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紹旸的醋壇子
“什麽？！”樂紹衣先是震驚，但是想到了自家小弟頑劣事跡，又沒忍住狐疑的問：“真的是十四弄的？”
“阿姐！我騙你做什麽！”他像被踩了尾巴的小貓一樣，整個人氣的臉都紅了：“你、你太過分了！旸兒都受傷了！”
也是，旸兒沒必要說謊。可是十四看起來更不像是那種會欺負小孩子的人啊……
難道說，自己看錯了他？
樂紹衣心裏閃過這樣的念頭。
她扭頭問樂铮：“爹爹，十四是你從哪裏帶回來的？”
若是樂紹衣能一直盯着自家爹爹的眼睛，必定能發現那一刻他的眼眸中滿是艱澀的不自然，雖然一轉即逝，卻仿佛蘊含着巨大的沉痛。然而他只是淡淡的開口：“就是偶然在街上看到，覺得這孩子可憐就帶回來了。”
樂紹衣一直低着頭，并沒有看到，她整了整衣衫：“爹爹，女兒先退下了。”
就在她轉身的時候，樂铮的聲音在背後不輕不重的響起：“雖說我沒見過十四幾次，但是那孩子看起來不像是心惡之人。”
樂紹衣腳步一頓，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漸快的腳步凸顯了她現在的心情。
焦急又迫切。
因為她現在急切的想要去問問樂十四，急切地想知道這到底是不是他做的，若真和他脫不了幹系，那自己豈不是真的看錯了人……
樂紹衣滿心不安走進去的時候，十四正站在桌旁磨墨。
他今日竟然破天荒的穿了一襲白色衣衫，感覺和平常尤其不同。平日他最喜穿灰黑色的外袍，看起來陰沉又壓抑，而今日的白衣則顯得他的氣質幹淨清冷，雅致彬彬。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聽到背後有聲音，十四扭過頭看了一眼來人，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低頭恭聲道：“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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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紹衣淡淡的問：“昨日旸兒是不是來過？”
遲鈍如樂十四，竟能察覺出了眼前的小姑娘态度和平時相差了許多，他遲疑答道：“是。”
“旸兒回去之後身上就有了傷，這和你有沒有關系？”
樂十四一愣，思緒有一瞬間的混亂，在他的認知中，從來沒想過這個小姑娘會用如此生硬和懷疑的語氣質問自己，一時沒反應過來。
而這份沉默看在樂紹衣眼中就成了默認，她頓時無名火起，既是心疼旸兒受了傷，又是氣自己看錯了人：“樂十四，你也太過分！旸兒才九歲，不說你比他大了整整三歲，就憑他是主子你是下人你就不應該對他如此放肆！竟然還敢同他動手，是不是平時我太縱容你以至于你如此任性妄為？！”
此時盛怒的樂紹衣已經忘記了就在不久前她還跟十四說過，他和旸兒在自己心中是一樣的，沒有什麽主子下人之分。也許她當時說者無心，但對十四而言，卻是莫大的慰藉。
可今日她盛怒之下的口不擇言卻是無聲的彰顯了他的身份——下人。
他是一個下人。
身份卑微的下人。
十四的心裏掠過一絲絲的酸澀，卻難得的沒有像往常一樣沉默，他沙啞的開口：“不是我……”
這是他活到如今頭一次主動地為自己辯解，多少年的苦難，被人罵過，被人打過，甚至被瞧不起，可他沒有一次主動開口為自己辯解過。
而今日他之所以解釋，第一念頭并不是為了逃脫責罰抑或證明自己，他只是、他只是不想讓眼前的小姑娘誤解自己。
僅此而已。
與此同時，樂紹旸正在他房間裏偷着樂，他高興地整個小臉都鮮活了起來。眉飛色舞的喃喃道：“哼！這下要受罰了吧，阿姐對我才是最好的！這就是你跟我搶阿姐的下場！哈哈哈哈……額？”
他正笑的歡快，房門卻冷不丁的被打開了。
樂紹衣一步一步的走過來，臉上的神情異常淡漠。她在樂紹旸面前站定，不輕不癢的說：“旸兒在笑什麽啊？這麽開心。”
樂紹旸望着房頂不語。心裏卻是炸翻了天，完了完了，阿姐怎麽來了。她這麽跟自己說話真的好可怕……
阿姐不會是在門口聽見自己說話了吧？那豈不是知道自己說謊了……
樂紹衣察言觀色的能力算得上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再加上她和樂紹旸從小一起長大，自然明白他這副樣子表明了什麽。她又想到剛剛爹爹的表現，瞬間都明白了。
如果真是被人欺負了，爹爹怎麽可能會無動于衷？恐怕第一個沖上去要揍回來就是他。爹爹對此不冷不淡，不正是說明了旸兒剛剛說的話根本不能信嗎？自己關心則亂，又擔憂十四品性良惡，竟然輕而易舉着了這小魔王的道！
還那麽惡劣的質問十四，她、她真是……氣死她了！
但生氣的同時她又有些哭笑不得，這麽拙劣的謊話，一問就能拆穿，真是想不明白樂紹旸到底在想什麽，可是不管他想幹什麽，騙人始終是不對，必須得吓吓他，讓他長個記性。
她涼涼開口：“你現在開始騙你阿姐了，是嗎？”
樂紹旸低頭不語。
她語氣更重：“我最厭惡說謊的人，你不知道麽？”
或許是樂紹衣冷漠的語氣激到了他，亦或是“厭惡”二字傷到了他。樂紹旸“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我就是不喜歡他！我就是讨厭他！樂十四最讨厭！讨厭！阿姐也讨厭！”
他傷心氣憤到了極致，順手就抄起手邊的一塊玉如意就朝樂紹衣扔過去。
樂紹衣躲閃不及，竟然被玉如意誤打誤撞的蹭到了額頭，“啪”的一聲，玉如意碎在地上，而她的額頭也紅了好大一塊，有血絲慢慢在往外滲。
吓得樂紹旸頓時噤聲。
他立刻站起身，呆呆的看着樂紹衣，一臉驚恐。淚珠還挂在臉頰上，要落不落，看起來惹人心疼的不行。
唉。
樂紹衣的心突然就軟了，她輕嘆一聲，拉住他的手：“無礙，阿姐沒事的。”
樂紹旸小臉皺成一團，手指頭顫顫巍巍又小心翼翼的點上傷口，帶着哭腔開口道：“痛不痛？旸兒錯了，旸兒以後再也不撒謊了……”
說罷，又踮起腳尖将小嘴巴湊到樂紹衣的額頭處，輕聲呼了呼。
樂紹衣的心更是軟得一塌糊塗，她牽着他走到床榻邊坐下，柔聲道：“你知錯就好，這點小傷沒什麽的。旸兒，十四哥哥雖然不愛說話，但他是個好人。你怎麽能這麽誣陷他呢？”
他低下頭，磕磕巴巴的說：“阿姐自從他來了之後，都不陪旸兒玩了……也不關心旸兒了，可是阿姐是旸兒的，不是他的……”
樂紹衣哭笑不得，萬萬沒有想到這麽大的烏龍竟是起源于他的小醋壇子：“好好好，阿姐錯了，阿姐會改的，原諒我好不好？？”
樂紹旸破涕為笑，重重的點了點小腦袋。
小孩子的脾氣來得快去的也快，他一不哭了，就開始纏着樂紹衣聊東聊西，屋內頓時被歡聲笑語充滿。
熏香缭繞，有些淡淡的暖意，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點點細碎的陽光，他們二人互相倚靠着坐在床榻上說說笑笑，一片溫馨祥和之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