來不曾體會過的感動。
前世這個時候,他滿心滿眼的都是想要證明自己的能力,想要皇阿瑪重視他,讓太子倚重他,讓德妃不再忽視自己……便是看到福晉誕下了兒子,也只是滿意于自己終于有了正統的嫡子,能夠讓皇阿瑪再多重視自己幾分……
那時的他,太過年輕,銳氣十足,即便是在皇阿瑪的訓誡下強自遮掩,卻終究不甘心。皇父不重視他,只将他當做太子手下一顆好用的棋子,而德妃更是恨不得沒有生出他來。
種種因由,讓他時時憋着一股氣——既然不重視他,那他就要努力讓所有人都不得不看中他……他所思所求的都太多了,又如何能有那心神去完全體會單純作為一個父親的普通幸福?
他那時候又怎會懂得,真正關心他的人,無論他是否有能力又成就,都會一直重視他。而那些只有當他表現出重要性才會看重他的人,又何德何能值得他去費心争取呢?!
直到這一刻,四阿哥輕輕描繪着孩子稚嫩柔軟的輪廓,仿佛所有源自被康熙忽視、被德妃防備的不甘與憤懑都終于真正消失不見——因為,他已經有了屬于自己的孩子……全心全意依靠着他的……血脈相連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