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背叛與奪還(中)

幸虧背叛者沒有使用銀刃,差不多一晚上傷口就長出了粉紅色的肉芽,沒什麽問題的話,差不多明天晚上就能起身。

擺溶血杆菌所賜,長生種的恢複能力真夠驚人的。

要殺死我們其實也不難,一要直接擊中腦幹、脊柱、心髒三大要害,二是失去大量的血。

但在陸地上幾乎可以自诩為最強物種的長生種,反應神經不輸給最敏捷的貓科動物,就連亞音速的子彈都能避過,從沒有聽說過其他什麽威脅的存在。

不過命運總是公平。

因為還有陽光,與銀。

過去一千多年的四次聖戰,幾百名長生種由此被結束了生命。

所幸這次卡恩斯坦子爵并沒有殺害我的意思,不然這一刀穿透了身體,我壓根就沒有存活的可能。

說到這位背叛者,我在能夠起身後又再見了他一次。

佐為完全沒有從他口中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當即決定當天就将其遣返回國,接受帝國的審判。

我其實對這個背叛者的臉沒啥興趣,會去聊勝于無地看看,只是因為“追蹤者”。

亮與我提過幾次,追蹤者一開始是仿照前世代某些國家的斬首部隊所建,方便執行某些不可為世人所知的秘密任務。一旦入伍,便被抹殺了個體存在,直至生命終結。

而這支流淌着忠誠之血的直隸部隊,居然會被皇帝陛下交給一名短生種帶領,這一點想來也是非常奇妙。

亦師亦友存在着的佐為,究竟為什麽會留在帝國,又為了什麽而為皇帝陛下效力,自從他坦白自己的身份後,我便一直在想,但始終得不到答案。

或者亦如陛下所言,每一個人的生存意義,在他人眼中如何難以理解,對于自己,卻是唯一的依托。

傍晚,追蹤者押着卡恩斯坦子爵離開我們暫時駐留的小酒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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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回到帝都的第一件事,還得立即送他去醫院。

趕不及救我的亮當場撕掉了他一條手臂,連着那把染了血的匕首,一并丢到了地上。

這會也得冰凍好帶回帝都。

我一直都聽說追蹤者比較人道,在帝都最高法院沒有定性定量前從不痛下狠手,只不過卡恩斯坦子爵的命不怎麽好,撞上了亮。

佐為是差不多時間趕到的,據說當時卡恩斯坦子爵剛要逃跑,就被亮當面截住,他們眼睛還沒眨呢,一條手臂就給生生扔到了地上。

“說實話,陛下上前抱住你的時候,看他表情,我們都以為這個家夥別提另一只手了,搞不好連雙腿都難保。”

是吧,帝國兩千多年的統治者,怎麽可能因為個人情緒而壞了帝國律法。

會撕掉他的那只手,也不過是,當下制服叛徒的需要吧……

佐為會過來就不是為了和谷離世的事,不過我也不清楚之後他與皇帝陛下又說了什麽——我猜是彙報工作來着。

“這樣看,的确可以教缪勒大人安心了。”

與佐為一并同行的羅曼醫生定時查看傷處并給了當日的治療意見,他來得倒快,話說要不是飛行器不能直飛羅馬,半個多月前我們大約也該返程帝都了。

“羅曼醫生……我想問你一件事,”擰緊了放在被單上的手指,我終于下定了決心,“母親大人,是怎麽死的。

收拾着器械的羅馬醫生一怔,轉而擡手,扶了扶眼鏡。

“夫人她,是因為抑郁症離開人世的。”

說得平淡無奇。

我閉上眼睛,而後睜開,“不是說,是因為沒有覺醒的緣故嗎?”

一向平靜無波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是啊,那麽多年,總以為這個秘密會随着我進入墳墓了。”

出身貴族中的貴族,梅第奇家族的小姐愛上了在同一書院念書的年輕人,在家族安排的聯姻婚禮前一晚,義無反顧地随他一并逃往了年輕人口中的國度,得到了永遠的幸福,卻為此,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從此再也見不陽光。

“那父親大人……也不是未覺醒才離開人世的吧。”沒錯,短生種的生命再短,也不至于三四十歲就死掉。

他一手按住了胸口,恭敬地低頭道,“是,大人他,是追随夫人而去……”

眼眶熱了起來,“父親大人一定會認為,是自己讓母親大人失去了生命吧。”

缺乏日照對于短生種而言,等于是慢性自殺。

書上提到過,前世代時期靠近北極圈的地方還有人居住,往往一個冬季就能教無數人失去生活的勇氣。

母親大人她,要如何度過那十九年的黃昏……只要想一想,都會覺得無比殘酷。

“那祖母大人……知道這件事嗎?”我遲緩地問道。

他搖頭。

“不久之後夫人便懷上了伯爵大人您,相比較您的出生,夫人的出身與過去便一點都不重要了。”

是,我知道,從小到大,我一直是被如此寶貝着長大,當母親從父親的屬地将我帶回帝都,祖母大人她激動得只知道整天抱着我到處炫耀,其他一切完全扔去了火星,加上父親大人又編了一個完美無缺的故事,族裏上上下下就再沒質疑過哪怕一次,關于母親大人的過去。

“這樣啊,那麽我……到底能活多久?”

醫生的神色未變,還是像往常那般口氣,“伯爵大人您一定會平平安安長大,像缪勒大人那樣,成為帝國的支柱。”

“是嗎,是因為之前也沒有什麽混血的家夥活下來的緣故,我是第一個吧。”

他恭敬地欠了欠身,卻沒有回答。

“那你好好觀察下去吧,說不定也還能活很久。”

也說不定,活不過明天。

羅曼醫生沒有再搭話,他将藥分量放好,遞給了我。

“請您一定要好好休息,伯爵大人。”

睡到正午,被亮給弄醒了。

他在吻我的臉,見我睜開了眼睛,低聲問,“還在生氣?”

我一時沒有醒過神,只是搖頭。

他笑,笑容那般溫柔,“乖了。”

又親我的下巴,一路親到鎖骨,“在想什麽呢?”聲音含糊,變得低啞,“告訴我……”

我的腦子終于清醒過來,“在想你所考慮過的事。”

“恩?”他撐起身,一手去解我的睡衣,“什麽事?”

我伸手格開他,這一記動作讓他有些不悅地皺眉。

“你說過,想将短生種,也一并考慮進來。”

他笑,“你非得這時候說嗎?”低頭重重咬了我一口,“真夠磨人的!”

“是吧。”我也笑,出乎意料地,笑得還挺開心,“我覺得,你逼我看的那幾本歷史書,還真有點道理。”

他停住了手腳,意外地看着我。

“聯姻。”我終于說出了那一句話,“我想與梅第奇家族聯姻。”

話音消失只是一瞬。

他臉色已經大變。

被他壓住的手骨生生發疼。

我咬緊了後齒,與他對視。

後背竟有些發涼。

“光……”再開口,已是沉下聲來。

而我的牙齒似乎在打顫。

“為什麽?”他問。

“聯姻——”我不看他,只是嗫嗫。

“不要說這樣的話!”

他已在低吼。

房間突然變得寂靜無聲。

而後我聽見誰的聲音,嘶啞了,在說話。

“陛下,我的确渴望着您的愛……”重重閉上了眼,“而您,從未給過我。”

“你……”

已經無所謂了.

壓抑着聲音,而它正在顫抖。

“陛下,愛不是恩賜,也不是施舍,而是完整……既然我不可能在您的身上,找到我失去的另一半……那我只有選擇……繼續尋找……”

面上被濺落了一滴熾熱的液體。

我閉着眼,沒有睜開。

突然,一點重量壓上了肩窩。

是他将自己埋了進去。

而後低沉的聲音回應了我。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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