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笙笙

傅凜玦聞言,目光在她掀起的頭發上停頓片刻,緩慢流連到禮服裙的拉鏈上。

抹胸式的禮服遮過肩胛骨下沿,幾縷發絲垂落在背上,瑩白的肌膚在燈光下幾近透明。

她舉着手,使得纖細精致的背部線條一覽無餘,側面望去,還能看到胸前傲挺的誘人曲線。

傅凜玦移開了目光。

偏生初原毫無察覺,舉着手看後面沒有動作,側過腦袋催促,“快點呀。”

單手搭上她的右肩,傅凜玦往前俯身,拉住拉鏈的同時,低頭湊到初原耳旁,輕聲問:“确定讓我幫你?”

說話的吐息順着耳廓游走,絲絲縷縷地噴灑在耳側。

男性的荷爾蒙在這距離下從四面八方圍了過來,初原短暫地宕機一秒,清醒了不少。

說那時快,她松開頭發,反手排掉傅凜玦的手,掀起被單往床上一滾,整個人就藏進了被窩裏,只露出一顆腦袋。

沖傅凜玦吩咐:“我要睡了,出去把門帶上。”

男人饒有趣味地勾了勾唇,坦然地望着初原打量一通。

這視線過于直白,初原才要發作,傅凜玦便轉身離開了她的房間。

聽見卧室門合上,初原猛地從床上坐起,伸出腦袋往門的方向探了探,然後拍了兩下臉,深深吐出一口氣。

她一定是魔怔了,才會讓傅凜玦幫她脫衣服。

生日宴結束,初原又回到平時那種逛街看秀的惬意生活。

江城的夏天溫度高,還素有“小火爐”之稱,七月的慣來炎熱,初原受不了,便和初振松一起去避暑山莊住了大半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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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八月初,她去福利院做義工的前一天,才收拾行李回家。

初原一早達到兒童福利院,知道她要來,已經不少小朋友在門口等到。

待她下了車,小家夥們齊齊站在門前,沖她大聲喊:“小七姐姐!”

向大夥揮了揮手,初原指揮司機把禮物從後備箱卸下,前來迎接的保育員,一邊接過司機遞來的禮物,一邊笑着寒暄:“您這次又帶了這麽多東西,這讓我們怎麽好意思啊。”

初原不以為然地笑了笑,“都不是什麽貴重東西,就不用和我客氣了。”

她拎着包走進福利院的院子裏,沖離自己最近的女孩招了招手,雙手撐着膝蓋,俯身和小女孩平齊視線,溫聲道:“上次你答應姐姐畫的畫呢?”

小女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畫得太醜啦!”

初原說:“那我幫你看看哪裏可以修改呀。”

女孩腼腆的笑顏上浮現出顯而易見的驚喜,她點了點頭,立即轉身跑去找自己的畫。

旁邊一些小家夥聽到二人的對話,也嚷着讓初原看看他們的畫作哪裏可以修改。

等到小家夥們吃了午飯被保育員趕去睡午覺,她才喘了口氣。

午休時分,原本喧鬧的福利院在孩子們睡下後變得安靜了許多。

用完餐,初原和保育員路過教室的時候,看到一個男孩正坐在課桌前埋頭畫畫。

五顏六色的水彩筆散在桌面上,她探出腦袋去看了看,對那個小孩子并沒有印象。

察覺到她的動作,同行的保育員說:“那個是剛送到我們這裏來的,小名叫笙笙,一家人出去玩的時候,家裏出了車禍,只剩下他一個人。醫生說他被驚吓過度暫時失聲,來了以後,也不怎麽理會其他人。”

福利院裏的孩子或多或少都有些生理和心理上的問題,叫笙笙的那個小朋友也只是其中并不獨特的一員罷了。

初原站在門外,看笙笙低着頭畫畫。

對方也才四五歲的模樣,比她失去父母時還要小。

走進教室,她放輕了腳步朝男孩那兒去。

對方一心埋首創作,并未察覺到旁邊有人靠近。

等初原站在他的身旁,笙笙正用一只紅色的筆在紙張下方畫了三個小人。

他的畫上,是一座巨大的摩天輪。

物體形狀、周圍景色、渲染的色彩雖然還是屬于小孩子般的稚嫩,但相比起同齡人,他已經畫得十分不錯了。

擔心自己突然的動作吓到笙笙,初原輕輕咳嗽。

果不其然,小男孩停下手上的動作,緩緩地朝身旁望了一眼。

初原順勢走上前,俯身問:“笙笙,你喜歡摩天輪嗎?”

小男孩長得唇紅齒白,一雙眼睛宛如黑曜石般,在看到初原後,忽然就泛起了淚意,慌忙地遮住自己的畫,往另一旁躲。

意識到自己有些唐突,初原笑着安撫笙笙的情緒,“你不要怕,姐姐沒有其他意思。”

笙笙眼裏的淚水越蓄越多,一個勁把畫往他的方向扒,揉成一團都沒有停下動作。

眼見小男孩就這樣猝不及防地哭了,初原尴尬地朝保育員看了一眼。

後者連忙走上來,同她一起安慰,“笙笙,大姐姐是來找我們玩的,她不是壞人哦。大姐姐會畫很多摩天輪,她可以教你哦。”

“對,我會畫畫,還有很多水彩筆。”初原在旁邊補充。

笙笙小朋友揉畫的動作停了一下,他滿臉懷疑地看看保育員,又看看初原。大抵是因為對陌生人的恐懼,還是一個勁地流眼淚。

不過,剛才的話還是讓他有了些反應。

初來福利院的孩子大多都是這樣,在一個陌生的環境,面對陌生人,他們都是築起一道高牆,拒絕、害怕甚至是抵觸和他人接觸。

尤其是笙笙這樣,親臨父母去世現場,這種心理陰影,并不是一時一刻就能消除的。

初原和保育員對視一眼,好像有了些頭緒,便趁熱打鐵,“你要是喜歡畫摩天輪,那姐姐送你水彩筆畫畫好不好?”

笙笙産生了些動搖。

他眼睛裏還蓄着淚水,黝黑的瞳孔像沾着水的兩顆黑葡萄。

雖已經在止住哭泣,但湧出來的淚水還是啪嗒啪嗒地順着臉頰滾落。

初原微微笑了一下,蹲在他身邊,把揉成一團的白紙撐開,指着上面的摩天輪說:“你把眼淚擦幹,姐姐帶你去坐摩天輪好嗎?”

男孩不會說話,不過不影響他理解別人話中的內容。

稚嫩的小臉上掠過一道轉瞬即逝的訝異,笙笙咬着嘴唇,用手在臉上糊了一下。

保育員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要知道,笙笙來福利院這段時間,除了吃喝拉撒,都沒對其他事做出太大反應。

尤其是哭起來時,通常要哄很久,才有細微的效果,沒想到初原只是和他說了幾句話,這麽快就能緩解了小孩的情緒。

保育員有些為難,“初小姐,我知道你哄笙笙是好心,但是咱們這……沒空帶笙笙去坐摩天輪啊。”

初原擡眸,遞給她一個放心的微笑,“我知道,所以我說我帶他去。你們這裏好像沒有規定不能随意帶孩子們外出吧?”

“啊?”保育員張大了嘴巴,反應了幾秒,呆呆地搖了搖頭,“沒、沒有。”

“那不就好了。回頭約定一個時間我帶笙笙出去玩,這樣應該也有利于他盡快适應你們的環境。”

“這、這……”保育員沒想到,初原會對一個剛來的小孩子這麽上心,這了半天,憋出一句,“這怎麽好意思……”

“如果你們擔心的話,那天和我一起去也可以。”

她說着,歪了歪腦袋看向笙笙,從包裏抽出一張紙擦掉小孩臉上的淚痕,“笙笙,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去坐摩天輪?”

男孩愣愣地看着初原,沒做出任何反應。

初原并不着急,繼續耐心地引導,“你要是想去,就對老師點點頭,她就讓你去了哦。”

笙笙看了看初原,又轉過小腦袋望向保育員。

坐在位置上不安地縮了縮身體,兩只小手捏成拳頭,把剛剛才被展開的畫紙又捏皺了。

足足過去了一分鐘,他才非常緩慢地點點腦袋。

初原笑着伸出手,要和他拉鈎。

把去游樂園玩的時間定在這周末,在傍晚用餐前,初原回了中鼎華庭。

昨天回來後,初原沒有碰到傅凜玦。

他一向忙碌,在失憶前,十天半個月兩人互相見不到對方實屬常事,誰都沒有覺得不習慣。

不過今天有事相求,初原洗了澡後,發微信問傅凜玦回家沒有。

對方很快回複了一個“嗯”。

傅凜玦在客廳看新聞。

初原吹幹了頭發下來,電視裏播的是財經頻道,正在被采訪的那個人初原還有些眼熟,上次她過生日時看到過。

傅凜玦一面聽,一面翻了一下手中的報紙。

初原走到他身後,撐在沙發背上,放軟了聲音喊:“老公,你累不累呀,我給你揉揉肩好不好?”

傅凜玦關上報紙,餘光掃到妻子臉上讨好的微笑。

把報紙對疊兩次放在一旁,他推了推眼鏡,說話語調十分平淡:“剛好肩頸有點酸。”

“好嘞。”初原立即站直,剛要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傅凜玦突然擡手擋住,“等等。”

他側着腦袋,視線在那雙纖細漂亮的手上掃過,懷疑道:“你不會做什麽手腳吧?”

初原咬了咬嘴唇,心知求人要擺正态度,把這口壓了回去,“我能做什麽手腳,難不成一手給你揉廢了?”

傅凜玦了然,“那倒是,”收回了手,坐直身子,“揉吧。”

在背後做了個鬼臉,初原從外到內輕輕幫他捏了一下,還學自己被人按摩的手勢敲了一通。

她動作輕,實際上并沒有任何緩解疲憊的作用。

就這樣老老實實受了一通好,等到財經新聞放完,傅凜玦關掉電視,忽地開口:“說吧,什麽事。”

初原也不拐彎抹角,“你周末有事嗎?能不能把時間空出來?”

“然後呢?”

繞過沙發坐到傅凜玦身邊,初原笑了笑,“陪我去游樂園。”

做了她要提出稀奇古怪請求的準備,去游樂園這種要求,還是出乎了傅凜玦的意料。

他難以置信地瞅了一下初原,“你要去玩兒?”

“哎呀,你不管我玩不玩啦,到時候陪我去好不好?”

福利院的保育員有自己的工作,她擅自提出帶笙笙去玩,不好讓別人放下手裏的事跟着。

一個人的話,就怕有什麽特殊情況,她照顧不好笙笙。

所以,想來想去,還是有人陪最好。

傅凜玦絕對是她的第一人選。

但某人似乎不大願意做這個人選,“你覺得,我去游樂園,合适嗎?”

“有什麽不合适的!你要是怕人認出來,到時候買個面具戴着不就行了。”

傅凜玦差點氣笑了,“你這是生怕別人注意不到嗎?我不去。”

肩膀捏了,初原現在豈是傅凜玦說一句不去就可以打發的?

小公主在沙發上重新調整了一下位置,“不行,你這次必須陪我去。”

“是嗎,理由?”傅凜玦話說得很輕,有種漫不經心的不在意。

那一瞬間,初原感覺,他好像回到了失憶之前那個冷淡的傅凜玦。

就是這麽一走神,腦海裏靈光一閃,她脫口就道:“這是你以前答應過我的!”

傅凜玦皺眉,“以前?”

“對呀,你以前親口說過,帶我去游樂園,點亮摩天輪,向全世界宣布我是你唯一的傅太太,”說到一半,她嘆了口氣,像真有那麽回事,“哎,不過你現在肯定記不得了,那就算了吧。”

憂愁地搖了搖頭,初原起身,作勢要走。

傅凜玦叫住她,“你是說……我要帶你去游樂園,還要向全世界全部你是我唯一的傅太太?”

初原一副不是很想提的樣子,“我說的有什麽用?你不是都忘了嗎?忘了就忘了吧,我也不是那種蠻不講理的人,這也不是你的錯。”

傅凜玦不得不承認,在演戲方面,初原這丫頭還真是手到擒來。

這種裝作不在意的拿喬方式,可以說是惟妙惟肖了。

靠在沙發上,雙手搭在身前翹起二郎腿,傅凜玦笑了一聲:“我也不是不認賬。”

初原聞言,睨了睨他。

随即,聽到他說:“只是覺得,我以前的承諾,都挺蠢的。”

初原:“……”

罵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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