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好哄
會議結束,距離初原來嘉恒,已經過去了将近兩個小時。
幾位董事和員工又有事和傅凜玦商量,待全部處理好,又過了半小時。
外面日頭正盛,耀眼的火球懸在蒼穹,玻璃窗的罅縫裏,陽光穿梭,在地板上留下一道道金色線條。
傅凜玦一早就得知了初原來嘉恒的事。
聽林立說她在辦公室裏選方案,傅凜玦徑直朝總裁辦回去。
到門口時,在工位上的幾個秘書正襟危坐,待他進屋,幾個人才湊在一起交頭接耳地說些什麽。
偌大一個總裁辦公室,休息室的茶幾上,放置一杯涼掉的茶。
辦公桌擺放着兩臺電腦,一臺是傅凜玦辦公用的,一臺是林立給初原看方案的筆記本。
至于人,不見蹤影。
傅凜玦看向林總助,“她人呢?”
林立也一頭霧水,“我離開之前夫人說她自己看方案,或許是看累了出去走動了一下。”
一時間不在完全有多種理由解釋,但傅凜玦有種不詳的預感。
他踱步到桌邊,向來整潔的桌面多了一臺筆記本電腦,就亂了很多。
充電線橫亘了半張桌子,電腦屏幕已經黑下來,成了待機狀态。
鍵盤上一張白紙孤零零地放着,在鼠标旁,還有一支鋼筆。
眼神一路在桌面上游走,甫一接觸到熟悉的本子頁面,他臉色一滞,旁邊的林立瞬間感覺到老板的情緒有點不太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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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要說出去問一下別人,林立看見傅凜玦拾起桌上的一張單子,臉色忽地一白。
那張報告單,他認得。
是前段時間傅凜玦在醫院的檢查報告。
當時傅凜玦還特地叮囑過他,失憶的事情要對初原保密。
保密保密,翻車了吧。
林立心裏嘆氣,不禁給自家老板點了根蠟。
他站在旁邊,眼觀鼻鼻觀心,餘光中瞥到他拿着單子的右手。
修長的指節微微一曲,把紙張揉成一團,扔到了桌上。面色冷峻,吩咐的聲音也像裹了層冰碴,“去問問,她是什麽時候離開的。”
林立如蒙大赫,轉身便走。
傅凜玦立即撥通了初原的手機號。
“您所撥打的電話正……”
冰冷的女音響起,傅凜玦的臉色越發陰沉,挂斷通話,他擡手捏了捏眉心。
不是他杞人憂天,實在是初原的脾氣,一點小事她都能鬧大。
林立從辦公室外折了回來,站在桌旁,“傅總,聽她們說,夫人已經走了大概一個多小時了。”
傅凜玦坐下,一手搭在桌面,打開筆記本電腦,上頭還顯示着婚紗照的方案設計。
他問:“沒說去哪了?”
“沒有,大家當時還以為夫人是去洗手間,結果夫人一直沒回來,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麽。”
“知道了,”傅凜玦迅速平靜下來,在心中整理着初原可能出現的所有地方,“你去問問明珩,初原有沒有去找他。”說話的同時,他又忽然想起一件事來,“我失憶前,她讓我幫她學姐那次,你記得吧?”
這可是他們鬧離婚的導火索之一,當時夫人為了這件事找了幾次茬,他怎麽會忘?
林立點頭。
傅凜玦說:“她的學姐,是誰你打聽過嗎?”
縱使是萬能的林總助,也遇到了知識盲區,“沒有和公司合作過,這個我并不知曉。”
傅凜玦難得露出了苦惱的表情。
或許,初原是因為那邊有事才離開,他忽然後悔自己沒有多了解一下張悅的情況。
便只能道:“那去查一查她的賬戶流水,看看離開公司後有沒有去購物消費。”
林立應聲。
待辦公室只剩下他一人,傅凜玦先是打電話回家中,聽張姨說初原沒有回去。
接着聯系初家,得到的還是同樣答案。
他倒是希望初原是在醞釀一會怎麽和他發火,而不是這樣不見蹤影。
傅凜玦只手支在辦公桌上,捏着額角。
筆記本電腦的屏幕忽然閃爍成鎖屏壁紙,他頓了頓,晃了兩下鼠标,快速浏覽過之前已經看過一次的方案。
看到一半,林立匆匆趕回來。
傅凜玦掃了他一眼,聽他說:“傅總,已經查到了夫人的消費記錄。”
“在哪?”
“夫人在一個小時前買了去海城的航班,航班的起飛時間是下午六點。”
距離現在,還有一個多小時。
傅凜玦從位置上起身,邁開長腿,繞過桌子,“去機場。”
林立轉了轉眼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從嘉恒集團趕去機場,一個小時綽綽有餘,但誰也說不清楚會在半路遇到什麽變故。
初原向來驕縱蠻橫,不先給她解釋清楚,後續恐怕又會有一場架要吵。
傅凜玦冷下臉,望向林立的目光已經盛了些不滿,“你還有什麽事?”
林立硬着頭皮,“傅總,您約了喻先生五點在公司見面。”
回憶起這事,眸中的不滿更濃烈了幾分,不知道是因為自己這不合時宜的安排還是其他。
但并沒有改變主意,“喻延來了你讓他稍等,告訴他我接了初原就回來。”
老板都這樣說了,林立還能有什麽異議。
傅凜玦到車庫中把車開出來,朝機場的方向疾馳。
上了城際高速,一路暢通無阻。
機場人來人往,行李箱在地面上滑動的聲音嗚嗚作響,傅凜玦在屏幕上先是确認了航班的起飛時間,迅速往安檢口走去。
江城是交通樞紐中心,碩大一個候機廳摩肩接踵,長長的一排安檢口前,隊伍都排成了長龍。
想要從中找出一個初原,實屬不易,更何況她還有可能沒在這裏。
目光從一張張無聊、焦急、不舍的面容上穿梭,一直沒有看到那張熟悉的面容。
傅凜玦找得不耐,眉宇間的山峰越皺越深。
正要去下一個隊伍中尋找,他一轉過身,恍然從人群中看到一個曼妙的身影。
她低着頭,一手拿機票,一手接電話,也不看路,就跟着前面的人走。
待她擡起頭來,正好面對傅凜玦的方向。
人海中,男人長身玉立,只穿了一件黑色襯衫,袖口挽起,露出精致有力的手臂線條。四周的喧嚣遮蓋不住他與生俱來的矜貴淡漠,縱使人來人往,他也遺世獨立的耀眼。
初原臉上快速閃過一抹怔忪和詫異,說那時快,她轉過身,就朝外跑。
傅凜玦發現她後便時刻盯着她的動作,眼見她要逃,一個箭步沖上去拽住了她的手腕。
“初原。”
初原哪能想到他居然追到機場來了,一手擋住自己的臉,夾着嗓子說:“你、你幹什麽!你認錯人了,光天化日之下怎麽拉拉扯扯的!”
還以為要迎接一陣暴跳如雷的責怪,一見她的反應,傅凜玦七上八下的心瞬間被撫平了不少。
他把初原拽到跟前,“既然是認錯了那你跑什麽?”
不跑?不跑我難道留在這裏丢臉嗎?
天知道她這幾個月都幹了什麽丢人的事?傅凜玦都恢複記憶了,她居然還在這裏和他裝恩愛夫妻!
想到這段日子幹的糊塗事,初原只想坐時光機穿越回去扇自己和傅凜玦兩巴掌。
所以這個時候。
她堅決不能承認。
依舊用手擋在臉前,她躲避着傅凜玦的視線,“我、我急着去洗手間,這位先生你有事嗎?沒事就放開我,不然我喊人了。”
“喊人?”他咬着這倆字,尾音稍稍上揚,随即一道哼笑從嗓間溢出。
傅凜玦躬下身,攬過初原的膝蓋,把人橫抱起來。
初原尖聲叫道:“你幹什麽!”
周圍匆匆路過的行人聽到這邊的動靜,紛紛駐足望來。
視線如芒在背,被這麽多人關注到,初原更覺得丢人了。
她瞪傅凜玦,咬着牙說:“趕、緊、放、我、下、來!”
男人輕笑一聲,眼簾微壓,垂眸看着一臉怨氣的初原,語氣中多了顯而易見的揶揄,“讓你跑嗎?”
“我航班要起飛了!”
“哦?你就這麽拍拍屁股走了,我怎麽向全世界宣布你是我唯一的傅太太?”
初原覺得這話有些耳熟,卻又一時想不起在哪裏聽過,張口就罵:“你多大人了,還要向全世界宣布,幼不幼稚?”
他被罵了卻一點不惱,反倒是唇角的笑意又多了幾分。
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欠揍,初原恍然想起,這話不是她以前用來唬傅凜玦的嗎?!
本來撒謊說兩人恩恩愛愛就已經讓她無地自容了,這人還要故意提起!
想到萬一他誤會是她有什麽心思才說謊,那她要上哪解釋去?
悔不當初。
她就不應該裝那麽一下!
深深吐出兩口氣,初原說服自己面對這個事實,道:“你放我下來。”
傅凜玦:“不跑了?”
“我這還能跑嗎?恐怕飛機剛落地,你派的人就會把我捉拿歸案吧!”
不得不說,他這個嬌縱的太太,有時候還是識時務的。
重新站回到地上後,她把飛機票往傅凜玦懷裏一塞,“幫我退了。”
傅凜玦把車鑰匙遞給她,接過車票,“車停在A區。”
交換完東西,她懊惱地拿着車鑰匙往停車場走。
坐進副駕駛,湯岑一通電話打了進來,“你怎麽突然挂電話,出什麽事了?”
傅凜玦一出現,她就匆匆把電話給挂了,完全忘了湯岑。
有些挫敗道:“傅凜玦來找我了。”
“哇哦,”湯岑起哄叫道,“你老公速度快啊,這才多久就查到你是要跑路,還去機場把人截了。”
“倒黴死了,這機場人這麽多,怎麽就恰好碰到他呢?”
都是做夫妻的人,說明你們有緣啊。
湯岑在心頭腹诽,安慰了一下初原的情緒,又問:“我奇怪的是,你老公恢複記憶沒有告訴你,不應該是他給你解釋,你跑什麽?”
……
片刻後。
初原垂死病中驚坐起,坐在副駕駛上挺直了腰板,“對哦!我腦子短路了怎麽沒想到這兒呢!”
“……”
湯岑也沒想到,驕縱的初大小姐,居然也會在這種事情上翻車。
待傅凜玦回到車上,之前還對他躲躲藏藏的初原,又回到平時那副趾高氣昂的模樣。
她翹着二郎腿,右手肘支着車門,用食指抵住腦袋,緩緩朝他這邊看來。
傅凜玦尚未發言,初原已先發制人,“你就沒有什麽要給我說的?”
大抵是一早就想好怎麽應對,傅凜玦從容地入座,把問題抛回去,“你要聽什麽?”
“那看你給我解釋什麽。”
“我恢複記憶了。”
四平八穩的聲線,他好似在說一件極不起眼的事。
初原點頭,“哦,我已經知道了。”
“沒有告訴你是因為,我覺得有沒有記起以前的事都不影響我們的生活,而且……”他意味深長地停頓一下,一手搭在方向盤上,側身面對初原,“我沒有猜錯的話,你準備在我恢複記憶後和我離婚。”
一語命中。
初原就是煩他這裏,觀察力過于敏銳,很多事都躲不過他的眼睛。
清了清嗓子,她揚起下起,故作神氣,“所以你就瞞着我?看我在你面前像個小醜一樣說謊很好玩嗎?”
他突然笑了出來。
初原莫名其妙,“笑什麽?我說錯什麽了?”
握拳放在嘴前掩住唇角,男人鳳目掀起,鏡片後的眼眸清澈明亮,還含着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寵溺。
笑意柔和了他的俊俏容顏,語氣也有些許妥協,“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
“初原,我不想和你離婚。”
初原感覺到熾熱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甚至比外頭的太陽更加絢爛。
或許是她本來就有意偏袒,這句話如落入玉盤的大珠小珠,鄭重其事的聲線和語氣,竟也這般好聽。
心中難免竊喜,面上卻故意拿喬,“誰知道你是為了什麽才不想離婚的。”
看這樣子,他不說清楚是不肯罷休了。
傅凜玦一手握住方向盤,一手捏着初原的下巴轉過臉,俯身在她唇邊親了親,道:“那我換種說法。我想永遠在一起的人只有你,這樣明白了嗎?”
溫熱的氣體在面頰上掃過,男人的臉近在咫尺,她感覺心裏像是剛打開的橘子汽水,咕嘟咕嘟泛起甜蜜的泡泡。
笑容爬上嘴角,初原再也忍不住充盈在心中的喜悅,紅着臉把傅凜玦推開,嗔道:“我知道啦。”
就連她自己都沒察覺,聲音有多嗲。
“回答還算讓人滿意,過關了。”
看她眉飛色舞的表情,傅凜玦知道算是哄好了。
又親了親她的額頭,幫初原把安全帶系好,說:“公司還有事,就不先送你回去,一會要去哪讓林立送你吧。”
初原沒意見。
車在路上開了一會,路旁景色飛速閃過,低矮的灌木叢連成一片,變成一條綠色直線。
初原和傅凜玦都沒有說話。
但車廂的每個角落都在跳躍着一種輕快的氣息,她時不時地往旁邊打量。男人聚精會神地開着車,側臉優越完美,深隽的下颌線勾勒出分明的輪廓。
頸側的線條随他的手輕微動了動,喉結滾動時,難以言喻的性感。
初原感覺心口像被小貓撓了撓。
心境産生變化後,這男人好像越看越好看。
正好在這時,兩個駕駛座之間的手機亮起。
初原睨了一眼,是一條新微信。
她說:“有人發消息給你。”
傅凜玦不以為意,“你看看誰發的。”
順便說了手機密碼。
初原解了鎖,點進微信裏,這是傅凜玦的工作微信,沒什麽微信群,将才發來消息的是喻延。
“喻延問你現在在哪。”
傅凜玦:“你給他說馬上回去。”
她應聲回複。
喻延:[好]
喻延:[找到你老婆了?]
傅凜玦來找她的事喻延都知道了?
初原往身旁瞅瞅,打了“找到了”三個字。
發送之前,她猶豫片刻,決定逗喻延玩玩兒。
初原:[沒。]
喻延:[啧,該的]
初原:[你以為媳婦是這麽好哄的?]
喻延:[誰叫你為了保證嘉恒和華耀合作順利,偏偏要瞞着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