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7】

『音符所能到達的地方比翅膀更遠,我在這方辟一畝夢田。一顆種子一個夢,種桃種李種春風,不怕春到芳菲春将盡,梨花落盡自有蓮葉接天無窮。』

安易回到自己的家,看自家久違了的布局與擺設,心中的抑郁像是一掃而空,連帶着也不責怪薛步辭将他的屋子弄得亂七八糟,全都是泡面袋和面包袋。

在家養傷的日子很舒服,每天聽杜說酒吧怎麽樣了,聽薛步辭說他們那邊在找地方準備裝修做工作室。每日睡到自然醒,讀書,寫字,打游戲,晚上煮飯等薛步辭回家吃。

薛步辭淚流滿面地說:“阿易,你真是我們家一把好手最賢惠!我要跟姐姐和姐夫說!嫉妒死他們!”

安易對此十分無奈。

薛步辭現在工作了,不對,是辭了工作和他們家社長一起拼搏了,不像從前端着個金飯碗,沒有固定工資可以領。安易想來想去,不願他在外頭吃苦,叫他來跟自己住。安易作為病人住房間睡床,薛步辭同學人高馬大身強體壯,睡沙發。

每日管飯,管吃飽,不許開口閉口就是“社長今天”或者“社長他啊哈哈”。也不許跟家裏講“安易今天又給我煮飯了”。兄弟倆在一個屋檐下,勉強算是和睦相處吧。

如此在家呆了十幾天,那頭杜已将萬事俱備,準備招人了。安易聽到這消息,點頭一臉凝重地望着杜:“二當家,招兵買馬的事就交給你了!”

杜不幹了:“阿易,你不能連招聘的時候都不去!”

安易無奈,只能到酒吧裏坐着。

酒吧的內部已經裝修好,前吧的吧臺和操作臺是安易的,後吧的酒櫃冷藏櫃陳列櫃已經擺上了該擺的東西。服務區是杜的,小圓桌,椅子,靠牆的沙發,都按照他的喜好來弄。定位是慢搖吧,卻也帶着點主題吧的感覺。吧臺正對着大門,與舞臺成一個躺倒的T字。

吧臺那裏,是聞君易和薛步辭他們社團的地盤。

安易坐在中間服務區的椅子上,滿意地等待他的山寨建立起來,做他的山大王。杜在門口貼了海報,在相關論壇也發了帖子,和他一起,等待着人馬的前來。

安易招聘的條件十分挑剔,在帖子與海報上寫道:

“招酒吧服務員三名,學歷不限,性別不限,年齡不限,要求懂詩詞。另招保安一名,要求打得過大老板和二老板的聯手。”

杜看着那個內容十分無奈,卻也只能耐心地等。以為不會有人來的,誰料安易到那裏坐鎮的第一天上午就來了個短發的女孩,樣子不過二十,臉上的神色冷冰冰的。

“聽說你們招人?”

杜看這人不大像做服務業的,正想皺眉,安易卻問道:“嗯,對,喜歡詩詞麽?”

女孩點點頭,說:“最愛柳永。”

安易也點了點頭,說:“柳七是婉約派大手,确實适合女孩子。”

“不,”女孩說道,“我更愛柳七的《八聲甘州》,一句對潇潇暮雨灑江天,勝過許多為伊消得人憔悴。人總說詠古詞從蘇東坡起,這是當柳七的《雙聲子》不存在麽?”

安易拍手笑道:“阿,你還說我找不到這樣的人,你看看!姑娘你被錄用了,敢問芳名?”

女孩也有些驚訝:“我還以為是個捉弄人的游戲……”她說着點點頭:“歪打正着,我叫陳羽,羽毛的羽,叫我阿羽就好。”

“阿羽你好,”安易笑道,“我是大當家安易,李易安的安易,那一位是二當家杜,楚詞裏的杜少個草字頭。”

“哦。”阿羽面無表情地點頭,“欠草的杜,你好,我是阿羽。”

“哈哈哈——”安易大笑,杜黑了半邊臉,無奈地問道:“阿羽姑娘,帶身份證複印件了麽?過來交一下材料。”

安易坐在那裏繼續等待他的兵馬,居然在三天內找到了他的三個文藝向服務員。除了最初的阿羽妹子,還有兩個漢子,綽號山芋和錦鯉,山芋是個粗狂漢子,錦鯉是個秀弱書生。

最後只差個保安了。

不是沒有人報名,只是安易看來看去都不滿意。杜知道他想找一個什麽樣的,但心裏比他更清楚,這還真的比較難。

距離開業還有三天的時候,安易已然放棄,決定先胡亂找一個的時候,卻來了個人。

那人走進門的第一句話:“我是個退伍的特種兵,聽說你們找保安,你們看看我行不?”

安易登時驚住了:“特種兵怎麽……”

“嘿嘿……”男人抓了抓頭發,“政府說給安排工作,等了兩個月也沒見到工作是什麽樣的,我想幹脆自己找。你們要我不?”

安易想了想,說道:“把上衣脫了。”

男人大驚失色:“不賣身!”

噗的一聲,正打掃衛生的杜等人都笑了。安易怒道:“誰要你的身?看肌肉!快脫!”

男人無奈,只能将T恤脫下。安易還沒說話,阿羽先吹了聲口哨:“哇哦,一看就是打架打出來的肌肉啊。”

的确,男人身上的肌肉精而且瘦,和街上那些健身房練出來的誇張肌肉完全不一樣。安易看着略微失神,很快點頭道:“好,就是你了。去找二當家報道。”

杜走來,手裏拿着個本子,問道:“姓名?”

男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項宇。”

“啊?!”在場的人都驚住了。西……西楚霸王?

男人繼續不好意思:“我……你們叫我阿宇吧。我爸媽是農村人,不知道有個西楚霸王。”

“不好意思,本店已經有了一個阿羽。”阿羽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先到先得,我叫阿羽,你換個名字吧。”

她看着男人光着的上身,打量得男人臉都紅了,才說道:“不如叫大項吧。”說着就點點頭,拍了拍男人的腰,道:“大項同學,以後跟着羽姐混,保管你有肉吃。二當家說了,我是第一個招進來的,可以升為三當家。”

“喂!”薛步辭沖進來怒道,“那我呢?我不應該才是三當家嗎?”

安易看着他身後的聞君易,說:“你不是我們山寨的。”

聞君易看着他一臉輕松的面對自己,心中也松了口氣,問道:“這是準備妥當了麽?”

安易點頭:“萬事俱備,你們社團的人呢?”

聞君易說:“明晚可以來彩排一次。”

安易點頭,站起來看了一眼杜、阿羽、山芋、錦鯉、大項,如今是真的萬事俱備了。

第二日,聞君易的古琴社人員來彩排。杜放出了宣傳海報和帖子。

第三日傍晚五點,悄無聲息地,一群人站在酒吧外頭。安易爬在梯子上把新招牌的紅布揭下,“夢田”兩個字露出。

這個名字是安易取的,因為喜歡齊豫與潘越雲的那首歌《夢田》。

每個人心裏一畝田,每個人心裏一個夢。一顆種子,種桃種李種春風,開盡梨花春又來,那是我心裏無盡的夢。

“大當家,”阿羽看着安易說,“你這樣子,十分像辛亥革命時用竹竿挑去幾片瓦以示革命必須破壞。”

“阿羽!”安易咬牙,跳到地上,叉腰揚聲道:“同志們,鼓掌!敲鑼!吆喝!”

一衆人等,全都放開嗓子大吼道:“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啦!夢田酒吧今日開張!全場三折啦!更有X大古琴社諸位才子佳人每周日駐唱!任君調-戲啦!古風民樂是我們的招牌!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

一邊喊還一邊用鑼咣咣咣地敲着,還真的吸引了不少人。

聞君易與薛步辭領着古琴社的一衆人走來,見到這情景不禁有些青筋直跳---果然是和薛步辭一起長大的人!

“噗……”琴社聲樂部的部長柳韻細抱着古筝,抿着嘴笑了。“這位小安先生,和副社長真像。”

聞君易嘆了口氣,卻着實喜歡他這麽鬧着叫着活潑開心的樣子,帶着一群人走上前,道。“小安,太古遺音琴社恭祝開張大吉。”

安易看着他身後一群人古筝的古筝,古琴的古琴,還有二胡琵琶長笛洞簫,忍不住也笑了:“我一輩子也沒想過能和你合作。”

“冥冥自有天定。”聞君易笑了,轉身道。“我等也不必講究了,今日既是開張招攬,那便在此處奏一曲作調試吧。”

夢田中人早搬出了桌椅,柳韻細取出根簪子将長發一绾,笑道:“身為聲樂部的頭頭,我先來。”

說着将古筝往琴桌上一放,撫了裙子坐下,“钲”的一聲就開始彈奏,居然不是什麽《春江花月夜》之類的名曲,反而是一首九十年代初《追夢人》。

她一彈奏,旁邊一個穿着長裙的女孩兒便開始唱道:

“讓青春吹動了你的長發,讓它牽引你的夢,不知不覺這城市的歷史已記取了你的笑容。紅紅心中藍藍的天是個生命的開始,春雨不眠隔夜的你曾空獨眠的日子。讓青春嬌豔的花朵綻開了深藏的紅顏,飛去飛來的滿天的飛絮是幻想你的笑臉……”

在大街小巷都放着《自由飛翔》或者《法海不懂愛》的時候,女子清亮的聲音有如雨滴竹葉聲動,歌聲回憶着上個世紀九十年代歌曲的純粹,說着我們不變的夢。

“看我看一眼吧莫讓紅顏守空枕,青春無悔不死,永遠的愛人。”

“讓流浪的足跡在荒漠裏寫下永久的回憶,飄去飄來的筆跡是深藏的激情你的心語,前塵紅世輪回中誰在聲音裏徘徊,癡情笑我凡俗的人世終難解的關懷。”

歌聲吸引的不僅僅是已經老去的那個年代的人,還有年輕的一代。

“這裏是夢田酒吧的追夢人,”唱歌的妹子一曲而終笑着揚聲道,“歡迎所有熱愛古風熱愛填詞熱愛民樂熱愛詩詞歌賦的人們光臨!”

柳韻細微笑,在暮色裏正如宋詞裏閑撥秦筝移雁柱的姣好女子,轉頭笑道:“蘇芒,我們來《相思風雨中》,臨風和軟軟,來唱。”

一個穿着旗袍的高挑妹子抱了她的二胡過來,在柳韻細身邊坐着,男生和女生在一旁站好。柳韻細擡手撥弦,剛起了個頭,臨風正要唱第一句,忽然一隊車駛來,不由分說就沖散了吸引來的衆人。柳韻細與蘇芒猝不及防,差點被撞倒,幸虧守在後面的山藥和錦鯉快手快腳地将她們一拉。

竟是誰?安易嘴角一抿,快步上前---這是他的地盤,斷不能叫別人出頭!

“安易!”何岑臻最先的那輛車上走下來,手上一束藍色妖姬,走到安易面前微笑道。“我聽說你的酒吧今天開業,所以叫了我公司裏新選的一支樂隊過來,保準能嗨翻全場。”

作者有話要說: 注:

音符所能到達的地方比翅膀更遠。---簡嫃 《微暈的樹林》

《追夢人》是羅大佑作的詞,高勝美唱的歌。

《夢田》是齊豫和潘越雲的歌,齊豫。。。齊豫就是李若彤版神雕和周華健唱片頭曲《神話情話》的那個人!

可能會有人嘲笑二瑟裝X不成,以古筝彈奏這些俗曲。有時候,民樂要做的不是大衆化,而是化大衆,但是化大衆的時候,也必須從他們最願意接觸的入手。如果在酒吧裏彈奏《春江花月夜》或者《香山射鼓》,那根本就招不到客人好麽。。。。

以後可能會繼續裝X,會自己寫點歌詞,諸位。。。做好心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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