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傳承
州試之後,每州官員要在秋季結束前将中榜學子的試卷封存送往京都,然後就到了各學子陸陸續續前往京都,參加由尚書省、禮部主持的省試,這期間大概有半年的準備時間。
當天晚上,時亦在探望了孟子淩與張士宏後,第二天就随着時母回了向陽村。
馬車上,時亦靜靜的坐着,而時母則在慢慢的說着以前的生活,這并非抱怨,而更像是一種對過去生活的憶苦思甜。
在這個有些重男輕女的時代,時母以前的生活确實比較艱難。
當時母說到以前在娘家的事情時,時亦開口道:“母親回家後,我們去外祖父家看看吧。”
“啊?”時母眨了眨眼,她本家姓劉,父親是個四十歲才考中秀才的老學究,她在家排行老五,上面還有三個哥哥一個姐姐,按理說在這樣的家庭裏面,她應該受到更多的照顧才對,但十六歲那年,她父親讓她退掉與時家的婚事,要重新給她找一個能夠與秀才門第相匹配的人家,她拒絕了,所以自從出嫁後,一直到如今,老家的家門,她都再也沒有進去過。
時亦輕聲道:“以往外祖父總是嫌我們家出不了讀書人,如今我過了州試,外祖父總不會再嫌棄了。”
“可是,這能行嗎?”時母抿着唇看了時亦一眼。
“試試吧,要是不試,怎麽知道能不能成功呢?”
時母點了點頭,“好,那就試試。”
時亦看着母親露出笑臉的表情,輕輕笑了笑,其實對于外租父一家,他并無多少感情,不過這事一直憋在時母心中,現在既然有了解決的能力,總歸是要盡力試一下。
下午申時,一行三人來到了向陽村。
還未進家,時亦就在門口看到了成片成片的紅色,那紅色綢子鋪天蓋地,幾乎比村裏人婚嫁宴請還要來的豔麗。
“這是怎麽回事?我幾個月未歸,大哥成親了?”
時母拍了一下時亦的後背:“什麽渾話,你大哥成親了還能不告訴你?這些肯定是給你準備的。”
“給我準備什麽?”州試昨天巳時放榜,他們今天就匆忙趕回來了,這短短一天時間,為什麽要給自己準備這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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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亦看着裝扮的像喜堂的老宅,又想到了老家裏那七拐八繞的親戚,一時間有些猶疑的不敢進去。
時母仿佛看出了時亦的猶疑,拉着時亦的胳膊,兩人就一步一停的就往屋子裏走去:“怕什麽,老家人還能吃了你不成?”
進了院內,屋裏的景象和時亦所猜并無二致,滿院站了能有四五十個成年男性,大概向陽村裏面,和時亦五服以內的親戚都過來了。
時亦剛剛喊了一聲:“爹。”就被衆人熱情的拉倒了屋內。
“狀元公回來了!”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
時亦尴尬的笑着打了個招呼。
“快點,給狀元公把衣服換上!”
不知是誰喊了一嗓子,沒摸清狀況的時亦愣了愣:“啊?什麽狀元公?”
旁邊立馬有兩個人過來扶着時亦坐在了邊上準備好的椅子上。時亦剛剛坐穩,就看見自己老爹和伯父抱着一套紅豔豔的衣服走來,他心裏一陣不好的預感。
時亦一把拉住了時父的胳膊:“爹,這是幹什麽?”
“祭祖啊!這日子都是算好了的,就等着你回來了!”
“?”完全不按套路的劇情一時間攪亂了時亦的思緒,他被迫穿上了一件火紅的長衫,戴着一頂黑色的帽子,就被迫被往村中祠堂擡去。
一路上敲鑼打鼓,好不熱鬧,好像是要讓整個向陽村的人都知道才好。
“呸。”路邊一個婦人一邊嚼着黃豆一邊朝着這邊看過來:“你看姓時的神氣的,上午剛跑完一趟,現在又跑,就怕人不知道他姓時的考中了兩個秀才一樣!”
“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怎能不大張旗鼓的吹一場?”
“可不是,眼看這向陽村就要變天,連村長都可能要換人當了,唉,這向陽村以後可就是姓時的天下了!”
“他敢,姓時的到時候要敢欺負人,你看我不到縣老爺那告他們一狀!”
……
外人如何議論時亦不知,此時他正被幾個伯伯輩的男人駕在椅子上,前後四個人就這樣擡着他在路上走着。
對此,時亦仿佛已經麻木了,在經歷過自己身上那大紅色的衣袍之後,今天再發生什麽離奇的事,仿佛都不會太驚訝到他了。
然而等到了祠堂,看見他九十三歲高齡的太爺爺時,時亦還是忍不住罵了句髒話。
這人是時家輩分最大也是年齡最大的一人,雖然還活着,但早已有些神智不清了,要知道在景朝,能活到六十歲就已經算是高壽了,要是活到九十多歲,已經像是活化石一樣的存在。
也不知道時家人搞什麽事情,連這樣的老人也折騰了過來。
衆人把時亦放下和這位太爺爺一起跪在祠堂門口,時亦伸手扶在了太爺爺身後,摸着老人有些瘦弱的脊梁,他微微有些惱怒。
鑼鼓聲還未停止,只見時家這一輩的族長站了出來,其後衆人開始按照輩分在時亦後面一排排跪了下去。族長手裏拿着一個土黃色的小冊子,先對着祖宗排位拜了一下,才面向衆人開了口。
“敬告各位列祖列宗,敬告全族,我時氏宗親,為報祖先之德,特祭三牲以告列祖列宗保佑,今有我時家子時亦,州試中榜名列案首,光耀門楣,實是我時家之幸事,全仰祖先遺德庇佑……”
時亦正聽的有些迷糊着,旁邊的太爺爺突然拍了拍時亦的胳膊,時亦擡頭,只見一對渾濁的眼睛已布滿了淚水,老人摸了摸時亦的頭頂,模糊不清的說道:“好樣的好樣的,光宗耀祖,我時家以後……無憂了,無憂了……”
聲音斷斷續續,包含着幾聲嗚咽,時亦由剛開始的錯愕也漸漸生出了幾分敬畏,他端正的跪着,看了看老人,又擡頭看着祠堂裏一排排刻着姓名的牌位,忽然感到一股濃烈的歸屬感,或許這就是刻在骨子裏的血脈吧,他與旁邊的老人,與身後這些族人,不管怎麽說,都是有着相同血脈的。
長長一段祭文念完,時亦深深的吐了口氣,朝着時家祖宗的牌位拜了下去。
祭祀結束之後,工具人太爺爺又被人背着送了回去,至于時亦,則被時父拉着回到家裏的酒席上敬了一圈酒之後,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娘。”夜深人靜的時候,時亦叫住了将要回房的時母。
時母扶着喝多了的時父有些奇怪:“怎麽了?”
“你明天幫我去和族長談談吧,就說我想出錢,在祠堂邊上為族裏蓋間學堂。”
作者有話說:
新文開更,大家看文愉快