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年輕人,為了愛勇敢一點。與其在懸崖上展覽千年,不如在愛人肩上痛哭一晚。』
安易是在一堆看不見的愁雲慘霧裏找到愁眉苦臉正喝着悶酒的薛步辭的。
傍晚的時候薛步辭打電話給他,聲音悶悶的。安易發現薛步辭的口氣不對。換做平時,薛步辭一定問是不是他有了媳婦就忘了兄弟,快來跟小弟喝一杯。但這一次薛步辭卻只是低低地問道:“阿易,你有沒有空?我想找人陪我喝酒。”
安易一聽就知道他家小太子不高興了,也許是工作上遇到了挫折了,也許是他家那個社長又給他冰山冷臉吃了。恰好安易也有些話想說---比如說關于紅燒肉反映出來的問題之類的。
于是打電話跟何岑臻說過,好聲好氣地勸何岑臻答應了之後,安易換上他的T恤牛仔,一副傍晚出去倒垃圾的打扮,出門了,逛夜店去。
去的酒吧還是從前的時光。原因無他,小K還在那裏工作,可以為剛出社會工作的薛步辭同學省錢。誰知去的那天小K輪休,可見薛步辭同學是犯了天顏,連老天爺也要叫他郁悶一回。
“小阿步,”安易從後邊揉了一下薛步辭的頭發,吓得他差點沒嗆死以後在他旁邊坐下,問道。“怎麽了?年紀輕輕的,喝什麽悶酒啊?”
薛步辭難得沒有回話,只是皺着眉頭坐在那裏。
安易也懶得理他,叫了酒陪他坐在角落。兩個各懷心事的男人對坐獨飲,感覺更失落了。
“我……”半晌,薛步辭才說道,“我們公司的老板也喜歡他。”
“什麽?”雖然是角落,但是剛好播放的歌曲有些吵,安易有些字眼沒聽清。
“我說!”薛步辭忽然就吼了出來,“我們公司的總裁也喜歡他!那個站在金字塔頂端的男人也喜歡我心儀的男人!”
一句話吼出來,周圍的人都轉了頭過來。兩人一個習慣了別人的注目,另一個正處在受傷期,完全無視。
“哦……”安易同情地看着他,瞬間就覺得自己那點小別扭就跟生活小情=趣一樣。
“啊啊——”薛步辭揉亂頭發,“我今天和社長一起去公司商量唱片的曲目,我被叫去旁邊的音樂公司---老板一定是故意支開我的!回來的時候就聽見我們老板對社長吼:我那麽喜歡你,為什麽你始終不看我一眼?我去啊——我當場就……”
“你當場怎麽了?”安易看了他一眼,問道:“掀桌了?吃醋了?男人的獨占欲犯了所以來喝悶酒?那什麽社長還不是你的呢,你有什麽權利阻止他屬于誰啊?再說了,人家表白是人家的事,你也不能阻止別人喜歡你家社長啊。”
“我知道啊……”薛步辭繼續揉頭發,仰面倒在沙發上,“我就是忽然覺得……覺得自己不可能了。”
“啊?”安易愣了,這是怎麽得出的結論?
“我們老板……是個很不錯的男人。長得帥,有一家大集團,旗下七個子公司,更可怕的是,他還是社長的竹。小的時候社長有些自閉,是我們老板一直保護着他,他才好好長大的。我們公司你也知道,是傳媒集團,地下多少俊男美女啊?但是老板今年已經三十三歲了,不要說沒有結婚,我甚至沒有看見過他跟什麽人有傳聞。”
薛步辭苦笑着望着燈光閃爍的天花板。“多金癡情的竹馬,默默守候的深情,怎麽看都是小說裏的男主角啊。我一沒錢二沒能力,怎麽跟人比啊?”
“哦,似乎有些道理。”安易點頭稱是,不冷不淡,不怒不笑地喝了口酒。
“喂!”薛步辭跳了起來,“安易同學,我找你來是給我打氣加油的啊!不是叫你來打擊我的!”
“嗯,我知道。吶,金庸小說裏都是窮小子最後抱得美人歸的。最典型的……你看郭靖。”安易笑着說,“所以,阿步同學,你去跟你家社長表白吧。”
“啊?!”薛步辭愣住了,結結巴巴地說。“這……可是……我們老板他……”
安易截下他的話,問道:“你們老板表白成功了?你們社長已經打上标簽了?”
“沒有!我們社長怎麽可能答應一個商人!”薛步辭昂首挺胸,“我們社長是谪仙在人間,哪裏是老板能配得上的?”
安易微笑:“那就不就好了?”
“可是……”薛步辭洩氣,“社長怎麽看都是直的,連老板都拒絕了,怎麽可能接受我?”
“這又有什麽關系?你問過你們社長是直的還是彎的啊?就這麽輕易下結論。”安易道,“說不定你們社長身為女王,就不愛你們老板那種帝王,王對王,一國不容二君,一山不容二虎,一家不容二主,死一個算一個的。你這種忠臣,看着就是為君王戰死沙場的傻逼将領,不要你要誰?”
“阿步,去告訴他你喜歡他。”安易這樣說,語氣裏有身為兄長的溫柔和鼓勵。“怕什麽?”
“這……可是……”薛步辭想了想,還是搖頭。“不行,我好不容易才能一直待在他身邊---你不知道我今年畢業的時候他多想趕我走啊?要不是他不喜歡老板安排給他的經紀人,他哪裏會要我?要是他知道我居然喜歡他,他還不一道聖旨将我貶出京城?我不想冒這個險。我寧願一輩子默默地守在他身邊,也不要逞一時的痛快永遠地離開他。”
“說得真好聽。”安易鄙視他,“你要是真的甘心守着他一輩子默默無聞,那你今天喝什麽酒啊?”
“我……”薛步辭找不出理由來反駁。
安易望着他,一語正中紅心。“你還是想獨占他。”
薛步辭同學說不出話來了。
“你不去争取,就永遠只能被動地等待他靠近---你覺得山過跑過來就你嗎?”安易嘆了口氣,“愛情本來就是帶着獨占的,哪有人真的能看着自己心愛的人跟別人在一起還笑嘻嘻地覺得很幸福啊?拿我來說,要有人敢觊觎我的男人,老子不揍死他我安易兩個字倒着寫!”
“哈哈……”薛步辭忍不住笑了,想到安易揍人的場景,又有些膽怯。想想,問道:“話說,你是真的不準備出來工作了?”
“嗯,真的。”安易點頭。“怎麽?有意見?”
“有啊!小弟有很大的意見啊!”薛步辭皺眉道,“我總覺得你現在不是居家,你是被囚禁啊。無故剝奪愛人的自由,将人控制在一個狹小的環境裏,以愛作為借口施囚禁之實……我看你還是不要他吧。”
他前幾天問過安易要新地址,安易卻扯着話題躲過了。薛步辭是第幾天認識安易啊?全家人除了自己的親媽,就屬安易最疼他了,怎麽可能這麽對他?薛步辭一聽就明白了,一定是那個男人不願意安易洩露地址。
搞得跟傳銷一樣!薛步辭憤憤。瞞着別人就算了,居然連他都瞞!
薛三弟對這男人的好感直線下降,低到負分。
“喂喂,我才開始談戀愛你就勸我分手,真不愧是給我兩肋插刀的好哥們兒啊。”安易白了他一眼,解釋道。“我覺得兩個人相處,必須有一個人是弱勢的。拿你與你家社長來說,就是你。而在我和他之間呢,是我。兩個人裏總有一個要妥協,要是兩個都一樣争強,這日子不用過了。”
薛步辭想想确實有些道理,可是出于二十幾年的情義,還是忍不住擔心:“可你要是為了他辭職他最後還是不要你了,你怎麽辦?”
又沒錢又沒工作,還跟世界脫節了,到時候怎麽辦?雖然他可以養阿易,但以阿易這破脾氣,哪會要他養啊?
薛步辭默默地在腦海裏勾畫安易再次回到小餐館打工,渾身油污髒兮兮還不肯回家的場景,心裏恨不得召喚大哥出來把人扛回去。
“什麽叫不要我?分手是兩個人的事。”安易說,“辭職是我不想我們之間有争吵,所以才做的決定,為的是我的幸福,并不是為了他。就算最後我一無所得,那也不能将責任推給他,說什麽為了你如何如何。愛一個人,為他做事,出發點都是心甘情願的,別說好像是對方加給自己的責任一樣。”
他反問道:“要是将來你什麽也得不到,你會不會對你家社長說:我為了你放棄了老爸為我安排的職位,留在這邊吃苦受累做一個小助理,每天要看人臉色,整天被罵。我為了你和家裏吵架,惹爸爸媽媽、姐姐姐夫不高興,我為你做了這麽多,你卻要跟我分手?你有沒有心啊?”
安易含笑看着薛步辭:“你會這樣說嗎?”
“當然不會!”薛步辭回答得很幹脆。“這些都是我心甘情願的,而他什麽都不知道,為什麽要将自己的責任推給心愛的人?”
“是呀,心愛的人。”安易笑道,“那是我們心愛的人。阿步,我們為什麽不能為了愛情奮不顧身?”
薛步辭點點頭,若有所思:“安易同學,我忽然覺得你很勇敢!我有點佩服你怎麽辦?”
安易笑道:“薛步辭同學,你也可以很勇敢,別輸給我啊。”
薛步辭問:“輸了怎麽辦?”
安易聳聳肩:“你是怎麽死纏爛打黏上他的,還怎麽死纏爛打不肯走。但是贏了的話……”安易微笑:“你就能得到你們社長的一輩子。”
社長的一輩子……再沒有比這個更具有誘惑力的東西了。薛步辭雙眼放光,完全沒有了剛在喝悶酒的失意。“要是我贏了的話,再加一頓紅燒肉吧!要山藥紅燒肉!”
安易白了他一眼,無語扶額。
這孩子長不大啊,怎麽是好!
作者有話要說: 注:
與其在懸崖上展覽千年,不如在愛人肩上痛哭一晚。----舒婷 《神女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