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臉色蒼白的點了點頭,接着身後有幾個竄出來蹭到了他的肩膀,險些讓他摔倒。

那是爸爸的手下!他馬上認了出來,可他們卻繞過自己沖上前将莫隼鉗制起來,“不好意思隼少爺,我們現在必須将您帶走,見諒。”

“你們幹什麽?!”龍決氣急敗壞。

“神名威有膽子做沒膽子承認嗎?為什麽不告訴你們的大少爺绫人的去向?為什麽不告訴他那顆心髒到底是哪來的?”拉扯間莫隼死死盯着沙溪的臉快速的說着什麽,一臉的怒意。

“隼少爺請您配合點!”

“放開他!”一聲呵斥,出自他口中,“你剛剛說的那些,是什麽意思?”

幾個人見說話的是沙溪一時愣在那裏,不知如何是好。随着他的目光越來越嚴肅,他們也只能松開莫隼,灰溜溜地站到一邊。

莫隼的眼神看他有些古怪,黑色的頭發軟軟的散在兩肩。

聽說,頭發很軟的人都很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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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他清秀無色的笑臉,一切的一切竟都被一聲哽咽堵在了喉嚨裏。

我還有個哥哥,長得跟我一模一樣的哥哥。可是他生了好嚴重的心髒病,每天都在醫院裏接受各種治療。即使如此他仍舊充滿朝氣、積極向上……有時候,他會拉着我把他搜集到的各國的漂亮風景介紹給我看,并且自己想象了很多有趣的事,統統講給我聽……

想起在日本的時候绫人曾用那樣溫柔的聲音形容過眼前這個少年。

一模一樣的臉,一模一樣的聲音。

而且他的胸腔裏正跳動着绫人的心髒,他有理由去傷害這樣的一個人嗎?但……绫人是無辜的,他就活該承受被剝奪生命的傷害嗎……

他靠绫人的心髒而活,難道就不該讓他知道他這條命的背後有誰做出怎樣的犧牲嗎?!

可是,他……又何嘗不是無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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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蜿蜒的水藻扭着曼妙的姿态伸向暗無天日的海底。

又像布滿天空的飛鳥在閑暇時光裏發出長短不一的嘶鳴。

該怎樣形容現在的心情呢?神名沙溪在自家的真皮沙發上歪着頭,擺出一副怪異的僵硬姿勢,想了很多個詞語,都不足以形容。震驚嗎?害怕嗎?窒息嗎?還是絕望呢?

派對不歡而散後莫隼最終什麽都沒說就消失在了自己的視線裏。

而就在剛剛,那個他試圖死守的秘密,被他從父親神名威的口中挖了出來。

他那一直慈祥的父親,親手殺了他的弟弟神名绫人。只因為绫人從小在孤兒院長大,只因為自己病重需要一顆心髒,只因為恰好绫人的心髒很符合,他便不擇手段的逼迫绫人交出了那顆心髒。

為什麽會這樣呢?

他想不明白。

那個雖然淡漠卻很活潑健康的绫人,他不該承受任何這個家給的傷害。明明還有很多想做的事,還有一個深深喜歡的人……爸爸怎麽可以,就這麽剝奪了他的希望呢?

一根弦繃斷了。

黑暗裏他終于捂着心髒昏天黑地地哭了起來。劇烈的疼痛傳來,他倒在沙發上,眼淚不住地往外流淌,濡濕了大片臉頰。

世上有很多善良的人,可大多數善良的人都在悲傷。

因為他們善良到把別人的痛苦當作自己的痛苦。

他掏出手機,将它貼在耳邊,蒼白的光照出他半個哭花了的臉。

“莫隼……我都知道了……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對不起……”

除了對不起還能說什麽呢。他欠了好多人,欠了龍決,欠了莫隼,更欠了绫人,可是他統統還不上。

“你……在哭嗎?”你哭的樣子,和绫人一樣嗎……

也是那樣絕望,那樣讓他不忍直視嗎……

不要哭了……

上海的天空是淺灰色的,此時像是被誰撕裂了個口子,止不住地往外漏雨。黑壓壓的烏雲滿天密布,偶爾有刺眼的枝形閃電在雲間閃滅。

清晨的墓園裏很清靜,除了細微的雨聲便再也沒有其他的聲音。本就是個空蕩而寂寥的環境,一大早又下着毛毛細雨,卻仍有個灰色的影子縮瑟在一角動也不動。

那一方小小的黑白照片裏的少年和自己有着絲毫不差的樣貌。

他靜靜蹲在神名绫人的墓碑前,靜靜瞅着照片裏面無表情的弟弟,臉上的濕潤不知是眼淚還是雨水。他獨自前來并沒有打傘,細細的雨珠很快就将他的頭發裹上一圈發白的細絲。有些冷,冷得他的臉都慘白慘白。

寂靜裏響起一串輕柔的腳步聲,停在他身邊,頭上的雨便沒在落下。

他僵硬地轉過臉,莫隼正舉着一把傘罩在自己頭上。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淨若止水,毫無漣漪。

“這不是你的錯,不要再難過了。”他輕輕說,聲音飄渺得有些虛無。

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液體,聲帶險些被那些湧來的悲傷麻痹,“活着的死人,死去的活人,是不是有點可笑?”

他啞然。

“如果當初我死了的話,也許現在就是你跟绫人在我的墓前了。”他驀地聲線發抖起來,晶瑩的眼淚撲簌簌從睫毛處低落,“莫隼,你有沒有很希望我去死?”

他怔住。仿佛是绫人在他面前傷心落淚。

“別傻了,绫人不會怪你的,我也不會怪你,這些都不是你的錯。”他單膝跪在他身邊将他嬌小的身體擁進懷裏,那樣溫柔,溫柔得讓人想落淚。只是他不是绫人,莫隼反應過來的時候,歉意的想抽離,卻被他緊緊抱住腰部。

濕潤的臉埋進他瘦弱卻很溫暖的胸膛。這就是绫人所說的,那使人心折的感覺嗎?這就是那個秘密嗎?你讓我找到他,代替你……喜歡他嗎……

他在他懷裏扭動一下,露出一雙小鹿般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照片上绫人淺淡的容顏。

就容我這樣大膽的想吧,绫人。這是你的心髒,一顆喜歡莫隼的心髒,我違背不了……

>>>

很多天以後,他與他早已不再那麽生疏,也許是恰恰因為他胸腔裏那顆屬于他喜歡的人的心髒。

“可以把我當成绫人嗎?”那時他聰明的用那張與绫人一模一樣的臉揚起頭問他。

他驚訝地微微吸氣。

他卻不肯給他回答的機會,趁其不備地吻了上去。

感覺到他因為意想不到而睜大了好看的眼睛。可沒有推開他,這已經是個答案了,他有點竊笑。

這是绫人才有的狡黠。他淡淡的想,輕輕閉上了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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