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55【非我族類】

☆、55【非我族類】

南宮浩天讓傳令官退下,看向顧銘瑄:“你倒是說說,朕怎麽低估了人心?”

顧銘瑄放下手裏的書,伸出一根手指:“其一,天下百姓一直安居樂業,厭惡戰争,你卻因為貪念妄想一統天下;其二,你自以為了解大成的實力,準備完全後才出兵,卻不知大齊尚有潛藏的實力,一出手定叫你全軍潰散!”

南宮浩天沉吟:“你是說……秦漠?”

顧銘瑄不答。

“區區一個秦漠,即便是行軍打仗的天才,朕不信他一出現就能扭轉戰局。”

顧銘瑄淡淡道:“世事無常,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或許朕真的低估了人心,但絕非你所說那樣。”南宮浩天說着起身,“依朕看來,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說罷,便出了大殿。

顧銘瑄揮手讓伺候的宮人都下去,重新拿起書又看了起來,半晌卻又從書中擡頭,無奈地搖搖頭:“南宮浩天啊南宮浩天,說你沒有一統天下之能你偏不信。打了敗仗不先想法設法彌補,卻先懷疑袁守信,啧,你遲早敗在多疑上……”

南宮浩天口中的這個“非我族類”,說的便是他從大成救回來的軍師袁守信。奉城一戰,從頭到尾都是袁守信在主持。而南宮浩天所疑也有道理,袁守信能用計攻下奉城,也能用計将奉城返還給沈浩宇。

而逃亡路上的袁守信尚且不知此事,等到了京城進了皇宮,被南宮浩天追究失察之責時,才堪堪明白過來,卻也沒有怨言。被罷黜了官職,南宮浩天也不再指派他做什麽,軍師和将領都換了新的被派去雲國邊境與大氣對抗。

攻破奉城後,沈浩宇趁勝追擊,僅僅半個月就将大齊喪失的國土盡數奪回來,正當他打算繼續攻擊時,卻突然停下進攻的步伐,在邊境羅城停下。

秦漠道:“現下兩國交兵是雲國皇帝野心膨脹,不代表天下人意願,奪回失地,暫且不必步步緊逼,否則便是你失人心,若是南宮再行出兵,便是你讨伐他的好時機。你就暫且不必擔心顧銘瑄,他深陷囵圄仍能讓人帶信出來,足可證明近期內無事。最好的辦法,就是等,看的就是誰先沉不住氣。”

沈浩宇只得守在羅城,與雲國的邊城遙遙相望。

心心念念的人尚遙隔千裏,中間橫亘着千山萬水,沈浩宇只覺得自己快要被思念折磨得發狂。好不容易心才靠近,人卻去了天涯。他曾經發誓不惜一切代價守護顧銘瑄,哪怕是用我自己的命來換也在所不惜。可如今卻因為這天下,而置顧銘瑄于險境,連援手也不能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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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守信落得一身清閑,但進出皇宮的權利還是有的,便學起了南宮浩天,有事沒事就去囚禁顧銘瑄的宮裏坐坐,大有他鄉遇故知的意思。而南宮浩天因為奉城遺失和大齊軍隊壓境的事變得愈發忙碌,踏進顧銘瑄宮裏的時間自然也少了,倒給了袁守信可乘之機。

說起來袁守信與顧銘瑄的确是同鄉,均屬前朝大成盛華城人士。

只是兩人一個成了敵國軍師,一個是敵國俘虜,身份完全不對等。

顧銘瑄被這裏的人煩得要死,而且最近暗大也找不到時機過來。雲國皇宮裏多的是給他解悶的書,但大多數在大成時他就已經看過,新書就那麽幾本,他早就看過了,有時候眼睛盯在書上,心卻不知道已經飛到哪裏去了。

他并非冷清之人,當初不接受沈浩宇是因為心裏有道坎兒,便是師父在他幼年時算的那一卦,好不容易跨過去,心底壓抑多年的情感便不受控制。後來天下大亂,他與沈浩宇攜手開拓大齊盛世,忙裏偷閑也沒多少時間互訴衷腸。好不容易局勢穩定,一夜之後他卻被劫持到雲國來。

他與沈浩宇的情路,真是艱難險惡。

他的命果然不怎麽樣。

顧銘瑄曾經幾度為自己和沈浩宇算過命,沈浩宇命中大富大貴,甚至帝王之位可及,雖然不能侍奉父母頤養天年,卻一生無憂。卻因為自己的介入,變得晦暗不明。

正如玄司所說,星象大亂,未來不辨。

他相信沈浩宇能救他走,但是打仗誰又能說得準,或許三五年,或許七八年,或許……十幾二十幾年也未可知。

他覺得自己快等不下去了。

一邊的袁守信提醒道:“四少,你這一頁可是已經看了一盞茶了。”

顧銘瑄回過神,把書一合,淡淡道:“袁先生真有閑情逸致,跑到銘瑄的牢籠裏來品茶。”

袁守信放下茶盞,一笑:“說起閑情逸致,也沒四少多。再說了,咱們算是同鄉,在這異國之地,在下只倍感親切。”

顧銘瑄看着他的側臉,腦中精光一閃,不動聲色地放下水端起茶盞:“在下記得,袁先生也是盛華城人士,想畢,盛華城裏的名人大官都知道吧?”

袁守信淡淡點頭:“自然,在下雖然一心只讀聖賢書,但讀書的目的參與政事以求報國。我大成的科舉會考的題目開放,不止有史書上的題目,對當時政事更加側重,讀書不能死讀書,在下明白這個道理。”

“袁先生說得好!”顧銘瑄撫掌,“在下想問先生一件事,先生可知道大成尚書令李勤?”

袁守信的身影僵了一瞬,卻也被顧銘瑄捕捉到:“自然知道。”

“那麽……”顧銘瑄扭頭,“先生可認識李大人的幼女,李婉清姑娘?”

袁守信的手一抖,整個人僵住:“自然、自然認識。”

“那……袁先生可知道,李姑娘入宮之前珠胎暗結,為了保住孩子對皇帝虛以委蛇之事?”

袁守信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你說什麽?”

顧銘瑄面上不動聲色,心裏卻知道,自己這次猜對了。

現下已經入了冬,天氣幹燥寒冷,快用晚膳時,宮人們端着一堆火鍋的器具和食料進來,一一擺在桌上。天快黑時,南宮浩天帶着一身苦寒進來,看到小幾上的茶盞,第一句話便是:“今兒下午袁守信又過來了?”

顧銘瑄照舊不搭理,你放了那麽多眼線老這麽問有意思麽!

這頓火鍋倒是吃的很過瘾。

南宮浩天知道顧銘瑄不喜宮人伺候,就把人都遣退了,挨着他坐下,往鍋裏下菜下肉,開了鍋東西一煮熟就不停地往顧銘瑄碗裏夾,直堆成一座小山。不過大多都被顧銘瑄嫌棄了。桌上肉食不少,除了各種動物的瘦肉還有不少內髒,雖然兩人經常一起吃飯,南宮浩天卻從未将顧銘瑄的喜好放在心上,夾着肉就往人家碗裏擱,從不顧他人喜好。

顧銘瑄暗暗搖頭,從小處看大,這麽個人,總是将自己的想法強加于人,卻從不管他人心意如何,能成大事又怎樣,得了天下失民心。

臘月中旬,雲國與大齊的戰事在兩國交壤的荒野上全面爆發。雲國率先攻擊羅城,大齊立刻迎戰,新皇沈浩宇陣前督戰有條不紊,軍神秦漠助戰,漠北三十六寨總寨主淩雲翔後方支援,九王爺夫婦坐鎮後方,竟然沒有讓雲國讨到一點好處。

既然雲國主動挑起戰事,沈浩宇也不再隐忍,發動全面總攻,不出三天攻下雲國邊城,随即乘勝追擊十天之內就拿下了頑固的第二大要塞,終于到達雲國第三大要塞,堅固程度不亞于大齊奉城的——雲國護龍城。

雲國的早朝上,南宮浩天聽聞戰報後,不喜不怒,底下的大臣卻亂了套,紛紛勸說皇帝停戰,兩國本來就實力懸殊,雲國不該以卵擊石雲雲,南宮浩天一句也沒聽,擺擺手下了朝。

下了朝直接去囚禁着顧銘瑄的宮裏。

這兩天一直在下雪,顧銘瑄體弱畏寒,一直縮在內室揣着繡爐捧着熱茶翻書,屋裏的炭火也足,倒是惬意得很。

南宮浩天初時推門進來,險些被屋裏湧出的熱浪逼出去,門口站了許久才适應,就聽裏面的顧銘瑄喊:“關門關門,太冷了!”

南宮浩天從善如流的關上門,脫掉裘皮大衣扔給迎上來的宮人,進了內室才看到顧銘瑄正坐在床頭披着被褥,捧着熱茶盯着小桌上的書。南宮浩天哭笑不得:“你就這麽愛看書?”

顧銘瑄點頭:“唔,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

南宮浩天湊上去,搶過他手裏的茶盞自顧自喝了一大口:“果然好茶!”

顧銘瑄瞥他一眼:“堂堂雲國皇帝,幹起了搶劫的勾當。”

南宮浩天笑:“總覺得,你這杯應該比較好喝。”

顧銘瑄眼中精光一閃,卻不言語。半晌才不動聲色道:“眼下戰事吃緊,你不督戰,不調兵遣将,天天來消遣被公子有意思麽?”

南宮浩天淡淡道:“你知道了?”

“放心,并非宮人說的,這是秦漠的慣用手段。”顧銘瑄道,“困守奉城,只守不攻,靜待對方失了耐心主動出擊便一舉成擒。人的耐心都是有限的,尤其是急于成就的人,故而等待的時間可大致推算,算到現在,也該是你們步步敗退的時候了。”

南宮浩天的手一緊:“你一早就算到了。”

顧銘瑄不語。

南宮浩天捉住他的下颚,逼他看着自己:“誰說我雲國百萬雄師敵不過一個尚未站穩腳跟的大齊!朕就讓你看看,我如何敗退沈浩宇的!來人傳旨,朕要禦駕親征!”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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