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1章
宋時欽以為自己死定了。
他清楚自己受了怎樣的傷。
即使他是A級基因進化人類, 體內基因細胞擁有一定自愈力，但那只限于身體受到并不致命的傷。
沒有人在內髒破損的情況下還能恢複生機。
然而，他卻在黑暗中恢複了意識。
身體被一股暖流包裹, 它們彙聚在身體內的血液裏，緩緩滋養他裂開斑駁的內髒, 胸腔裏停止跳動的心髒忽然“砰”了一聲, 那一瞬間，他聽到無數嘈雜聲音，以及陌生的記憶席卷了他的大腦。
……那是異種的世界。
我好像成了一只異種。
宋時欽迷迷糊糊地想着。
它不知道自己怎麽出生的，無知覺地行走在焦黑貧瘠的地面, 腹中的饑餓纏繞着靈魂，讓它發出想要瘋狂進食的信號，于是它開始将看到的能當作食物的東西吞吃，它伸展着自己的觸手，觸手上的眼睛可以讓它看到任何想看到的地方。
它長得很快, 如同氣球一樣不停膨脹，有一天，它遇到一只想偷襲吃掉它的蜘蛛, 它憤怒地和對方打了起來。
過程中, 也不知道是它吃了對方，還是對方吃了它，它們的身體詭異地融合了。
它能夠感覺到自己似乎變“聰明”了, 它想要吃下更多食物, 變得更加強壯，想要成為這片區域的王者, 讓那些同類臣服于自己, 只要它一個命令或者指示, 就會有同類乖乖送上來當自己的食物。
為此，它努力地奮鬥，然後就被同類聯合趕了出來。
如果不是它跑得快，也許它已經被它們吃光了。
它拖着沉重的身體來到外圍，這裏的食物很少，它只好憤怒又不甘地趴在地上睡覺，說不定睡醒了，就會有食物自動送上口。
結果，它心中所想的願望居然實現了。
……
宋時欽倏然一驚。
意識如同沸騰的開水掀起驚濤駭浪。
他看到的、感受到的，是那只組合異種的記憶！
這只恐怖的、不應該出現在遺跡外圍的組合異種，是被遺跡深處的那些異種聯合趕出來的！
至于他為什麽能夠共情異種的記憶……
宋時欽心咚的沉到谷底。
他大概明白自己現在處于什麽樣的狀态——估計是在異種的“肚子”裏，屬于他的意識還沒有被異種消化。
宋時欽忍不住苦笑。
他并不怕死，每次任務他都做好會死的準備，只是依舊不甘心，他想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恍惚間，他聽到一個遲疑的清脆聲音。
“陸也，他的身體好燙，能活嗎？”
随後是一個低沉的男音，有些耳熟，似乎在哪裏聽過。
“至少不會死了。”
“哦。”清脆的聲音帶了點小得意，“這麽說是我救了他。”
男音稍稍提高：“奇奇，你要做什麽？”
風奇奇理所當然地說：“我得在他身上做個記號，等他醒過來，告訴他是我救了他。”
陸也面無表情地拎開了試圖在宋時欽身戳個印記的小白骨。
“不要随随便便對別人動手動腳。”
“大膽！”風奇奇怒了，陸也的“拎”，是用他的大手握住小白骨的脊椎，直接把她整個骨拎到半空。
奇奇小公主不要面子的嗎！
她擡起腿骨去踹他。
男人輕松握住她不安分的小腿骨，用一句話讓小家夥安靜下來：“根據地圖，文明時代的省廳要到了。”
提到正事，果然，小公主的注意力瞬間轉移。
開車的克迪爾連忙吱了聲：“大人，不出意外的話，最多半小時就能到。”
兩個小時前，組合異種的屍體化作光團被風奇奇一巴掌拍進宋時欽身上，令後者當場“死亡”，但過了會兒，宋時欽又詭異地重新出現呼吸，身體開始發燙，時不時的體內蹿出點紅光。
這畫面讓風奇奇想起當初自己肋骨救陸也時的過程，雖然眼前這個看起來更像是低配版，但在場的人都能感覺到宋時欽的生機在逐步增強。
陸也讓克迪爾将宋時欽帶回裝甲車，順便搜刮了對方那輛車裏能用的所有東西，然後繼續出發，一路上順利得不可思議，幾乎沒看到異種的影子。
……
因為車內騰出位置讓宋時欽躺下，風奇奇的位置被迫貢獻出來，她理所當然地将陸也大腿當成自己新的座椅。
眼見小家夥不踢他了，陸也将她放下，讓她重新坐在自己懷裏。
男人并不覺得自己抱小孩子似的懷抱一只一米高的小白骨有什麽不妥的地方。
他落向宋時欽的視線略有波瀾——
誰也不知道人類吞食異種身體化成的能量後會出現怎樣的變化，在那之前，沒有先例。或者說，沒有人能夠将異種的血肉化為單純的能量，那是屬于風奇奇自身的能力。
衆所周知，異種的血肉無法食用，它們的身體裏充斥大量核源素，一旦食用，人體內的核源素濃度必定超标感染。
不過被異種傷到的話，只要不是太嚴重，進化人類一般不會感染。
但普通人類的話，危險率就大大提高了。
這就意味着，宋時欽現在的情況是好是壞還是未知。
陸也收回視線，拿起毯子往小白骨身上比了比，随後将那一片直接撕了下來。
風奇奇：“？”
撕下來的碎片不大不小地披裹住小白骨的身體，陸也用一根別針固定。
風奇奇後知後覺陸也又在給她做衣服。
她看了看，盡管不太滿意陸也的手藝，總比沒有好。
宋時欽的手指動了動。
“他動了。”風奇奇看到了。
我要不要避一避？
望向陸也，後者讀懂了她的骨語。
“不用。”陸也一邊說着，一邊漫不經心地拿起風奇奇那把陪葬匕首，發現幹淨森寒的刀刃上殘留淡淡粉沫，指腹輕輕搓了下，約莫是沾上的塵沫，他并沒有在意。
宋時欽的呼吸比剛才急促了些，身體細微抽搐，慘白的五官漸漸爬上痛苦，眉心擰成一個深刻的川字，眼皮下的眼睛更是在不停瘋狂轉動，一切的異樣都在昭示他即将醒來。
下一秒，他眼開了眼睛，原本褐色的瞳孔被陰紅的血色覆蓋，中間豎成一條幽深的細線。
這明顯不是人類的眼睛。
反倒和組合異種觸手上的豎瞳格外相似，但又少了異種的瘋狂和暴戾，充斥着正常人初醒時的茫然。
陸也手中的匕首頓了下，沒有飛過去沒入對方眉心。
“陸隊長？”宋時欽發出嘶啞的聲音，他認出了視線裏的男人。
剛才恍惚間聽到的聲音不是假的。
後來他的意識忽然撕裂般的痛苦，猶如岩漿倒傾進他的靈魂，挨過這道酷刑後，莫名其妙就醒了。
動了動身體。
傳來的劇痛提醒他斷裂的肋骨依舊存在，但破損的內髒卻詭異地近乎愈合，不會危及到他的性命。
受了那麽重的傷，自己不但沒死，傷還愈合大半。
宋時欽有些艱難地坐起來。
“陸隊長，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嗎？”
坐起來後，他才注意到陸也懷中的小白骨，那顆小巧玲珑的頭骨他并不陌生。視線移開，迅速打量完車廂，确認除了陸也和開車的克迪爾，沒有看到女性的身影。
先前聽到的那個清脆女孩音是錯覺嗎？
還是……
實在無法忽略某道落在身上、過于明顯的視線的宋時欽緩緩低垂目光，落向陸也懷裏一動不動的小白骨。
他非常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那道視線來自于這具小白骨。
宋時欽：“……”
陸也仿佛沒有注意到宋時欽的異樣，用平淡疏離的語氣解開對方的疑惑。
他說的全部屬實，只是将風奇奇無意的一拍換成有意：因為他只剩下一口氣，于是小白骨善心大發救了他。
聞言，宋時欽呆滞地沉默足足半分鐘，像是在消化聽到的某個事實，随後近乎無意識地喃喃：“我吃……掉了那只異種？”
有了陸也剛才的話，風奇奇不再沉默——她十分滿意陸也對宋時欽的解釋，充分表明奇奇小公主的善良，讓她的形象添上耀眼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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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你吃掉了那只異種，所以重新活啦。”小白骨話裏話外均透着“要不是我你就完蛋了，還不快感謝我”的意思。
宋時欽沒有說話，表情空白。
腦海裏有關那只異種的記憶已經說明一切，對方并沒有騙他。
良久，再擡頭的宋時欽臉色已經恢複平靜，顯然已經接受自己吃掉組合異種活過來的事實。
他看着靈動活潑的小巧白骨，竟沒有多大驚訝。
“謝謝風小姐。”
他确實撿了個大便宜，不管怎樣，至少自己現在還活着。
“不用客氣，看在你長得……”
風奇奇雀躍地揮起爪爪，話沒說完，陸也淡淡開口：“宋隊長，你現在的身體有什麽變化？”
被打斷的小白骨錘了下男人。
宋時欽具體也說不上來，但能感覺到視力和聽力似乎提高很多——就像自己短時間內進化過似的。
同時，他将有關組合異種的那些記憶大概分享，末了說出自己的想法：“這種組合異種應該只是個例，并且不受其他異種待見，對人類來說，算是壞消息中的好消息。”
陸也不置可否。
宋時欽動了動手指，感嘆自己大概也算得上因禍得福。
然而，通過身上的腕表屏幕，他看到了自己如今變得陰紅的豎瞳……
現在的自己，還算人類嗎？
雨不知什麽時候停了，炙熱的陽光穿過雲層，透進車窗，在車內留下斑駁的陰影。
那一瞬間，觸碰到陽光的宋時欽竟有些瑟縮地後退。
陸也将他的反應全部看在眼裏，他微微斂眸：“宋隊長，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宋時欽被問住了。
他很清楚，自己現在的情況，想返回基地，不太可能了。
至于替死去的隊友報仇……
他已經将罪魁禍首吃掉了。
所謂的任務，更加不需要了。
宋時欽露出一個算不上笑容的笑容，按了按脹痛的太陽穴，豎瞳不受控制地看向小白骨，他沙啞着聲音道：“風小姐救了我，不嫌棄的話，可以随意差遣我。”
……
一個人的能力終究有限。
陸也并非自大之輩。
替小家夥找日記本，有人幫忙，自然會事半功倍，但幫忙的人必須是信任的人。
宋時欽是個意外，這個意外剛好可以利用掌控。
不過，在看到小家夥仿佛得了新玩具般，圍着宋時欽東問西問，完全無視掉他時，裁決司前司長內心忽然多出一縷與他性格嚴重不符的後悔。
“……”
他冷靜地将這些心思散開，取出剩餘營養劑，小白骨扔掉新歡宋時欽蹦過來，關心道：“陸也，你餓了呀。”
對于這個時候才終于想起他的小骨頭，陸司長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風奇奇顯然沒有理解到陸司長這一眼的精髓，注意力都在營養劑上面。
打開營養劑，陸也仰頭喝了一口，然而和之前相比略顯不同的奇怪口感讓他停了下來。
恰好風奇奇期待的聲音響在耳畔：“怎麽樣怎麽樣？”
他不過喝個營養劑而已，小家夥至于這麽興奮？
陸也凝眉看瓶中剩餘的液體，看到些許明顯不屬于營養劑的沉澱物質。
不太好的預感從心裏升起。
将視線從營養劑挪到小白骨身上，頓了頓，他緩緩開口：“……你在裏面加了什麽？”
“我的骨灰呀，是不是好吃多了？”
等着陸也感動的奇奇小公主發現，在她說完這句話後，陸也凝視着手裏只剩一半的營養劑，久久地沉默了。
她：？？？
感動得舍不得吃完嗎！？
作者有話說：
被匕首磨掉一個窩窩的左手骨：委屈巴巴.jpg
九十度鞠躬
大丸子這章卡住了，寫到現在才寫完（我太難了TA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