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柳彥

此處是龍景近郊的一片草場，綠草綿延其處，一眼望不到邊際，草場上駐紮着幾頂營帳，時不時有幾對士兵排着隊在營帳周圍巡邏。

樂紹衣站在營帳前，目眺遠方。

添香站在她旁邊。

她冷不丁開口問道：“添香，你和柳公子最近如何？”

“啊……”問題來的突然，添香沒有絲毫準備，吶吶嗫嚅兩聲，沒有回答。

因為她也不知道他們二人如今到底是什麽情況。

自從謝家潦倒，她被賣給人牙子後，已經二十多年沒回過臨城，兒時的事情早就記不清了。若不是半年前她和柳彥恰巧在龍景相遇，根本想不起來小時候的玩伴裏還有這號人。

見他性情敦厚，待人實誠，添香一開始心裏也不排斥和他往來。

沒成想前些日子……他、他竟然跟自己提了親事。

想到這，添香的小臉洇紅了一片，她雖然已經二十多歲，但是之前從沒有接觸過男女之事，乍一聽到這個消息，她驚得一晚上都沒睡着。

“柳公子品性忠厚，家中清白，也沒有繁雜的旁系，最重要的是，他待你真心實意，你若是對他有意，就不要再猶豫不決了。”樂紹衣扭回身，接着說：“你是姑娘家，終歸是要嫁人的，沒辦法在我身邊呆一輩子，對不對？”

“小姐……”添香低着頭，心裏頭亂糟糟的。

她對柳公子是有一絲情意，可是她始終無法下定決心，她擔心自己所托并非良人。害怕受傷，所以不敢付出。

“添香，你虛長我五歲，許多事情應該比我看得通透。你與那柳公子二人都喜歡彼此，家中也無長輩反對，我不明白你還有什麽想不通的。有句話怎麽說的？‘卿需惜取眼前人’，你可要想清楚啊。”

添香聽到小姐如此規勸，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和柳彥的親事，而是小姐的态度。

這是兩年來她頭一次對周圍的事情這麽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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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十四不告而別，樂老爺戰死沙場，樂府被抄家後，小姐的心越來越冷，越來越硬，她變得和之前一點都不一樣。

以前小姐看到一個飛蟲都會被吓得哇哇大叫，可是現在，連漢子看一眼都覺得恐怖的戰場她竟然都無動于衷。

冷漠，敏銳，殺伐果斷。

這就是現在的她。

有時候添香甚至都有一種錯覺，小姐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讓她絲毫找不到熟悉感。

可是現在……添香突然勾了勾嘴角。

直到小姐說完這段話，她又在小姐身上找到了以前的感覺，會為自己擔憂，會害怕自己不得幸福。

哪怕她性格變得如此冷漠乖僻，可有一件事情是變不了的，她還是自己的小姐。

她們這邊正談論着柳彥，結果說曹操曹操就到，不遠處，柳彥的身影越來越近，他領着兩個小厮手中大包小包朝她們走來。

添香看到他微微往後退了一步，半邊身子都被擋在樂紹衣身後。

雖說龍景靠北，但盛夏的熱浪還是豪不留情的向它侵襲而去，整片大地像被烘烤在火爐上一般，燥熱難耐。

更別提柳彥手中還提着那麽大的包裹，待他走到跟前時，已是大汗淋漓。

樂紹衣上前問道：“柳公子，快快放下休息一會兒，這些是什麽東西？”

那柳彥看起來二十四五的樣子，身穿青衫，以頭巾束發，濃眉大眼，頗有精神，他腼腆的搔搔頭：“前些日子來的時候，我發現你們用的布料都是麻布，可是你們姑娘家細皮嫩肉的，怎麽能跟我們這些大老爺們比？這些……是我找布坊老板買的面料，都是棉的，穿着用着都舒服，所以我就買了許多，給你們帶過來。”

“專門給我們帶來的？”樂紹衣看一眼添香，揶揄着說：“柳公子的心意紹衣心領了，不過紹衣既是軍中之人，自是要和将士們同甘共苦的。這些布料還是都給添、香、姑、娘、吧。”

添香擡頭，正好柳彥也朝她看去，二人目光在空中相撞。

柳彥猛然撇開眼神，腦袋都要紮進土裏了，他結結巴巴說道：“我、我去把東西放好，你們接着聊，接着聊。”

見他跟逃跑似地離開，添香嗔看一眼樂紹衣，跺跺腳也跑遠了。

只留下她一人待在原地，看着二人漸漸遠去的背影，半晌，嘴邊倏然漾起一抹笑意。

……

宴府梨園

宴傲本在湖邊小憩，做夢做了一半卻猛然自睡夢中驚醒。

他剛醒過來還有些呆愣，望着亭外植了半圈的梨樹出神。

直到身邊有人出聲：“家主，又做那個夢了？”

他扭頭一看，說話的原來是專門灌溉修建那些梨樹的一個老園丁。

“什麽夢？”他詫異，對剛才的夢境沒有半點印象。

老園丁嘆口氣，慢慢說道：“您每次來梨園總是這樣，明明做了夢卻是一點都記不起來。而且您嘴裏還時常嘟囔着一些話，老奴也聽不清。”

宴傲修眉微斂，心中似乎有什麽一閃而過，但再一細想又發現什麽都記不起來。

他揉揉額角，面容有些苦惱。

老奴暗中咋舌，這宴家家主年少有成，姿貌雙絕，絕對是月祈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只可惜卻是個怪人，不僅讓人種了一片梨樹林，還經常在這邊發呆，看起來神神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