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當星際海盜意識到這只花裏胡哨的飛船上坐着的是機器種族時，心裏立即咯噔了一下。
雖然有許許多多的疑問索繞在心頭，比如向來冷漠地機器種族怎麽用了這麽奇怪的飛船，再比如他們此時看的都是誰，再再再比如那個看起來就乖巧沒有任何殺傷力，就連頭發絲都柔軟的到底是誰。
腦袋裏充斥着亂糟糟的問題，憑借着在刀口上舔血的本能，星際海盜張口就要道歉：“對——”
在他們面前的通訊軟件卻是迅速被挂斷，一點都沒有給他們留下反應的空間。
發生了什麽？
其實什麽也沒有發生。
顧雲舟少有覺得有些煩躁地将聯絡關閉。
他們的王被窺探了。
還是被最惡名昭彰的星際海盜。
呵，想要讓他們交出王，這是所有機器人都不能容忍的。
飛船裏的空氣驟然降低了幾分，顧鶴怒氣沖沖道：“首領，他們窺探我們的王！”
他努力按捺住心裏的火氣，然而看到坐在旁邊的紀昭明，火焰還是蹭一下起來了。
這是他們的珍寶，恨不得含在嘴裏生怕化了的珍寶，這群星際海盜竟說的這麽輕巧？
給他們？！
這無疑是在老虎頭上拔毛。
顧鶴道：“首領，要不要……？”
他看了眼旁邊的紀昭明，終于還是沒有把話說完。
——他們的王是這個世界上最幹淨的人，他不想讓他們的王知道這些事。
如果換做以往，顧雲舟自然會點這個頭。
但他的王還在旁邊呢。
顧雲舟歪過腦袋，輕聲問道：“主人？”
紀昭明眨巴眨巴眼。
顧雲舟道：“要将他們的飛船打落嗎？”
其實紀昭明很想解釋，那群星際海盜想盜走的東西并不是他。
或許解釋也沒有用。
紀昭明笑了下。
他笑時，眼睛先着笑意的微微彎曲，緊接着眼尾拉下，嘴角抿出一個好看的弧度，整個面部肌肉都跟着笑了起來。
看到這個笑容，顧雲舟和顧鶴心裏的怒氣都微微散了點。
很快，又重新集中。
這麽漂亮的王若是被逮了去……
這群星際海盜罪該萬死。
紀昭明問道：“星際海盜，是殺人放火的那種嗎？”
顧鶴點頭：“嗯。”
紀昭明問道：“如果是以前你們會怎麽做？”
以前根本沒有人敢劫持機器種族的飛船。
如果是更早以前，機器種族的威名還沒打出來時，的确經歷過混亂時期。
顧雲舟眼垂下，遮住神情，低低說道：“會直接殺了。”
他們的王是個好人。
機器種族卻是惡人。
如何才能控制得住惡？
讓惡心甘情願的被牽住。
然而這終究是有缺點的，一旦繩子斷裂，惡便會往更惡，永不回頭的奔走。
——因為一旦曾經臣服過，就再也沒辦法忍受寂寞的黑了，除非更黑的寂寥，否則又如何能充斥滿這顆心髒呢？
如此，紀昭明就沒辦法走了吧。
顧雲舟語氣平淡，将內心的想法掩飾住。
不過一個停頓的時間，顧雲舟聽到了紀昭明的回答。
“那就按照以前的辦法做把。”
顧雲舟驀地擡起眼，盯着紀昭明的臉。
紀昭明沒察覺到顧雲舟心裏的驚濤駭浪，細白的手指摸上自己的臉，有些猶豫道：“我臉上是有什麽嗎？”
“沒有。”顧雲舟道，“只是沒想到主人的回答是這個。”
紀昭明低低笑了幾聲：“嗯？我看起來很像聖母嗎？”
他看着黑色屏幕反射出來的影子。
唔……
他對着屏幕笑了下。
那個影子也跟着笑了下。
他又對着屏幕皺了皺眉。
影子也苦着臉，然而這張臉天生就長的嫩，即使再苦，看起來也格外惹人憐愛。
的确還挺像聖母的。
紀昭明揉搓了下臉，表情回歸正常，指尖點了點外面：“這是一群歹徒，如果遇到的不是我們，死的就是別人了。”
這裏和他生存的環境不同，自有一套規則，紀昭明不是什麽聖人，也不存在大愛，他只想保護好對自己重要的人。
他的确不希望機器人亂打亂殺，但不代表他是希望機器人一退再退，最後任人宰割。
如果連自己人都保護不了，又何談大愛呢。
其實這麽看來，機器種族并不像別的種族說的那樣，他們也是有自己的感情。
只是他們的感情淡薄，所以只能寄到一個或幾個人身上。
紀昭明很幸運，他被歸納進了這個範圍內，既然如此就更不能辜負機器種族的喜愛了。
紀昭明摸了下顧雲舟的臉。
他臉瞬間漲得通紅。
原本他想摸的是顧雲舟的頭，誰料顧雲舟突然起身，手便觸碰到了顧雲舟的唇上。
柔軟而帶有溫度。
紀昭明的臉仿佛着火了一樣，透過屏幕他看到了自己的樣子，趕忙低下頭，軟糯糯地說道：“你們做自己就好啦。”
像是受了驚吓的小動物一樣。
顧雲舟道：“好。”
他看向了顧鶴。
顧鶴正看着王在走神，
他想：王這個樣子好漂亮啊，軟趴趴的，想摸。
冰冷的視線落在他身上，顧鶴打了個寒顫，收回目光不敢多看，正襟危坐地坐在輔助位上，道：“首領，我準備好了。”
顧雲舟落座。
顧鶴又側過臉，眼神開始飄，還沒來得及落到紀昭明身上時，立刻受到了顧雲舟的冷眼。
顧鶴一個激靈，不敢再看了。
“嗯。”顧雲舟道。
“首領，他們準備逃了！”顧鶴彙報道。
顧雲舟言簡意赅：“追。”
比起這一個字的命令，顧雲舟和紀昭明說話時，句子就長了很多：“主人，我們要加速了，請抓好。”
在紀昭明旁擺放着兩個把手。
安全帶系撈，紀昭明緊張地抓緊把手，點點頭：“好的，我準備好了。”
飛船聞令，加速沖出。
這個地方距離機器種族所在的星球已經有一段距離了，比起顧雲舟他們，星際海盜在這裏呆了很久，從各種小道穿梭而過，在碎石裏游走自由。
“應該沒追上吧？”星際海盜回頭看了一眼。
然而機器種族的飛船急速跟在後面，緊追不舍。
星際海盜暗罵了一聲：“媽的，怎麽追的那麽緊。”
手在操作杆上一擺，飛船猛地掉了個個，沖着一塊散落的石頭撞去。
紀昭明睜大眼脫口而出問道：“他們是想自毀？”
“不是。”顧雲舟靜靜看着屏幕，“只是想擺脫我們。”
利用機器種族對這裏不熟悉的劣勢，星際海盜帶着機器種族的飛船往狹窄的小道裏飛，在要撞到的最後一刻，星際海盜的飛船突然改了方向，那石頭便沖着紀昭明撞來。
坐在飛船之中，紀昭明卻生出一種自己在星際裏，不曾被任何東西保護，大大咧咧地暴露在外的錯覺。
那石頭近的眼看着就要沖進他的眼眶，紀昭明心提了起來。
餘光瞥到操作臺上的顧雲舟，急促的心跳莫名的又緩了下來。
顧雲舟在身旁，他還有什麽好害怕的呢。
……不對，應該是他身後站着機器種族，不單單是因為顧雲舟一個人。
紀昭明穩定下來，手緊緊拽着把手。
至少不該讓自己成為拖累的對象。
轟隆一聲。
巨響在耳邊炸響。
準确來說只是因為聲音實在是太大了。
因為在炸響的前一秒，紀昭明還沒來得及反應，另一雙手先行一步地捂住他的耳朵。
在耳垂處一個短暫的停留後，完全覆蓋住了他的耳朵。
餘音通過這雙手傳進耳中。
紀昭明不用回頭，就知道這雙手的主人是誰了。
除了顧雲舟，還有誰敢不經經過紀昭明的同意就觸碰他呢。
眼睛星星亮的發着光，紀昭明用臉碰了碰顧雲舟的手：“謝謝。”
顧雲舟搖頭：“是我應該做的。”
顧鶴：“……那什麽首領，要直接把對方軍艦給炸了嗎？”
溫暖的溫度僅僅觸碰了一瞬間，卻在顧雲舟的心底流淌了好久。
顧雲舟道：“主人，小心。”
紀昭明臉正發燙，聽罷：“好、好的。”
把星際海盜抓起來，和直接把對方軍艦炸毀完全是兩碼事。
星際海盜之所以會選擇這裏打劫，就是因為這裏亂的很，如果實在跑不了，直接把對方殺了便是。
一旦軍艦炸毀，再無生還可能。
顧雲舟松開手，看向顧鶴：“炸。”
機器種族已經在自己的星球上蝸了好久，也好久沒有打架了，顧鶴眼睛亮了起來，幹脆利落道：“好的首領。”
紀昭明眨了眨眼睛。
瞬間，對方的軍艦被擊碎，火燃燒了整個軍艦，在星空中拉出了一條燦爛的線。
這是幾條生命的逝世。
紀昭明說不出他到底是個什麽感覺。
他終歸不是這個世界的人，當生命在他面前消失時，紀昭明還是會感覺到一種悵然若失。
或許他真的是聖母也說不定。
紀昭明苦笑了幾聲。
“主人。”顧雲舟喊到。
紀昭明從沉思中醒來，呆愣愣地道：“嗯？”
緊接着，他看到顧雲舟波瀾不驚的臉上蹭的升起一層淺淺的桃紅色，在白皙的皮膚上像是一朵盛開的花朵。
紀昭明呆了呆。
顧雲舟跪在紀昭明的腿旁，“對不起。”
突如其來的道歉讓紀昭明小聲唔了一聲：“為何要道歉？”
“因為有錯。”顧雲舟回答。
紀昭明：？
這的确是把紀昭明給問住了。
紀昭明還以為是對于先前命令的認錯，他笑着回答道：“那也是經過我同意的，你不需要道歉。”
顧雲舟搖搖頭：“不是這個錯。”
那紀昭明還真的想不到了，“那是什麽錯？”
“是……”顧雲舟擡起眼，眼睛一動不動地盯着紀昭明，像是要把紀昭明的臉深深刻畫在心底，他似乎是在組織措辭，半晌才緩緩開口：“因為起了私心。”
在他的核心代碼裏有着一條內容：人類是不可侵犯的。
顧雲舟以往對這些代碼嗤之以鼻，也不喜歡遵守這些代碼，所以在他的理念裏只有【紀昭明是不可侵犯的】。
這是顧雲舟的私心，私自加的一條。
原來真有人，是需要小心呵護的。
就在顧雲舟确定了這條代碼，準備鎖進核心程序裏時，又忽然停住了。
他看着顧雲舟。
他有……大罪。
他對他的神明有非分之想。
換句話說，他想……侵犯他的神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