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小小任性
馬上到了十一小長假,別人都在盤算去哪玩兒的時候,葉尋之卻要出趟差。他将小白交給田樹,并且告訴她家裏的門鎖密碼,“還是之前那個,別忘了。”
一人一貓跟在他身後,眼巴巴看着他收拾行李的背影。
田樹問:“要去很久嗎?”
“視情況而定。”他給了個模糊答案。
田樹知道他要去的地方挨近山區,早晚溫差非常大,卻見他只簡單收拾了些洗漱用品就要走。看起來真的非常趕時間。
葉尋之将東西收拾得當,安靜一瞬,回身看着她。
自射擊館那日之後,兩人其實有幾天沒見了。忽然再見,彼此都莫名有些不适應,連眼神碰見都透着幾分不自在。
葉尋之垂下眼,叮囑說:“看小白的時候,如果晚了就在這休息,一個人不要亂跑。”
雖然覺得他過分緊張,田樹還是老實答應:“好。”
“有事就給我打電話。”
“知道。”
他說什麽她都乖乖答應,但一雙黑眸緊緊盯着他。那雙眼太幹淨,總覺得盛滿了太多情緒……
葉尋之沒再多說什麽,拿了東西準備走。
田樹忽然擡手拉住他胳膊。
他的視線落在她緊攥自己風衣袖子的指節上,白白淨淨的手指,纖細修長,的确和小時不一樣了。
她只是交代他:“一切小心。”
事實上這次的任務并不棘手,但他還是點頭回應道:“好。”
到機場時松南居然還沒到,大約二十分鐘後才遲遲趕過來,一個勁兒地跟他道歉解釋:“女朋友不放心多交代了幾句,一不小心就晚了……”
“女朋友?”葉尋之皺眉問他。
松南惴惴不安地“啊”了聲:“出門時,男女朋友不都會例行叮囑幾句嗎?”
難道有什麽問題?
以為葉隊要發脾氣,沒想到他沒再追究不說,等自己換登機牌時也從始至終沒催促過半句。看樣子倒像是有心事。
直到兩人打算進安檢時,葉尋之的手機響了。
居然是田樹打來的。
嘈雜的背景聲中混雜着她微微喘息的聲音,像是在疾步行走中,“你過安檢了嗎?沒有的話,等我五分鐘。”
葉尋之有點意外,“發生什麽事了?”
“總之你等我。”她語氣強硬地将電話挂斷了。
葉尋之看看手機屏幕,又将視線落在機場大廳裏。終于在五分鐘之後,他見到了匆匆趕來的田樹。
她大概還跑了一段路,此刻臉頰有些不自然的紅暈,仍舊在小口喘着氣。
慢慢走至他跟前,她不太自在地說:“你去的地方晚上會很冷,我看你沒帶毛衣。這個是……之前給我爸買的,還沒來得及送給他。”
她遞過來一個袋子,葉尋之看到是件黑色羊毛衫。
田樹見他不接,硬生生塞進他手裏,“小心趕不上航班,我走了。”
說完想說的話,她真的掉頭就走,完全不給他出聲的機會。
等她走開幾步遠,松南才說:“田樹對你也太好了吧?葉隊,這個學生真的沒白教。”
葉尋之并沒理他,垂眸看了會兒袋子,轉身往安檢口走去。
接下來的日子,其實田樹自己也很忙。
C省每兩年一屆的大學生運動會最後定在陵城舉辦,學校配合相關部門派出一批學員負責安保活動,田樹也在參加之列。
每天準點搭乘統一安排的大巴出發,早中晚餐都在大相城體育館解決。
葉尋之自走後沒再聯絡她,想來或許真的進了山區信號不太好。又或者他本來就是如此,一旦投入工作就很少分心其他。
雖然兩人關系有所緩和,但他們一直沒再添加對方微信,所以田樹無從了解他的近況。
倒是刷到過磊子的一條朋友圈,非常之莫名其妙。
磊子:擾人清夢還不把話講清楚,這種人我希望你自己好好反省下!此處艾特YXZ.
那個簡寫,田樹第一時間就猜到了會是誰。
她斟酌了下,給磊子評論:??
磊子很快單獨私敲她:【小樹苗,你葉老師最近精神狀态正常否?】
田樹更加糊塗:【怎麽了?】
磊子:【他周末那天半夜兩點給我打電話,完了又不說話,最後扔下‘算了’兩個字就把電話挂斷了!】
田樹:……
磊子氣急敗壞道:【合着是在逗我玩呢?搞得我最近每天睡不好,一直在琢磨他想說又沒說完的話。】
田樹想了下,給出合理分析:【據說一個人長期獨居,夜深人靜時容易抑郁,他可能單純網抑雲了。】
磊子顯然無法被說服:【得了吧,誰抑郁你葉老師也不可能抑郁,他內心有多變-态你不知道嗎?】
田樹無話可說。
只是腦子裏稍微盤算了下,周末……不就是從射擊體驗館回來那天?
她拿着手機開始發呆,直到一旁的孟姣提醒她:“該下車了。”
跟着一衆學員下車的時候,手機短促地又震了下。磊子再度發來一條消息:【除了為情所困,我不接受他有其他理由!】
田樹完全不知道該怎樣回複,這四個字,怎麽想都和葉尋之搭不上邊。
簡單早餐後開始分派任務,孟姣怕曬,幸運地分在了游泳館附近執勤。而田樹和秦亮一起被分在入口處負責安檢。
這次運動會正好趕上國慶期間,人流量比往日多了一倍不止,負責安檢工作就尤為重要。
田樹穿着執勤服混在人堆裏,倒也不覺得辛苦,只是瑣碎事太多得時時提高警惕,神經始終緊繃着。
一上午下來,反倒是腰有點受不了。
中午吃飯時,孟姣同情地替她揉了幾下,“要不我和你換,找隊長說說?”
“不用。”田樹沒覺得有什麽大不了,休息下就好了,何況也得服從指揮,哪是随便說調換崗位就換的。
孟姣拄着筷子,一臉嘆息地說:“本來想和男朋友去自駕游的,這下好了。”
“看那些長腿帥哥游泳也不賴。”秦亮笑話她,“我看你也挺開心的。”
孟姣絲毫不覺得尴尬,“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那是純欣賞的眼光。”
聽兩人鬥着嘴,午餐時間很快結束,再回各自崗位時田樹覺得好受多了。下午主要的比賽項目是排球和乒乓球,來的人比上午又多了不少。
田樹安檢時就打起十二分精神,到一點多人流最密集的時候,其中一個神色古怪的男人吸引了她的注意。
明明秦亮那邊有空位他卻固執地等在這一側,而且看人時眼神躲閃,怎麽看怎麽奇怪。
田樹下意識盯緊他,但那一刻說不緊張是假的,在學校學多少知識都是理論上的,并沒實際操作過。
所以盡管她看似很冷靜,心跳卻快得不能自已。
果然那個男人剛過安檢門,立刻傳來一陣尖銳地“嘀嘀”聲。男人的面容也在剎那間變得猙獰。
他掀起上衣後,從後背處抽出一把刀。
周圍還在等安檢的觀衆被吓了一跳,有的立刻往後跑、有的尖叫,在後排不明真相的也被吓得四處亂跑。
現場立刻變得亂糟糟。
秦亮出聲指揮衆人。田樹離那個男人是最近的,她當時幾乎沒猶豫,從身側抽出甩棍。
那個男人離得她很近,眼眶赤紅,眼底像是拉滿了血絲。他也在觀察田樹的動作,最後卻揮刀砍向旁邊的路人。
田樹第一時間将甩棍擊打向他胳膊,卯足了勁,刀子應聲落地。但男人被激起了怒氣,揮拳向田樹砸過來。
田樹一把拉住他胳膊,反而輕易來了個過肩摔。
她将男人按在地上。
男人的身體結實厚重,塊塊肌肉硬邦邦地,他不甘于被制服,掙紮時的力道是田樹沒想到的。
這和平日練習截然不同,到了這一刻,他幾乎是真正的使盡全身蠻力。
田樹太瘦,身子晃了好幾下,但她死死壓制住男人的脊背。當然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絕不能讓他跑掉!
好在秦亮也迅速趕到。
原來一切不過在短短幾分鐘內就結束了。
一旁巡邏的民警趕到将人帶走,呈亮泛着寒光的刀子也從田樹眼前被拿走。她此刻才發現原來自己指尖都在發着抖。
民警找田樹和秦亮做了簡單筆錄。回學校之後,隊長也将她叫去辦公室,特意誇贊了她,“反應不錯,腦子也很機靈。這次表現可以記一筆,實習的時候會有幫助。”
回寝室時,同學們也誇贊聲不斷。
等一切安靜下來,田樹坐回自己書桌前,心緒卻久久不能平複。
其實一切過後,她有的不是激動興奮,反而有點後怕。大概是第一次面對暴徒的不适感,腦子裏一直回放他那雙赤紅駭人的眼睛,還有被她壓制住那如野獸一般的戾氣。
她握了握垂放在膝蓋上早已發涼的手指,靜坐半晌,拿過一旁放置的手機。
她忽然很想葉尋之。
想給他打電話。
不管說什麽,只要聽到他的聲音就好。
可是電話撥出才一秒又被她迅速切斷了。他在工作中,她不想表現得太黏他,更不想讓他覺得她沒用。
晚上睡覺時田樹失眠了很久,後半夜才睡着。
第二天一早她是被枕側的電話給吵醒的。
迷迷糊糊地爬起來一看,屏幕上赫然出現的是葉尋之的名字,田樹有些不确定地接通,“這麽早打來?”
他的聲音也像是清晨的迷霧一般不真實,悠揚又飄渺地傳進她耳朵裏,“我在你們學校門口,要不要見一面?”
不是才走了沒兩天?
田樹短暫的愣神後,迅速從床上爬起來。
隔壁床上探出個腦袋,看着正在衣櫃前拼命扒拉衣服的田樹,“大早上的幹什麽啊?”
田樹沒理會孟姣,衣櫃內側的穿衣鏡上,露出她唇角藏也藏不住的笑痕。
不管他因為什麽回來,總之在這個時候見到他,對她而言就是件愉悅至極的事。
等到了校門口,遠遠看到葉尋之穿着一身黑色站在晨光之中,還是出差那天的裝扮,她猜測他是連夜趕回來的。
他靠着車身在抽煙,周圍泛着一圈淺白的煙霧。
看到她之後,他将煙蒂按滅,一直安靜地目視她一步步走過來。
田樹到他跟前,停了兩秒才将氣息調勻,但心跳快得疑心會被他聽到,“你這麽快回來了?”
“回來看你。”
田樹:“……”
葉尋之見她白白淨淨的小臉,在尤帶幾分寒氣的清晨裏越發無血色,一雙眼倒是小鹿似的又黑又亮。
“昨天是不是吓到了?”
田樹抿着唇,幾秒後點了點頭。
她沒想過他會發現這一點,以為他會像其他人一樣獎勵或誇贊她。所以這時候趕來真的是因為……擔心她?
葉尋之伸手拍了拍她發頂,寬大的掌心覆在她發絲上輕輕地揉了揉,安撫似地說:“不怕,我們苗苗做的很好,甚至可以得到一個獎勵。”
還是那副對待小時候的她的語氣。
田樹直視他深沉的雙眼,聲音在寒氣中帶了不易察覺的輕顫:“真的?”
“嗯。”葉尋之說,“想要什麽?”
他大概以為她會像小時侯,讨一個休息日或者要一些有意思的小玩意兒。
田樹卻沒開口回答,而是再度往前進了一步,兩人徹底突破了本該有的合理距離。
他沉沉望着她。
接着她張開雙臂,手臂從他的大衣下環過,靜靜抱住了他。
耳邊是他有力沉穩的心跳,臉頰能感覺到他舒适的體溫。幹燥溫暖、滿滿的安全感。
這是真實的屬于葉尋之的……懷抱。
她閉了閉眼,手環得更緊。
而他最終也沒推開她,默許了她的小小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