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需要改變。

已經沒有時間了。

寒川簡把所有孩子和老師們都聚集在一個地方, 特殊部門已經來處理，老師們留在最後安撫孩子們，寒川簡看着忙碌的人群, 又看向身後那一片孤兒院的廢墟，他的目光逐漸變得堅定。

必須改變，而且是徹底的, 從頭到尾的改變。

殺死天災不行，因為還會有第二個天災出現；天災活着不行，因為世界還會繼續越來越壞，随着隐藏任務的完成還會有更多更多的東西被毀滅；不管不顧更不行, 因為這裏是一場游戲, 游戲可以被重啓。

軍警們忙着清理廢墟中爬出來的大量螞蟻，老師們正在忙着安撫孤兒們, 沒有一個人注意到寒川簡的離開。

太宰治三人到來時看到的便是這種可怕的景象。

“什……這是發生了什麽？！”中島敦吓了一跳, 他連忙跑過去。

他看到了孤兒院的廢墟以及廢墟上密密麻麻的螞蟻，老師們安撫着哭泣的孩子, 太宰治和正在工作的軍人詢問後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江戶川亂步皺眉看着周圍的一切, 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

太宰治和江戶川亂步對視一眼, 接着太宰治走向其中一個老師。

“老師。”太宰治喊了對方一聲，“請問寒川院長在哪裏？”

“請稍等一下, 大家不要哭了，老師點過名，我們沒有一個小朋友受傷哦，真是太棒了。”老師安撫着孩子們, 接着才敷衍的往旁邊指了指, “剛才寒川院長在那裏, 你自己去找找吧。”

太宰治轉頭看向那邊，然而那邊是一片空地，他只看到了空蕩蕩的地面，沒有哪怕一個人站在那裏。

很明顯，寒川簡并不在這裏。

“咳，咳咳。”就在這時，中島敦拖着一名青年出來。

“瑞樹你怎麽樣？”中島敦拍着白石瑞樹的後背，“還好嗎？”

“咳咳。”白石瑞樹嗆咳着，他用力的點頭，“我沒事沒事。”

中島敦松了口氣，“太好了。”

“是啊。”白石瑞樹也差點哭出來，“差點以為自己剛才要死了，我明明是來投奔寒川院長的，怎麽又遇到這種事情！”

中島敦反複确定他真的沒事後便把他留在原地等待救援，自己繼續參與救援。

白石瑞樹時不時嘆氣，拍打自己身上的塵土。

站在旁邊的太宰治微微挑眉，他走過去蹲在白石瑞樹旁邊，“你好？”

實際上在調查東的時候他也調查過這個名為白石瑞樹的青年，雖然是中島敦的舊識但現在的情況需要懷疑每一個人，雖然調查出來的結果非常無聊。

孤兒院裏聽話的好孩子，唯一叛逆的地方估計就是和中島敦交了朋友，在中島敦被體罰的時候悄悄送過吃的。

他是天災的可能性還沒有中島敦是天災的可能性大。

但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竟然用了‘又’字？他曾經遇到過相似的災難嗎？

“咦？”白石瑞樹疑惑的看着太宰治，“您好？”

“我是敦的同事，和敦一起來參加救援，”太宰治笑眯眯的介紹着自己，“沒錯，是三年前武裝偵探社的社員，我剛才聽到你說‘怎麽又遇到這種事情’？實在是有點在意，你的意思是說：你以前也遇到過這樣的樓層崩塌？”

“竟然是武裝偵探社的調查員先生！好厲害！”白石瑞樹實在是個過于單純的人，他用力的點頭，“是，以前遇到過！”

太宰治在心裏思量着，面上依舊笑意盈盈，“在什麽時候什麽地方？我不記得橫濱有類似事故的彙報哦。”

“那是因為事情發生在城郊孤兒院，而且應該是在末日前。”白石瑞樹回憶着，“我記得大概是在三年前，那時候寒川院長剛來沒有幾天，大家也剛剛和他混熟，突然院裏來了幾個很奇怪的人……”

因為老師的離開和孤兒們的出門，孤兒院裏留下的孩子不超過二十個，寒川簡已經是唯一一個可以照料他們的大人。

那一天晚上孤兒院裏卻闖入了好幾個包裹嚴嚴實實的大人，手裏帶着可怕的武器，他們抓住了孤兒威脅寒川簡跟他們走，在他們口中，寒川簡的名字似乎是狐貍。

寒川簡并不認識這些人，但礙于他們威脅着孩子們的安全，于是便同意和他們談談。

之後寒川簡被他們推進孤兒院旁邊廢棄的樓房裏。

他們似乎是在問寒川簡要什麽東西。

太宰治眼神暗了暗。

這确實是他們不知道的時間段。

寒川簡被迫前往城郊孤兒院任職，此後三年和橫濱內部沒有太多通訊，他這三年裏到底遇到過什麽都無法說明，全憑他口頭說明。

所以，其實他已經被那些人發現，并且在城郊孤兒院被抓住威脅。

那為什麽他并沒有說出口？三年前在城郊孤兒院的他不可能沒有記憶。

除非……他要隐瞞的東西，比這件事還要嚴重。

果然，很快白石瑞樹的敘述中便有了轉折。

“大概過了兩個小時，那樓房突然就塌了，沒有人知道為什麽，我的朋友後來去看過，他說看到了很多螞蟻。”白石瑞樹回憶着，“當時我們都被吓了一跳，但是，院長卻沒有事，他站在廢墟中間對我們笑。”

那是白石瑞樹很難遺忘的記憶。

那些人是晚上來的，孩子們還穿着睡衣就被抓走威脅，寒川簡囑咐他們每個人好好藏在房間裏後才離開，那恰好是炎熱的夏天，早上四點就會出現第一縷光，孩子們瑟瑟發抖縮在一起，等待着寒川簡歸來。

樓房突然的倒塌吓壞了很多人，但他們的寒川院長卻站在那裏安安靜靜，他回過頭看向他們的時候，清晨的第一縷光輝恰好灑在他身上。

那時候他就想：果然寒川院長就是來拯救他們的。

所以他才會突然間那麽安心。

也是從那天開始，白石瑞樹想要成為和寒川簡一樣的人。

“從那之後，就再也沒有奇怪的人來找寒川院長。”

“但是，很快末日就出現了，我們被一批批送回安全區，寒川院長獨自守在孤兒院裏，直到今天才重新見到面。”

白石瑞樹感嘆着，“真不幸，看上去很難和寒川院長一起工作了。”

比起一臉憂愁的白石瑞樹，太宰治微微眯起眼睛，他感覺到了微妙，那種很難說明的微妙感。

但如果按照這裏是游戲來思考……

江戶川亂步走過來，他剛才大略聽到了白石瑞樹的話，看他表情似乎是有點嫌棄這個故事。

“過于俗套的故事設定，作為偵探游戲完全不合格，所以這不是一個偵探游戲。”江戶川亂步發表自己的意見。

“估計寒川院長也是這麽想的，哎呀，這樣想想寒川院長還真是不幸，每天和玩家混跡在一起就算了，還要被迫知道自己的背景設定。”太宰治感嘆，“但是，他是天災的概率有多大？”

“高于70%。”

太宰治點頭，“這樣說，田山發現異能動物異常的時候恰好是我解救寒川簡的時候，在開鎖的時候不可避免的觸碰到他，哎呀，竟然是這樣？”

“所謂的天災……指的是異能。”

“說不定還是被動異能，完全無視本人意願的被動天災。”

江戶川亂步重重的呼了口氣，“太宰，你說怎麽辦？”

“讓代理社長來決定怎麽樣？”太宰治笑眯眯的把責任推給國木田獨步，“畢竟我們的行動方針需要社長制定，對吧？亂步先生？”

江戶川亂步撇了太宰治一眼，“你這是刺激國木田嗎？”

“作為未來的社長需要抗壓能力。”太宰治摸着自己的下巴，笑的相當愉快，“因為不管他是否知情，不管他是否做出過可怕的事情，有些只有一個事實，那就是天災會帶來災難，而災難無法避免，這是一個矛盾體，必須做出決斷。”

“說的更難聽更嘲諷一點……”

“這不就是‘為了大多數人’。”

……

雖然從游戲開始時便失憶，對周圍一無所知，但寒川簡依舊從系統方得到過一些消息。

比如「書」。

傳說「書」是隐藏在橫濱的神秘之物，是橫濱最大的秘密，「書」可以實現所有人的願望，只要寫在上面的所有文字都可以成為真實，沒有人會察覺到，甚至書寫本人都會忘記。

按照玩家的說法，這是游戲內最大的神器。

而在末日開端，「書」也現世預言。

它或許是游戲設定，也或許就是游戲策劃手中的那根筆。

如果得到這本書，是否會改變現狀？

寒川簡思考着，他打開系統，希望能從系統中得到「書」的信息，找到這本傳說中的神器。

在莫名其妙失憶、奇怪的成為玩家、得知自己的身份後又重新成為NPC，再不斷的随着劇情行走沒有多少自己主見的寒川簡終于有了目标，他想要尋找能夠改變這裏的方法。

他終于為自己樹了敵。

敵人不是玩家，不是NPC，更不是這個世界，而是這個游戲，以及游戲外的策劃。

寒川簡呼了口氣，他看着自己毫無動靜的系統，感覺這玩意兒就是個廢物，只有讓他高血壓的時候才會出來。

如果這個游戲的主線是末日、天災以及和最終反派的戰鬥，「書」應該和千賀一樣只是支線劇情，還是隐藏支線劇情，或許也只是游戲裏的一個成就點，非常難找到。

但是，這種隐藏成就點和支線劇情應該和主線息息相關才對。

他一定忽略了什麽地方。

在一個游戲裏什麽地方可以完美的藏匿一本「書」？圖書館？

寒川簡一臉微妙的到了圖書館，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何真的來了這裏，表明自己是想為孤兒院的孩子們借取圖書，圖書館館長非常熱情的接待了他，并且告訴他可以借閱這裏的所有書籍。

感謝了這位好心的圖書館館長，寒川簡開始一點點看着書架上的書。

「書」的使用方法系統已經告訴過他，只要在「書」上寫一段有頭有尾有邏輯的合理文字，那麽「書」就會起效，并且在這個世界生成，完全就像是這個世界是「書」寫出來的一樣。

那麽，這本「書」，有沒有可能是一本歷史書？

在不斷被人改寫，不斷發展下去，将所有歷史一直記錄在書中的歷史書？

因為說實話，「書」只是一個空乏的說明，幾乎沒有人見過這本書，但是，書的功能卻總是能讓寒川簡聯想到這個游戲，一本可以修改的書，和一個被編劇決定的世界，而他們是這本書中的人，也是這個游戲裏的NPC。

太微妙的感覺讓寒川簡略微不爽。

在歷史書行列中一點點往前走，寒川簡仔細觀察每一本書，直到最後，他停在一本書面前。

這本書的封面以黑色為主，濃烈的混雜在一起的黑色上寫着白色的字。

《文豪X犬》。

寒川簡曾經從赤井悠口中得知過這個游戲的名字，《文豪X犬末日》，游戲內的NPC不會知道這個游戲是什麽名字，只有玩家在看到這個名字時會遲疑。

他抽出這本書，在翻開的瞬間書本閃爍了一下。

【公告：恭喜寒川簡獲得隐藏成就，請玩家完成隐藏任務後獲取獎勵。】

書本從寒川簡手中消失，與此同時他的系統頁面出現變化，多出一個沒有完成的任務列表。

他呼了口氣。

總算是找到了線索。

與此同時，論壇內正在關注游戲的觀衆又驚住了。

【不是？寒川簡？隐藏成就？】

【所以他不是NPC嗎？為什麽會開隐藏成就啊？】

【我去看了看詳情，發現這個隐藏成就是那個神器「書」。】

【不行，完全不理解。】

【你們說有沒有可能……寒川簡其實知道那是游戲，也知道Y神他們是玩家，只不過是在騙我們不知道，所以他才能去激發只有玩家才能找到的隐藏任務？】

【說的我一身雞皮疙瘩，這是游戲，游戲裏能有這樣的NPC嗎？那這和我們有什麽區別？】

【游戲之所以是游戲，是我們人類自己創造出來的角色，劇情也都是我們創作好的，所以與其說我們在感受他們的故事，不如說是作者編好這個故事說給我們聽，劇情角色是沒有生命的。】

【這确實是本質區別。】

【大家可能想多了，說不定這就是官方搞得噱頭，一個疑似超出常理和玩家對話的游戲，這種類型的游戲也不是沒見過。】

【如果是這樣那策劃成功了，我确實更好奇了。】

而另一邊，武裝偵探社社內正在經歷一場難以言喻的沉默。

國木田獨步許久後才開口，“寒川簡是天災？”

“我和亂步先生的判斷，可能性已經達到80%。”太宰治這樣說。

“不可能吧……”中島敦站起來，“寒川院長他根本不像是想要毀滅世界的人！他那麽溫柔，對孩子們那麽上心，一直都在照顧着每個孩子的心，這樣的人，又怎麽會去毀滅世界。”

“冷靜下來，敦。”江戶川亂步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他确實不像是會毀滅世界的人，所以，造成這種現狀的應該不是他，而是他的異能，被動毀滅世界的可怕異能力。”

國木田獨步看向江戶川亂步，“也就是說：他不想毀滅世界？但是無法控制的異能力導致世界走到這種程度？”

“沒錯。”太宰治點頭，“按照我觸碰他動物異能會出現短暫異常來看，殺死他确實可以讓世界恢複。”

現場再次陷入死寂。

宮澤賢治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片刻後他才開口，“但是，寒川院長沒有做什麽壞事吧？我說的是他沒想做什麽壞事。”

“這就是我和亂步先生會讓國木田君做決定的原因。”太宰治打了個響指，“寒川簡是天災，但是他主觀上并不是天災，他只是無法控制異能，或許還因為失憶的原因對這件事不清楚。”

“事實上我以前就在懷疑為什麽他會留在那所孤兒院這麽久，現在想想，似乎自從他來到橫濱安全區，安全區內的異能動物暴動事件就在飙升。”與謝野晶子呢喃，“或許，他隐隐約約察覺到了點什麽，所以将自己留在郊外，這樣起碼可以讓災難遠離安全區。”

中島敦摔坐在椅子上，他的眼睛空茫茫的看着空氣，完全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麽。

天災存在，世界毀滅，想要恢複世界必須消滅天災。

這是「書」的預言。

在此之前他們一直都為了尋找天災而行動，認為這位天災一定壞掉了根子裏，卻從未想過，天災或許并不只是‘天災’。

他只是一個活生生被強加了‘設定’的人。

“國木田，你準備怎麽做？”江戶川亂步再次詢問，“現在天災的身份已經明确，福澤社長不在，我們全權聽你的命令。”

“……亂步先生。”

“不要猶豫，做你想做的事情。”

國木田獨步沉默着，理想主義者陷入兩難的境地，他不知道應該怎麽做。

理智上他明白只有消滅天災才能保全世界，保全更多更多的人，但感情上，他并不認為什麽都沒有做的寒川簡就必須為了所有人去死，那樣他的死亡就會帶着一種被注定的荒謬感，這和國木田獨步的理想不一樣。

“除了殺死他之外，就沒有任何辦法了嗎？”最後國木田獨步這麽說。

江戶川亂步和太宰治對視一眼，他們想是早就明白他會這樣說一樣笑了一下。

“太宰？亂步先生？”

“早就知道你會這麽說，或許其他辦法是有的。”太宰治說。

在場的所有人都擡起頭來，他們驚訝的看着太宰治。

“首先告訴你們一個秘密，我們的世界有很大概率是一場游戲，但游戲內容暫時并不清楚。”

“什麽？”

“而寒川簡應該先我們一步知道了這件事，他開始行動了，我們要先找到他了解他的計劃後再做判斷。”太宰治這樣說：“并且，我們要隐瞞住寒川簡是天災這件事，尤其是森先生那邊，一絲一毫都不能讓他們知道。”

太宰治了解森鷗外，也了解異能特務科，他們絕對是可以犧牲一個人保全大多數的人，要是讓他們知道寒川簡是天災，寒川簡面對的就是大批量的追殺。

“找到寒川院長是什麽意思？”中島敦詢問，“寒川院長，他真的什麽都知道嗎？”

“最起碼比我們知道的多，敦，不要以外表判斷一個人，那位寒川院長或許失憶是真的，但他隐藏的東西絕對比我們想象的更多。”江戶川亂步坐在椅子上舉起手來。

“那麽，武裝偵探社，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