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阮語從沒和人這麽親近過。
即便隔着兩層被子,那人的氣息、心跳和體溫卻清晰極了,熱息拂在她頸間,令她縮起脖子,既想逃,又莫名想要保持這樣的親近。
真的好安心好安心。
好像只要有她在身邊,一切邪祟都會退散,一切非難都會迎刃而解。
心中雖這樣想,阮語還是不好意思多待,好不容易才讓自己轉到背靠柔軟的另一側,忽然感覺腳上被蹬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兩只腳就已經伸進了她的被窩,很快将她的腿部夾住。
阮語:“……”
她忽然就懂得了“禁锢”是個什麽樣的狀态。
也明白了為什麽這個人說自己睡相不好時,會那麽慌亂。
這一夜注定不安穩,阮語每次快睡着了,都會被身邊人的動靜驚醒,半睡半醒捱到日出時分,困得連小脾氣都上來了,掙紮着探出胳膊,索性效仿這個睡相不好的家夥,樹袋熊似的把自己挂上去。
六點一刻,因為生物鐘而自然醒的溫芸感覺身上熱得離譜,睜開惺忪睡眼一看,發現自己的被窩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個人,雙臂和雙腿将自己箍得非常緊,睡得很沉。
溫芸震驚又納悶,她要是早知道主角願意跟自己這麽親密接觸,阮奶奶都不用多拿一床被子出來。
她小心地将身上的少女一點點扒拉下來,去了趟廁所,又找阮奶奶要了點溫水喝,回房一看時間還早,微信也沒需要回的消息,幹脆接着睡回籠覺了。
瞧着和昨晚沒太大差別的床鋪,溫芸更是疑惑。
她明明記得自己睡相很差,有時候早上醒來,被子都是亂卷、拖地的,總不能是主角光環影響了她,讓她連睡相都改良了?
她反而因此得知了主角的小習慣——或者說是長期沒有安全感導致的小動作,重新醞釀睡意時,還去搜了長條等身抱枕,挑了個柴犬外形的下單。
這樣一來,最早明晚阮語就能摟着抱枕入睡了。
放下手機,溫芸瞧着阮語的睡顏想了想,還是将她摟住。
她也不知道自己能給主角多少安全感,有一點算一點吧。
她們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上午九點。
阮語先醒的,醒來之後發現姿勢變了,也沒太在意,看了眼牆上挂鐘的時間,輕輕晃動身邊人,“該起床吃早飯啦。”
溫芸帶着點不清醒的鼻音“嗯”了聲,晃晃悠悠撐起上身,迷瞪了幾秒,忽然對正在換衣服的阮語說:“我給你買了個抱枕。”
阮語不解地回過頭。
“晚上抱着睡,比較有安全感。”溫芸解釋,“我送你的瑞吉還是太小啦,這回送你個大的。”
阮語自然還記得她一開始就送給自己的那只蕾奈熊玩偶,剛重生的那段日子,她都是靠那只玩偶撐過每夜的噩夢,聞言吃驚于她的細致,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謝謝您,又勞您費心了。”
溫芸笑了笑,也跟着換起衣服。
“昨晚睡得還好嗎?”她随口問,“我有沒有妨礙到你睡覺?”
阮語的動作一頓,匆匆撒謊道:“挺好的。”
她背對着溫芸,因而溫芸也就沒看到少女臉上驟然泛起的紅暈。
但溫芸還是聽出了她語氣裏的慌亂,眉頭微皺,迅速套好T恤,撐着被子挪到她身邊,“你不用在我面前裝沒事,我知道自己睡相差,要是打擾到你睡覺了,我得向你道歉!”
少女似乎被她的認真和嚴肅吓了一跳,懵懵地看着她,良久,才用非常小的聲音問:“您是不是也缺安全感?”
“……為什麽這麽問?”溫芸不解。
“您一直……抱着我睡……”阮語支支吾吾地說,“還……還抱得特別緊,我掙都掙不開您……”
溫芸:“……”
即便她們是同性,即便她們的外貌年齡都是未成年,溫芸依然被這幾句話驚得老臉一熱,瞌睡蟲也全跑沒了。
她甚至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尴尬地沉默了許久,才心虛地撒謊道:“對,其實我也很缺安全感。”
看主角的反應,她總覺得“睡相差”這個回答好像并不能讓對方滿意。
盡管她确信,自己真是由于睡相差,才會把身邊的東西緊緊抱在懷裏。
阮語已經穿上了裙子,正要下床,聞言撈起手機,邊走邊搜了抱枕,挑了長條的虎斑貓外形,悄悄下單。
既然抱枕能給她提供安全感,那或許也可以給這個人提供安全感。
吃過早飯,溫芸跟着阮語上山遛狗,順道采了些野菜,還去阮家承包的林子打了一筐毛栗,摘了幾個梨。
“過段時間奶奶會請人來這裏打栗摘梨,送到鎮上去賣點錢,也會留些給自己吃。”阮語撐着竹竿說,“我們家的梨品種好,又大又脆,特別爽口,不管是直接吃還是炖湯,那股鮮味兒保管讓你難忘。”
溫芸邊聽邊應着,手裏的燒火鉗夾了個被青刺外殼包裹的毛栗,在石頭上用力敲了敲,将裏面的幾枚板栗弄出來,直接剝開吃。
見她動作熟練,阮語忍不住試探地問:“您以前也在鄉下待過嗎?”
“很小的時候在鄉下長大。”溫芸回憶道,“後來父母把爺爺奶奶接到城裏住,就沒怎麽回去過了。”
她至今都不知道系統是怎麽判定“擾亂時空”的話,她都說到這個地步了,也沒聽見警告提示音。
“難怪您這麽喜歡這裏。”阮語在她身旁坐下,也挑了個板栗剝起來,沒有多問。
她牢記賀笙的叮囑,要想深入了解對方的過往和習慣,還是得循序漸進,并且适時保持距離感,這就跟對待剛帶回家的小動物一樣,必須一點一點培養信任。
因着來之前就和溫家二老保證過,她們拎着毛栗和梨下山,又吃了頓阮奶奶做的手擀面,就聯系羅姐接她們回去。
阮語去廚房洗碗的時候,阮奶奶特意把溫芸叫到阮爺爺的書房裏,神情複雜地叮囑她:“韻韻啊,算爺爺奶奶求你,下次真的不要再讓小語回來了!這村裏除了山好水好空氣好,其他都不見得有多好!你們城裏不是被說成‘花花世界’嗎?哪怕你找個什麽事情讓小語沉迷,也不要讓她惦記這裏了!”
溫芸只好坦白:“奶奶,爺爺,我先跟您二老說聲對不起。其實小語回來是我給撺掇的,她自己可不敢回來!”
面對兩位老人驚愕的目光,她認真解釋道:“我就是想着,咱們也快做成年人了,有些教育思想不能極端化,最好是能說清楚利弊緣由。小語太單純了,又特別聽話,你們狠狠心跟她講不要回來,她是真不會回去的,可她心裏惦記你們,一想到就會難受。哪怕她不是你們親孫女,可畢竟在你們身邊長了十七年,對你們的感情深得很啊!”
“村裏的情況,我在接她之前就有所了解過,這方面我以後盡力想辦法吧,要是實在沒法改變環境,其實我想接你們出來到城裏住。現在城裏服務于老人和殘疾人的措施齊全,爺爺外出、看病配藥都很方便,您買菜也不用跑很遠。不過這也看你們的想法,不管你們怎麽選,我和小語都會尊重的。”
“乖囡,你真不用為我們想這麽多,我們這把年紀,半截身體都入土了,無所謂的。”阮爺爺嘆了口氣,“我和你奶奶現在只想着小語能在城裏過個好日子,村裏女孩子大都是苦着長大的,走在路上都會被戳脊梁骨指指點點!”
“這個我向你們保證,只要有我在,沒人能欺負小語!”溫芸篤定地說完,又試探地問道,“不過我有些事想向爺爺奶奶打聽,是關于我姑姑的……”
等阮語洗碗回來,溫芸已經打聽完畢,在向兩位老人道謝和告別了。
“這是我自己的一點心意,不多,但希望爺爺奶奶能收下。”溫芸把一沓早已準備好的百元紅鈔塞到阮奶奶手裏,“等以後我出息了,會自己賺錢了,一定寄更多給你們!”
她不會忘記原主對這兩位血緣親人的嫌棄,光在接阮語回家時托溫父叮囑,給了他們一張銀行卡,随後再也沒過問他們的情況。
就像林琦琦之前說的,攤上這種事的豪門子弟,大都會對這種突然冒出來、又沒什麽背景的親人避之不及,生怕被對方纏住要錢要便利。
可溫芸卻覺得這種事一來得看人,二來得遵循國家的贍養義務。如果真是罔顧律法的極品親戚,那趁早送去局子也比裝作不認識,放着冷着好。
但兩位老人哪裏肯收,再三推辭。
溫芸的茶言茶語模板在他們面前完全失效,直到接到羅姐的電話,知道自己該走了,面露急态,加上阮語再軟磨硬泡好好勸了一番,兩位老人才心甘情願留下溫芸的紅包,但堅持讓她們把自家留着打算吃大半年的土特産都帶上。
坐在回溫家的車上,溫芸回憶臨走前的事,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哎。”
心裏卻暖融融的,唇角也止不住地揚起。
這就是有親情羁絆的煩惱吧,她真沒想到自己還能有幸經歷一次。
到家已經是下午四點,距離開飯還有一段時間,阮語和管家打了聲招呼後,拖着疲憊的身子回房間,打算再補會兒覺。
結果她剛換完睡衣,就聽見房門被敲響,但敲得很輕,似乎只是在試探。
“小語,你睡了嗎?”
随後傳來那個人的聲音。
即便困,阮語也還是掙紮起來,邊應邊開門。
作者有話說:
第一更來啦!
不知不覺十萬字了,這本書想寫的是兩個人類姑娘的互相治愈和奔赴,喜歡奇思妙想多一點的現代文的讀者,可以去我專欄看《在冰山總裁懷裏搖個尾巴》和《被我偏愛的反派穿出來了》,都是完結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